正文  第五章 困境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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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后,皇上查出放火烧王府的贼人,竟是与暗殇国接壤的楠西国。上官禧不认为那样的小国有胆量在严漠洋的王府放火,但是严漠洋还是为了所谓的国家颜面去了,当然,一同前去征战讨伐的还有杨将军。叶玖清留下来养胎,会常来陪上官禧,这倒也算是件好事,好歹有人陪着。
    
     上官禧就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满屋子的人前后忙碌着给严漠洋收拾行装,突然有些失落,感觉空荡荡的。严漠洋说要是有事就派人给他带信,或是用他留下的信鸽传书。上官禧默默地点头。
    
     严漠洋走后,叶玖清总提起一些关于严漠洋的往事,他知道上官禧想听,但又不会开口问,所以他就主动说出来。可是没有想到,叶玖清说得越多,上官禧便了解越多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他知道严漠洋的童年过得并不快乐,正是如此,才使他变得心狠手辣。然而,他却越来越思念他了。
     小九也常守着一旁听着。来暗殇国这么多月,对外面的事了解得不多,但却比主子早知道王爷不是个坏人。他一直记得王爷与他定下的那个约定,虽然交换条件有些意外,但是小九还是接受了,毕竟为了主子,他什么都愿意做。
    
     每隔几日,便会收到从战场传来的书信。上官禧摸着那白色的信鸽,在心里细细地念着纸上的话,笑而不语。小九躇在一旁问,“主子不回么?”
    
     上官禧只是笑笑。他该好好想想,究竟该对严漠洋说些什么。
    
     另一边,楠西国似乎有备而来,严漠洋感觉有些吃力,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对方仿佛了解他们的一切战略。杨若云也有如此想法,但是他们实在是找不出军队中究竟谁是奸细。粮草不足,援兵未到,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也不简单了。
    
     最后上官禧还是从叶玖清那里听到了消息,此时,叶玖清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他向皇上提出派兵援救,并由他领兵。严熙砯应了他,他走前跟上官禧说,“万事小心,提防皇上。”
    
     后来,上官禧慢慢地从小九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这几天总有一些人在门口晃动,像是……监视,除了严熙砯外,他想不到还有其他人会这么做。当然,他还从小九那里知道了自己一直最在意的事情,散功汤是在辗脂国便被灌下的,小九并不知道散功汤是什么东西。上官禧没有怪罪他,他知道即便小九明白散功汤是什么,父王也会有办法让他喝下去,正因为小九不懂,所以小九才能活下来。
    
     过完年,暗殇国没有初春的景色,反倒越来越冷,越来越死沉。
    
     严漠洋站在山头上,望着战火焚烧过的楠西国疆土,一片荒芜惨淡。对方只守不攻,但是每次阻挡都让他损失惨重。楠西国的国君也从未派人来解释王府纵火一事,似乎是默认了。只是他忽略了,楠西国的地形,并不利于他作战。是以往胜战太多让他骄傲了,还是什么事乱了他的心志?
    
     干燥的寒风刮得他脸上生生地疼,抖着袍子掩上,接过杨若云递上的酒,猛饮一口,抹着嘴说,“看来,是要我亲自出马了。”
    
     他开始有些担心上官禧。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叶玖清已率领援军前来,上官禧已经被严熙砯派重兵监视,浑然不知危险逼近。
    
     战败的消息不断传来,皇城中有些混乱。上官禧终日失神地站在窗前,仿佛思量着自己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何当初不跟着严漠洋一起走,也许跟在他身边会有更多的机会杀了他,给五弟报仇。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已经开始依赖着某人,也许是因为远在他乡的寂寞,也许是因为从小在皇宫长大的空虚,又或许是他最敬重的父皇伤了他的心。这夜是越来越寂寞了,没有人陪伴,没有人耳边细语,空空荡荡,辗转难安。
    
     严漠洋坐在帐子里,借着微弱的烛火看着楠西国的山势地形,不由地叹了口气。杨若云在一旁问道,“棘手么?”
    
     严漠洋点头,“已经打了这么久的战,却没有丝毫突破。虽能攻打,但每次我们都会损伤不少将士,看来他们早有能人相助,比我们快了一步。”
    
     杨若云若有所思道,“楠西国有哪位将军有如此精细的应战对策,我还从未听说么?你知道是谁么?”
    
     严漠洋摇头。
    
     杨若云叹道,“要是清儿在就好了,他在江湖上呆的日子长,定能看出是谁的作战阵术。”
    
     严漠洋冷哼一声,“这样说来,是有人看准的时机,知道叶玖清的本事,也清楚这次他不会同行,所以才与我们对抗的。”
    
     杨若云笑了笑,“漠洋,不急,我已接到家书,清儿已向皇上请示增派援军,现在已亲自领兵在路上了。”
    
     严漠洋听后略略低头,却仍有些不安。他不安的是,叶玖清一旦离开皇城,上官禧身边就没有一个能照应的人了,虽还有小九在,但他毕竟只是个奴才,即便他与严漠洋有过约定,但皇城阴险小人极多,严漠洋难免有些不放心。
    
     这战场上的风似乎总有股血腥的味道。严漠洋饮了杯茶,嚼出苦涩,毕竟是混了风沙的浊水,怎么尝也尝不出原本的清香味。突然有侍卫匆匆忙忙来报,“王爷,外面有一个女子,说自己是楠西国的三公主,要见您。”
    
     “楠西国的三公主?”严漠洋冷哼一声,这名头倒像是在哪里听过,只不过,一时忘记了。但他却对这人来了兴趣,若真是楠西国的公主,这么三更半夜来找他是为了什么?谈交易?严漠洋只能这么想,也许她来是想求他停止战争,好为她老子省点儿兵力。又或许来的人并不是什么三公主,而是一个杀手,想夺他的性命,这样也同样可以结束这场战争。
    
     但是来的女子的确是三公主,裹着楠西国珍贵的皮袍子,用棕色的纱巾遮住脸,露出一双漆黑深邃的眼和几缕柔顺的长发。虽看不见样貌,但光见那身姿婀娜,芊芊细手,满目柔情,就已经迷惑了在场众将士的眼,就连杨若云也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严漠洋心中冷笑,不就是没见过女子么,用得着这么稀奇?不过那双眼像是在哪里见过……古琴下风清幽,红木船上淡淡歌声,面若桃花的美人,拈花把酒合欢……
    
     严漠洋终于想起她是谁了,断肠湖上的歌女,竟没想到她就是楠西国的三公主。他隐约有一丝不安,他曾占有过她的身体,却没有给她任何承诺。他几乎可以看到她眼里的哀怨和仇恨,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还在等他给她一个交代。
    
     “你们先出去。”
    
     杨若云看出端倪,领着人退了出去,帐子里只留下严漠洋和这位三公主。严漠洋问她,“原来你是楠西国的公主。”
    
     她取下面纱,露出白皙精致的面容,冲着严漠洋盈盈一笑,“我听说你成亲了,娶的还是个男子。”
    
     严漠洋道,“那又如何?在暗殇国这才是正理。”
    
     “疯子,你们暗殇国的人真是一群疯子,居然说这是正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却从未提过这样的正理,真是荒唐可笑。”三公主走过去,猛地一拍桌子,饮下严漠洋喝剩的烈酒,喝得太急,呛得喉咙和胃都火辣的疼痛,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紧紧地盯着严漠洋,却不见他眼里有半分怜惜。他说,“可笑?本王从不觉得可笑。”
    
     “可是你说过,你不会娶亲!若不是当日听信了你这样的鬼话,我会放你走?我当时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可知道我找得你好苦?”
    
     严漠洋冷笑,“本就是一时糊涂,公主又何必当真?不知道我是谁不要紧,本王当初不是也不知道你是公主么?”
    
     三公主深吸了口气,压住性子,不想与他吵下去,“那个人,他就有这么好么?”
    
     严漠洋抬眼,“你说王妃?”
    
     “呵,还王妃呢!我知道他是辗脂国的太子,不过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听说,他现在在暗殇国的王府里,活得就像个窝囊废。我也想得明白,你对我如此,对其他人又能好到哪里去?”三公主苦涩地一笑,“你们暗殇国和辗脂国的事逃不过我的眼,不妨实话告诉你,你王府里的那把火就是我派人放的。”
    
     “什么?”
    
     “我要他死!”三公主一字一句狠狠地咬着,“算他好命,居然逃脱了。”
    
     啪。严漠洋扬起手一耳光扇在三公主脸上,“没有人可以伤害他!”
    
     “呵,”三公主抹着嘴角的血丝,“枉我席梓宁身为楠西国公主,美貌天下无双,歌舞超群,聪慧过人,却比不过一个男子。”
    
     严漠洋道,“你是比不过他。”
    
     “他真有这么好?这么说来,我来这里是自取其辱了?”三公主冷笑着,无奈地站在椅子上,全身都软了下来,她以为自己来这里可以挽回什么,却没想到竟得到严漠洋这样的答案。若不是严漠洋大婚,暗殇国举国同庆,声势浩大,楠西国献礼,她也不会在那一身红装下认出严漠洋,发现他的眼里满是冷漠的神情,完全容不下任何人。她原本认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不会轻易得到,更何况是个男子。可如今严漠洋的所作所为分明是在告诉她,上官禧的地位已无人可取代,为了他,严漠洋甚至可以举兵攻打楠西国。当然,她并不知道这其中更有严熙砯的意思,在严熙砯意料之中,策划之内,他们都成了棋子。
    
     “看来三公主并不了解自己,话说得太过了。公主可知道飘零湖美人谷?”
    
     三公主摇摇头。
    
     严漠洋一笑,端起茶又抿了口,继续说道,“美人谷谷主王诗赋有一册美人赋记载着天下美人,楠西国公主席梓宁排名不过三十二而已,而上官禧……”
    
     “难道他是第一么?”
    
     严漠洋摇摇头,“美人赋上从来都就没有过第一,王诗赋留了空空一夜白纸,只在背面落下一个禧字。这一点上,本王比公主更迫不及待想知道王诗赋究竟想要怎样评价我的王妃,只可惜天下间的人都画不出他的相貌,王诗赋又没能耐见到他,只单单听了他的传闻,就被迷成这样,真不知道他见着了我的王妃会是怎样的惊讶表情。”
    
     严漠洋说得痴迷,席梓宁心里更是不平,她愤怒起身,重新用纱巾裹住自己的脸,走到门口,回过头冷声对严漠洋说道,“好,你只管记着他,永远都别忘了。我本以为你会知错,会愿意休了他娶我,现在看来我是痴心妄想了。不过没关系,就让一个上官禧毁了你一世英名,我看你还可以撑多久,我不怕告诉你,这次的仗不会轻易结束,我会亲眼看着你死在战场上,再也见不着你的王妃。”
    
     严漠洋不慌不忙地说,“公主说了这些话,就不怕走不出本王的军营么?”
    
     “我既然亲自来了,就没想过会安然离开。”
    
     “怕是军营外早有人接应吧?”
    
     席梓宁一愣,“你知道?”
    
     严漠洋点头,“楠西国的战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缜密,将士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英勇善战,对本王来说还真是一个谜。若不是有江湖奇士相助,本王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解释。公主竟然敢只身来此,恐怕这位高人就在附近吧?”
    
     “你很聪明,那你猜得到我之后会做什么么?”席梓宁扯开自己的衣裳,露出雪白的肩膀,再弯身扯烂自己的长裙,“严漠洋,我本想饶你一命,但你实在是太聪明,也太伤我的心。所以,你要为你做过的事付出代价!”说完,她便披散着长发,将纱巾掀开,冷漠的一笑。这一笑却像是淡漠了前世今生的记忆,将所有都忘了,心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严漠洋,上官禧,我要你们永生不得相守,永世不得长欢。
    
     “救命啊,救我,救我……”席梓宁所做之事,严漠洋早已猜到。只不过她此举倒是惊动了整个军营,没见过女子裸身的暗殇国士兵顿时傻了眼,呆呆地看着席梓宁的身子,不知发生了何事。杨若云连忙走上前来,用刺刀抵住她的喉咙,再抬头看了一眼严漠洋,“你喊什么?”
    
     席梓宁颤抖着身子说,“暗殇国的王爷禽兽不如,竟然想要,想要污辱我……”
    
     “呵,”严漠洋放下帐子走出来,“杨将军,这人留不得,给我杀了她。”
    
     “好!”杨若云挥刀欲下,只见席梓宁露出诡异的笑,霎时间天旋地转,漫天白雾弥漫,一个青衣男子落下,待到烟雾散开,严漠洋看清来者的样貌,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眉眼清秀,温文尔雅,不像是什么可恶之人,但他手中折扇打开,而杨若云的刀已变成两半。
    
     杨若云一惊,从未见过这么深厚的内功,仅用折扇就可打断他的刀。他收势走到严漠洋身边,严漠洋只是轻蔑地笑着,“敢闯本王的军营,你们两个的胆子都不小。”
    
     那男子笑道,“胆子是王爷给的。王爷怎么对三公主,在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事要是传回楠西国,恐怕王爷绝无生路。”
    
     严漠洋道,“我以为帮助楠西国是个世外高人,想不到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以为用这样的招数就能陷害本王?火烧我王府的事,你们不来找我,我就会放过你们?”
    
     “王爷,现在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些日子你我相争战场,久久不分胜负,可王爷兵力损失惨重,粮草不足,怕已支持不了多少时日。等着叶玖清来救场,是你们剩下的唯一机会。如果王爷知道叶玖清在半路上已经被我们的兵马拦住了,王爷还会这么自信地说话么?”
    
     严漠洋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他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又究竟是怎么了解到军情,叶玖清援救的消息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他说,“王爷,你必须得死,没得选择。”
    
     说完,他再次挥开折扇,射出几根铁针,直直朝严漠洋射出。以严漠洋的功夫本是可以稳当接住所有的铁针,但这时突然传来阵阵喊杀声,整个军营被楠西国的军队团团包围。他说,“我早就有机会杀你,但三公主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你死以后,暗殇国就势如破竹,到时候,天下是楠西国的,而上官禧就是我的。”
    
     严漠洋失神,接下五根铁针,而第六根铁针却插入了他的肩膀,原来这个人也想得到上官禧。是,天下间有谁人不想得到他?他忍住痛将铁针拔出来,只感觉伤口一阵火辣的刺痛。有毒!
    
     那男子一笑,“原来王爷最担心的事是他?也难怪,天下第一美人,成了亲也怕失去他,更何况你们是仇人。”
    
     “闭嘴!”严漠洋一用内力,毒素就在体内越流越快,杨若云连忙一把扶住他,“王爷,你没事吧?”
    
     其实,杨若云心里此刻更担心叶玖清,他有身孕,不该在这个时候来的。若是他们不将战事上报,叶玖清也许就不会这么心急。如今已无挽回的方法,严漠洋中毒受伤,军营被包围,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抽身去救叶玖清。照三公主和这个莫名江湖人士的做法,恐怕叶玖清遇难后凶多吉少,想到这些,杨若云连忙抽出严漠洋身上的佩剑,朝那男子冲了过去。
    
     擒贼先擒王。他一定要杀了他,为叶玖清,更为暗殇国。
    
     “若云,我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若云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叶玖清竟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眼前,脸上挂着清新的笑,他看着他的脸,有些惊讶。叶玖清已经拔出剑,与杨若云一起直刺那男子的心脏。那男子用折扇挡住剑尖,纸扇不被刺破,透出一股内力,死死地缠住眼前的两把剑。叶玖清道,“李师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吧?”
    
     “想不到叶师兄还记得我?这么多年不见,我还以为师兄你死了,竟想不到你会在暗殇国。”
    
     “李师弟说笑了。李师弟若真是不知道我在暗殇国,又怎会知道我会带兵前来,还在半路上阻了我的道?”
    
     原来这个男子也是飘零湖美人谷里的弟子,比叶玖清还小几岁,却天资聪明,熟知兵法术数,名叫李穆言,美人赋上排名十七。李穆言笑道,“叶师兄说得对,我是知道师兄在暗殇国,只是想不到师兄你竟然甘愿做男妻。”
    
     叶玖清知道李穆言想激怒他,但这些话在他如今听来却丝毫不恼,“做男妻又如何?总比做楠西国的一只狗强。我领的是暗殇国的兵,常胜之兵,而你呢,楠西国可有给你一官半职?”
    
     李穆言吼道,“我只要天下间最美好的东西。”自小入谷,见惯世间绝色,然而人生茫茫,他知道这里并不是什么都有,最好的东西在最珍贵的人身上,有传说,拥得天下第一美人在怀,就能得到世人永远得不到的幸福。他想知道那幸福的滋味,所以他一定要找到那人。为此,不惜与师兄叶玖清为敌,只要暗殇国一灭,严漠洋随席梓宁处置,而上官禧就是他的了。
    
     而他却不知道,这个计划远比他想的艰难。
    
     最为惊讶的人自然是席梓宁,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叶玖清,算是见识到了飘零湖美人谷的珍品,王诗赋那个老头子是怎么想出这么个注意,只收留天下绝色男女为弟子,再各次传授绝世武艺?李穆言如此,叶玖清如此,从未出现的上官禧会是怎样的人呢?
    
     “王爷已经中了我的毒,师兄该知道我独门秘方的厉害吧?王爷若得不到及时救治,就只有死路一条。怎样,想好了没有?是你们一起杀出去,还是乖乖投降?”李穆言轻笑着说着,他到要看看严漠洋到底还能撑到何时。
    
     “你认为呢?”叶玖清倒是不慌不忙,他知道李穆言的急性子,他越是着急,叶玖清就越不急。
    
     “你们带兵杀出去,不要管我!”严漠洋厉声一吼,口中呕出一滩鲜血,那毒实在是厉害,这么快就攻入心肺,拖不得了。
    
     “王爷在说什么胡话?想想上官禧……”杨若云这话实在是说不下去,但他知道这是唯一让严漠洋撑下去的法子,没有什么东西对严漠洋来说是比上官禧更好的药。
    
     “师弟,别痴心妄想了。还是乖乖回谷里,再等个十年八年再出来闯荡江湖吧。”
    
     “废话少说,师兄,你若执意要插手此事,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你真认为你杀得了我?”
    
     李穆言冷笑,“师兄可以安全逃脱三千兵马围困,自然本事了得。但现在我带来了三万兵力,料你们插翅难逃。”
    
     严漠洋愣住,居然是三万,看来楠西国这次是下定决心要将他们全部铲除。不过,他也想得明白,所有人在对付他的时候都用了最毒的手段,他知道自己并非什么高人,只是这些贼人太看得起他了。
    
     叶玖清一笑,这笑婉约清幽,丝丝缕缕的飘散,众人看得失神,李穆言却不知他在玩什么把戏。叶玖清再运内力,那剑便刺穿了李穆言的纸扇,李穆言连忙侧身躲过,在手臂下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
    
     “呵呵,连师弟你都逃不过我这一招,别人能受得住么?”叶玖清乖巧地笑着,杨若云才知他用的是美人计,这娇媚表情有几人挡得住?他知道清儿如今有身孕,真要硬打起来,必定会伤及身体,这卖笑的事叶玖清是绝不甘愿做的,如果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恐怕也只是为了这肚里的孩子,还有严漠洋和杨若云的性命。
    
     “呵,师兄,既然近处没人愿意杀你,那么远处看不清你样貌的地方呢?”李穆言扬起手,放出一只烟花,在空中绚烂盛开,霎时间军营外的山坡上涌出无数烽火,依稀看见几尊大炮。这就是他们选择在夜里偷袭的原因,料严漠洋他们再耍不出任何花招。
    
     “呵呵,师兄,你说这样你还逃得掉么?走!”说完,包围着军营的几千兵力瞬间飞起,炮火点燃,叶玖清和杨若云连忙转身扶起严漠洋。说时慢那时快,眼见着炮火卷来,严漠洋全身无力,中毒太深不得动弹,他一声令下,“大家赶快撤退。”
    
     军营混乱,从未有人敢来他的军营偷袭,更没人敢布置下如此多的陷阱和玄机,暗殇国的士兵都没有防备,这突如其来的炮弹更是让人惶恐,一时乱了阵脚,哪里及楠西国的士兵训练有素,各个轻功跃起,霎时不见踪影。
    
     严漠洋的心里也从未从此紧张过,他想自己该是要死在这里了。杨若云和叶玖清两人一人拖住他的一只手,将他扶起来,“王爷,跟我们走!”
    
     怎么就这样败在楠西国手上,怎么会这样?严漠洋枉你自命不凡,高傲轻敌,如今却给楠西国留下无数话柄。席梓宁派人烧了王府,她若不承认,这事没有人敢肯定是她做的。这本是可以不计较的事,然而严熙砯不肯罢休,偏偏查出了是楠西国做的事,难道这也在他计划之内么?这次,席梓宁在众将士面前袒胸露乳,无非是想嫁祸严漠洋情薄了她。种种巧合,种种阴谋,都让严漠洋后悔,他明知道自己上了当,却一直自信的不肯投降,竟没想到会落到这般下场。
    
     可上官禧呢,他怎么办?严熙砯想要他死,他也许早就知道了席梓宁心里的仇恨,借此来除掉严漠洋。他早就知道,早就料到,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败下阵来。以前的他若是遇到这种事即便是死,严漠洋也不会留恋半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他。可如今,心里始终惦记着上官禧,皇城之中他一人,严熙砯会怎样对他?以上官禧的性子,曾经没有向严熙砯屈服,以后定也不会从了严熙砯。他情愿他死后,上官禧可以安然地回到辗脂国继续当他的太子。不,也许和亲的事本就是个错误,没有他严熙砯也不会这么快对自己下手。不对,不能怪他,怪天下也不可怪他。
    
     “王爷,快走啊!”
    
     任杨若云唤着,严漠洋的眼前逐渐模糊,仿佛又看见了上官禧的模样,在青木走廊下,手抚繁花,落满地苍茫。他想他该在这样的美景下笑的吧,他笑起来最好看,可是,他却又看见了他含泪的眼,提起素淡的袍子,长袖裹着白皙纤长的手指,伸向他的方向,翕张着嘴唤他姓名。
    
     漠洋,不要死……
    
     对,他还不能死,若是他死了,有多少人会想去占有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他要活下来,守着他,不让任何人触碰他,不让任何人……
    
     突然,眼前飞来一个火红的火球,一阵阵热气朝严漠洋扑来,叶玖清心里一惊,脚下踩滑,险些跌倒,就这么慢了半拍,火药就在身边爆炸,浓烟四起,大火燃烧,犹如人间地狱……
    
     “呵呵,看你们这次还死不死!”李穆言指着被炸毁的军营说,“全都去给我搜,有多少暗殇国的士兵就给我抓多少回来,还有,我要看见严漠洋的尸体!”
    
     这时,席梓宁的眼里突然泛出泪光,好好的一个人,刚刚才跟他说着话,就这样没了。如果自己不那么固执,是不是能在他心里占一个位置。她不要全部,哪怕一点点儿她也就心满意足。可是,她知道此计一施,就再无回头之路。严漠洋身中剧毒,又中炸药,定无活路,只怕他在死前都还咒骂着她这个蛇蝎女子。想到这些,席梓宁心里又疼又恼,恨不得跟着严漠洋一同死了,就怕在黄泉路上他还会给她一刀,嘴里依然念着他的王妃。
    
     上官禧,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席梓宁裹紧袍子,跨上马对李穆言说,“我记着你的功劳了,你想要的东西,我会跟父皇提的。派人好好找找严漠洋的尸体,只要见着他的身子,不管是什么,都给我带回来!”
    
     李穆言应下,想不到席梓宁对严漠洋竟如此痴情。只不过师傅王诗赋的美人赋上少有机会记载皇亲贵族,所以少了上官禧和严漠洋这些人的名,虽给上官禧留了第一的位置,但这严漠洋的相貌却不好说,倒也是一表人才。此次出来,见过人间世事,知美人谷绝色如云,外面江湖比不得,但也知美人谷中总有缺失。不过,严漠洋死了也好,顶多师傅问起他严漠洋样貌时会道一声可惜,可对李穆言来说,天下少了严漠洋就如少了千层阻碍,他可以扬名立万,也有机会得到上官禧。
    
     可谁人又能想到,一个辗脂国的昔日太子,竟可以扰乱天下,从此江山移转呢?
    
     整整一夜,李穆言都没能找到严漠洋的尸体,甚至也没见着杨若云和叶玖清了。他知道严漠洋虽中了毒,但杨若云和叶玖清武功也极高,要逃脱还是有机会的。只是不知叶玖清那有身孕的身子是否还能做到这点。他在地上捡到叶玖清的衣袍碎布,上面有他常穿的茉莉绣花,李穆言是认得的。难道叶师兄真被炸得粉身碎骨了?毕竟是同门师兄弟,心里有些难受,这事传到师傅那里也不好交代。他本想放过叶玖清一命的,可是,李穆言的心里是有着仇恨和嫉妒的,他恨一切不是属于他的东西,也嫉妒一切属于别人的东西。在谷中他不算个什么,样貌并不出众,才华也输于他人,师傅对他也较冷淡,偶尔会夸他几句机智聪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李穆言想得到天下间美好的东西,尝到那滋味后,再将它们亲手毁掉。这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
    
     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死的人越多,师傅的美人赋就又要改写了。他要所有的名头都属于自己,所有的都归属于他。
     王府的日子越来越冷清,静得让人觉得这里是阴曹地府。上官禧的武功才刚刚恢复,就在房顶上逮下两名刺客。他原本以为,江湖人士,口风极紧,要想问出话来恐怕得用私刑。可是,他还未开口问话,那两人就招了。楠西国有必胜的计划,严漠洋绝无生路,而有人却要他们来杀他。虽没说清这其中究竟有怎么的计划,但一句严漠洋绝无生路,便上官禧心里难免有些慌张。而这两个男子并未交代自己的身份,上官禧也懒得多问,光是注意到他们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就让他觉得恶心,恶心到想杀人解恨。他挖去两名刺客的双眼,割掉舌头,斩断四肢,扔到荒郊野岭,却忘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那两名刺客究竟是奉谁的命令来杀他的?
     严漠洋若死了,所有的恩怨就都结束了,但他却认为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他甚至还感觉不到报仇的快感。如果有些事情还未开始便已结束,那就难免有些荒唐和寂寞。现在正是如此。
     他总是在做梦,梦见严漠洋死去的样子,他用不同的手段杀了他。他以为自己会很畅快,但醒来时却空洞了一双眼。上官禧终于还是明白,不能让严漠洋就这样轻易死在他人手上,他要留着他的命,慢慢地报复他。
     “我不认识什么江湖朋友,只有请她帮忙。”上官禧拆一张纸条,用的是从辗脂国带来的秘制药水。他的手有些颤抖,不知该如何落笔。
    
     “可是主子,五皇子的仇……”小九担心主子一时心软,而忘了自己放弃储君来这里的目的。
    
     “我知道,一辈子都不会忘!”上官禧送出信鸽,即便有人发现了也无妨,用药水浸过才可显出字体的白纸,只有馨娉知道方法。
    
     上官禧刚送出信鸽,皇上便派人召他进宫。暗殇国的国事复杂,大多因皇上与王爷的私仇而起,上官禧搅进这滩浑水里,被这两人争来争去,也不知是福是祸。他换了身衣服显得极其简洁,着装素淡,不想太过引人耳目。最后,跟在皇宫里来的内侍身后,骑着马进宫,他不想像个女人似的扭扭捏捏地躲在轿子里。
    
     或许是父王的利用伤了他的心,或许是功夫恢复,又或许是严漠洋离开他太久了。这段日子,他的性情越来越冷淡。
    
     见到严熙砯时,是在御花园,没有侍卫或是侍女在附近,上官禧知道皇上有什么话想单独对他说。有关严漠洋的。
    
     “来了?”严熙砯一脸笑意,走到石桌旁坐下,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坐吧。”
    
     上官禧苦笑,严熙砯亲手为他斟茶,可他并不领情,只是淡淡一句,“谢皇上。”
    
     “朕请你来,不是要听你谢朕,而是想问你之前跟你说的事究竟想好没有?该给朕一个答复了。”
    
     上官禧苦笑,“我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
    
     严熙砯皱眉,紧紧地盯着他说,“你忘了朕叫你选择么?是跟严漠洋,还是跟朕?”说着,他的手便欲覆在上官禧的手上。上官禧抬眼,看不出任何表情,不动声色地将手掌向上一翻,露出一个掌心大小的铁器。严熙砯认得这东西,乃是天下神手华楚的独门暗器,听说此人已在江湖上消失,云游四海去了,竟未想到他的兵器会出现在上官禧手上。严熙砯还未触碰到那只手,就被迫收了回来。
    
     华楚的神兵不可轻视,上官禧绝情的神色更不可小看,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或者说,严漠洋在他身边时,他绝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严熙砯道,“你想杀朕?”
    
     上官禧冷笑,“我没有这个胆子。”没有严漠洋在这里,更没有其他什么外人,严熙砯又知道他的心思,他大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免得费劲地去跟严熙砯敷衍。
    
     “这么说,你是铁了心不跟朕……”
    
     “我谁也不跟!”上官禧不等皇上说完便接下话,他实在不想再听严熙砯将这个话说下去,怕自己忍不住真会杀了他。
    
     严熙砯笑道,“你这般说,不仅朕听了伤心,只怕三王爷听了更伤心。”严熙砯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有些欣慰,至少在上官禧心里,严漠洋也不过和他一样的待遇,没有谁胜过谁。
    
     “既然你谁都不想跟,那朕是想保你都保不住了。上官禧,暗殇国与楠西国交战,输多胜少,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朕怀疑是有人泄露了军情,大臣们也这么想。你说,谁最有可能这么做?”
    
     上官禧依旧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倒是聪明,这么快就看出了朕的心思。可惜,太聪明的人都留不得,所以,你注定了跟严漠洋一个下场。”
    
     严熙砯看着上官禧倔强的脸,除了冷漠无情外看不出任何其他表情,严熙砯真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上官禧一直跟他对着干究竟有什么好处,为什么他就不肯乖乖顺从?
    
     他说,“我来了暗殇国就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也没想过要有活路。”但他也不想死,活着才能报仇。
    
     “朕偏偏就不让你如愿!”
    
     对话僵持着,再也说不下去,上官禧微微牵动嘴角,说道,“皇上并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又从何谈如不如愿呢?何况我如不如愿对皇上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只是皇上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也绝对不会给罢了。”
    
     “朕想要的东西?”严熙砯大笑道,“你真以为朕想要你的心么?”
    
     严熙砯想,他若回答是,那便不杀他了。哪知,上官禧竟然说道,“不,是三王爷的命!”
    
     严熙砯惊诧地看着他,“你真舍得他死么?”
    
     这个时候还能有其他的回答么?
    
     上官禧一字一句坚定地咬着,“我要为五弟报仇,这话是我到暗殇国第二日皇上便提醒的。所以,王爷他必须死在我的手上,还望皇上不要插手。”
    
     严熙砯一笑,起身走到廊下,逗玩这笼中的画眉,“你知道朕做了什么?”
    
     “没有任何事可以做得天衣无缝,总是有破绽的。”上官禧扬起一丝冷笑,“再加上皇上做得实在是太绝情,没想过给三王爷留活路。如今的局面,皇上不给三王爷生路,就是不给我生路,我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么?”
    
     严熙砯不明白,上官禧这人究竟是真担心自己的命,还是想保住严漠洋的命?他太冷静,太冷漠,没有人可以看穿他,也许就连严漠洋也不行。
    
     “你说话太放肆了,没有人敢这么跟朕说话,严漠洋都要给朕三分面子,你却半点儿都不给朕留。怎么,你觉得朕做错了?“
    
     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这话,严漠洋也曾说过的。上官禧猛吸了口气,胸口起伏,却极力压制住,不让自己回忆起与严漠洋的那些过往。
    
     “皇上没有错,也不可能有错。只是不能让三王爷就这么死在战场上,未免太便宜他了。”
    
     严熙砯听了这话,更加来了兴趣,丢掉手中的鸟儿,问他,“哦,那你想如何?”
    
     上官禧平静地说,“等,等战场上的消息,再做打算也不迟。”
    
     严熙砯疑惑,上官禧究竟想怎么对付严漠洋?他突然觉得上官禧是一粒毒药,不管是谁被他所伤,都绝无生路。感情上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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