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父简母人脉关系还不错，过了两天，一个调到疾控中心的领导给他打电话，叫他多屯点口罩。
    他这么说了，基本等于事情板上钉钉，十分严重了。
    简父当即买了几箱家用，又让简泓订购了一大批给简氏员工派发。简泓亲自下的订单，可是被退回来了，对方道：“你们应该也知道网上的消息了，口罩现在等同于战备物资，你突然要定六百万只，这都赶得上判刑了简总。”
    简泓从对方的口中听出了严肃：“我不是私自屯居，是给公司员工派发的，您也知道简氏家大业大，六百万只口罩，一个人不一定能发一盒。”
    “您的心意我知道，我也十分敬佩，但关键时候，这么大的单子，我签不下来。”对方十分诚恳。
    话说到这份上了，简泓只能退而求其次，“您这边最大能签的单子是多少？我先买一部分应急。”
    那头再次推辞。
    荀应欢听明白了，他凑上前示意简泓把电话给他。简泓只当这人要为他出气，摇了摇头权作安抚，拒绝的意思很明显。那少年却仿佛感觉不到似的，凑近他耳边，隔着一部冰冷的手机贴上了他的脸颊。
    那头的人说完这话便准备挂掉，对面突然换成了一个少年的声音：“战备物资的重要性我们清楚，简氏也打算增加口罩生产，我们租借一批，一个月后加倍奉还，您那边需要的所有保证书和协议我们都可以签，我们无意难为您，但也请您仔细想想，这次合作对您没有害处。”
    对面愣住了。
    简泓也愣住了。
    他对少年的印象还停留在“一通狗屁”和“狗屁不通”上，荀应欢固然有着这样那样的优点，但他同时也有着太多的缺陷，无知是其中最为致命的一点，简泓带着几光年的滤镜去看自己的少年当然是哪儿哪儿都好，站在客观的角度去看，不得不说，他只是一个平庸的，实在算不得优秀的人。
    他不敢想象，那个连万书楼都不敢进的人，是如何做到侃侃而谈？用一张空头支票，半是威胁半是利诱地谈下这样一桩生意？他经历了什么？
    “简总，这位说的话算数吗？”对面问。
    简泓回过神：“当然，简氏现在就下单两条生产线，招募志愿者员工投入生产，除了给员工派发，生产所得全都募捐，简氏不会收取一分钱利润。”
    对面这一次爽快了很多，除了一万只口罩，还给他额外批了两百套防护服的额度，生产线的联系方式一并给他了。
    挂了电话，简泓认认真真打量眼前的少年。
    “怎么这么看我？”荀应欢挪了挪屁股，不太自在。
    “我走了以后，你在大楚……”必然是过得不好，必然是等他等疯了，必然是一个人苦苦熬着，那他又想问什么？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简泓没再说下去，一把将人搂在怀里，狠狠亲了亲：“抱歉。”
    后面紧紧捏着文件夹的手松了松。
    ……
    一万只对于简氏这种庞然大物来说只能算是杯水车薪。简泓放弃了全部员工派发，改为招募志愿者，只给志愿者发放。两条生产线其实投入并不高，简泓想了想，干脆又加了三条，左右口罩这种消耗品也不缺市场。
    A市有人注意到简氏的动作，有跟风的，也有观望的，网上的消息半真半假，一时半刻还没有什么大的动静。
    就在外松内紧的氛围中，2020年新年到了。
    荀应欢搁置了将近俩月的旧手机突然爆发性多了许多未读消息，有沈豪的，还有Kay的，一股群发的味道，倒是丁凯乐和赵云朗的有几分真意，一个问候了他的素质，一个问候了他的家人。
    他的家人也给他来了电话，是张嫱。
    “欢欢啊，安安要准备申请国外读书了，我得跟你妹妹出国一趟。你今年去你爸那儿过年吧。”
    荀应欢回了声好。
    不多时应建国打电话过来：“欢欢，你爸今年不舒服，家里就不大办了，你过年多陪陪你妈，顺便替我跟嫂子带个好。”
    荀应欢依旧回了声好。
    本来也没人想起那头的夫妻俩，他们打这通电话都多余。可荀应欢还是难过了。
    “应欢”已经死了，种种凉薄他不会再知晓。荀应欢还活着，他的父母却已经不在了。如果在，与今天的这两通电话也类似，荀夫人总要去韩家拜年，荀逸总要应酬，他们两个都是大忙人，越到佳节，越是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孩子，或者是注意到了，又刻意忽略了，就像这两通电话……
    “谁的电话？”简泓从卫生间出来，目光掠过他的手机。
    “没谁，简泓，叔叔阿姨刚刚回来了，阿姨喊你下去包饺子。”
    “那走吧。”
    荀应欢理所当然跟着他下去了。
    看的时间久了，他这种腿部挂件二老也习惯了，简母擀着皮儿随口吩咐：“你俩包饺子，老简去把蒜捣了。”
    夫妻俩年轻时候过得苦，虽然后来有了罗姨，他们俩的手脚依旧麻利，对比之下，两个小的就笨手笨脚。
    简泓的居家技能在泡泡面的水平上，煮碗清汤面属于高光时刻，包饺子也会，但不利索。
    荀应欢属于一辈子没下过厨房，上次下厨还是去厨房监督着给简泓做了碗醒酒汤，全身上下最能动弹的要数嘴皮子。
    他照着简泓的样子学，简泓那边三个，他这头一个，歪歪扭扭不像样子。或许是他天赋异禀，几个下来速度倒是追上了简泓，模样与简泓包的也没太大差别。
    大过年的，又不是自家孩子，简母也不好说什么，麻利干完了索性自己上，简父也来帮忙，最后一数，二老包的大概是他俩的五倍多，个个肚圆皮褶儿。至于这俩人的，那就一言难尽。
    荀应欢讪讪后退，两只手背在身后不知所措。
    简泓用手点了点他的鼻子：“脸上有汗，擦擦。”
    少年果然用手擦了，没擦着汗，擦了一脸面粉，东一块西一块，瞅着跟个小孩涂鸦完的泥人一样。
    简泓憋住笑摸了摸鼻子去洗手，就当少年鼻尖上那一点白与自己无干。
    简父一扭头，“嚯！”吓了好大一跳。
    “干啥呢一惊一……诶呀妈呀，哈哈哈哈哈……”
    二老笑作一团，荀应欢再笨也知道自己上当了，恨恨跺脚，指着简泓生气：“都怪你。”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啊，乖，我给你洗干净？”简泓揽着人诱哄，冷不防被人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他上手一抹，果然全是面粉，再看荀应欢，人已经跑没影了。
    二老都似笑非笑看他。
    父母跟前夫纲不振，简泓摸了把鼻子：“妈，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可别搁这儿添乱了，你这饺子包的，十个里头破皮九个，还不如五六岁的时候！”简母推着他往外走。

    作者闲话：

    猜猜简泓为什么包饺子技术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