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新年，注定与以往的每一年都不一样。
    就在大年初一，国家突然宣布进入战备状态，预防新冠，严格限制出行。A市离疫区不算近，但属于一线城市，人口流动性大，战备状态也是第一批发布的。
    沙发上坐着的四口人都收到了短信，简父的神情凝重许多。
    夫妻俩现在谁也没空去想旅游的事情了，简氏这么大一个摊子，放假多久，员工怎么安排，多少生产线要停工，多少合同要耽误，怎么组织怎么安抚……
    “简泓你跟我来书房商量一下，老婆，你把初四的宴会取消，后面别家的也先推了。”简父有条不紊的安排。
    这回荀应欢没能贴在简泓身上，坐在客厅里听简母打电话。
    就当过年补了一门课——做简家夫人的学问。
    简母并不避讳他，拿着小本子一家一家电话打过去，多半是聊一下突然爆发的疫情，然后寒暄两句，顺势便取消了后面的宴会。熟人就聊得更亲近一些，谈谈孩子谈谈生意，不熟的语气上也很亲近，聊得话却客气许多。
    荀应欢又当皇帝又当皇后的那十年自认也学了不少，与她一比，才发现仍旧稚嫩许多，在待人接物上远不如她来得自然。
    等终于挂了电话，简母锤了锤自己的肩膀：“人老了，站一会儿就觉得累。”
    荀应欢对待简泓的父母总是显得不知所措，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寒暄，他都有点难以应对：“阿姨老，老当益壮……阿姨不老。”
    抽了抽嘴角，简母招呼他坐下：“会捏肩膀吗？”
    “会，会一点。”
    其实完全不会，只是前两天见简父给简母捏过。少年走到她身后，学着简父的样子给她揉了揉，样子学了十成十，力气只有百分之一。
    “重点。”
    “再重一点。”
    “用点力气。”
    少年听她的吩咐逐渐加重力气，终于达到了简母的要求。
    说起来，荀逸夫妇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荀逸就不必说，荀夫人即便嘴上不说，与他却没有过多的肢体接触，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便算是饭桌上了。她走后，荀应欢一朝梦醒，人变得自厌，也慢慢想通了亡母的想法。她应当同样在意他的身体，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
    两个人身体上亲近不少，戒心也放下许多。简母顺口问道：“跟你爸妈联系过了吗？”
    “嗯。”荀应欢答完了又怕说得不详尽，很快补充，“爸爸在家跟叔叔一起过年，妈妈带着妹妹去国外了。”
    简母心里也生出了几分不忍，但这不足以打消她的计划。“我听简泓说这几天要给你换老师了，先前的课都学好了？”
    “嗯，准备换成初中的老师。”
    “打算重新考大学？”
    荀应欢也不知道。他现阶段所有的事情都是简泓安排的，他终归是个外来人，一时半刻也融入不了这个世界，语言交流与旁人格格不入，就连打字都很慢，此刻若将他单独扔出去，或许也只能做些苦力谋生了。
    “还没想好。”
    “我听说你之前是个小明星，不打算继续发展吗？这一行虽然污糟多，但来钱快人也光鲜，许多朋友家的孩子都走了这行。”简母指了指自己左边肩膀。
    荀应欢两手都放在左边给她锤肩。
    “我不行的。阿姨，我演的差，脾气也不好……”
    同样看过他那唯二两部作品的简母无言以对，只能说他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挺清晰。
    “阿姨说句实在话，你也二十一岁了，对自己总该有个规划，以后干什么心里得有个数。”
    “嗯，阿姨我会好好想想。”
    简母愈加语重心长：“男孩子啊，总得是有自己的事业，事业才是第一位的。”
    这些话简泓也曾经跟他讲过，犹在耳畔。那人曾经给他规划了一条平稳富足的退路，叫他得以谋生，恐怕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即便那条路那样平摊，荀应欢依旧没有听话。表面上再乖，他的叛逆也是刻在骨子里的，那人走后，少年不曾选择他给予的将来，而是一门心思为了简泓的事业奋斗。宁愿像一个女人一样，把自己关在他的后宫里，在一堆一堆的书本和奏折中苦渡余生。
    自己的事业……
    简母还要继续，马上就说到正点上了，那头父子俩推门出来，一眼瞅见了这俩人的慈孝景象……
    简父：“看你成什么样子。”
    “什么什么样子，我让应欢捏捏肩膀还有罪了。”
    “没有没有，哪敢说你呀。”简父分分钟认怂。
    “都安排好了？”
    “嗯，能停的都先停工，不能停工的准备好消毒和防护设备，这些先前简泓都准备好了，倒不用太担心。”说到这里，简父的神色满满都是骄傲。
    “紧急的合同呢？”
    “不可抗力。咱们合同上也写了，这个属于天灾，咱也没法子，谁不想赚钱，这不是怕担着事儿么。”
    像简氏这种实业公司，有些车间的员工相当密集，这要是一个车间传染了爆出去，整个简氏就毁了。相比之下，停工一个月的损失虽然同样巨大，但是全国处处都在响应的情况下，他们也不算是最惨的。
    再者说了，国家机器不是一句两句话就概括的，只是最开头会有些乱，到了后面一切秩序井然，国家不会坐视众多实业倒闭，复工是迟早的事。
    本来安排的满满当当的新年，突然之间空了下来。
    亲戚不能走，旅游不能去，宴会也没法办。
    二老忙忙碌碌三十多年，一朝清闲下来，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