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篇 第十七章是剧情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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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院子里,他又吩咐陆风:“去找一个大夫,医术高明些的。”
第一个大夫是荀府的,诊断之后给了结论:“喉管伤了,我开些活血化瘀的药,这几日多用好入口的流食,慢慢将养着就好。”
简泓的心放下大半,叫他去开药,熬好了却放在一边。
玉叶看见了,主动道:“奴婢来服侍公子用药。”
简泓摆了摆手:“太烫了,再冷冷,你忙自己的去吧。”
过不多久,陆风带着一个中年人进了院子,简泓道:“正要喂小公子喝药,先生正好来了,不如请先生先把脉。”
这人上前查看了少年的脖子,道:“食道与呼吸道都有损伤,怕是声带也有问题,等人醒了还需问诊。”罢了又将那碗药放在鼻下嗅闻:“药是对症的,我再开一味消肿利咽的,配合着吃,不知究竟伤到什么程度,若是出血,便极有可能发热。”
简泓的心放下一些,想起他之前发声时嘶哑的模样,心头活像是堵了什么。
“声带应该是伤到了。”
“那我再加一味射干,近日最好饮用一些温补的汤类,不可过热,也不可过寒。”大夫说完,挥手将药方写下来,随着陆风走了。
屋子里剩下简泓和荀应欢两个人,简泓认命的取了药,一勺一勺喂给他喝,少年晕着,不知道吞咽,他便将人的头摆成后仰的姿势,直接灌进去。即便如此,也流出来不少,简泓用帕子一点点擦拭,等人身上干干净净了,才恍觉自己跟平白养了个大孩子似的。
仔细一想又的确如此,他的母亲死了,忠仆能活下来也就不是忠仆了,父亲是全世界最想杀他的人,如此一想,可不就是无依无靠?
偏偏这人张牙舞爪的时候像个讨人厌的老鼠,生活能力上却是个离了投喂就活不下去的仓鼠。他只能安慰自己,十七岁,放在现代还是个孩子呢,他就当领养了一个,养到成年,教他学点本事,再叫他自谋生路,也不枉相识一场。
……
荀应欢是晚上醒来的,他醒了之后有片刻茫然,只觉得被子不是自己惯常盖的,铺盖也稍显硬了,然后理智慢慢回笼,他终于想起,关心他睡得好不好的人已经走了,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个父母厌弃的怪物。
他躺了一会儿,茫然不知所措,半晌才想起来,他要去给母亲守灵,在她生前他不是个孝子,在她走后总要送她一程。
少年嘴一张就要习惯性去喊人帮他穿衣服,又悻悻闭上了,喊谁呢?他孤身一人,已然没了依靠。
磕磕绊绊起了床又发觉,衣服还是昨天的那身,被他的冷汗和泪水浸透了几回又干了几回。他也不知道该庆幸简泓没有帮他更衣还是该继续挑剔,总之都无法占据他的心神。
荀应欢取了桌上的茶水泼了自己一脸,果然清醒许多,乱七八糟的思绪也都被赶走了,他定了定神,往春梅苑去。
简泓就住在外间守夜的小榻上,在他泼水的时候就醒了,却没有惊扰他,悄悄跟了一段,确认他只是到了灵堂守夜才放下心来,随意找了个地方窝着,继续睡了过去。
轻轻地抽泣声时不时响起,他只觉得心烦意乱,睡也睡不好,时不时醒了看着他,也不说什么,就是看着,对着他的背影愣神。
直到晨光微熹,简泓的肚子叫了几声,他才露出身形,走到他身后:“走吧,回去吃饭。”
荀应欢说不出话,只是轻轻摇头。
“不吃饭也行,回去喝药,喝完药再来。”
少年依旧摇了摇头。
简泓体谅他丧母之痛,没有强迫他,坐在一旁静静陪着。过不多久,有人来打扫,进门看见两个人,慌忙行礼,简泓摆了摆手:“请帮忙去秋兰苑送个口信,将陆风叫过来。”
这人忙应一声。
陆风不多久过来,简泓叫他看着,自己才放心离开,也不知是不是剧情使然,明明天已经快要亮了,他还是在后院碰见了烧纸的婢女。她的声音远远传到他的耳朵里:“阿音,你在天上看见了吗?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那毒妇已经偿命了。”
简泓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了人影,被几个树枝草草遮着,可是加上这哭丧声,生怕他发现不了似的。很明显的掩耳盗铃!
简泓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猜测,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快走几步,到了她跟前,蹲下身问道:“你是在吊唁谁?”
婢女眼神躲闪,转身将铜盆和纸钱都挡在身后:“没有,没有谁。”
“是一个叫阿音的姑娘?她是被夫人害死的吗?”简泓问。
婢女飞快抬头看他一眼,低下头道:“简公子不必问了,人已经死了,万事成空。”
“姑娘节哀,我无意翻起旧事,姑娘若是有心事,大可以对我讲讲,我不是府上的人,嘴也算严实,你就当是见到个树洞吧。”
简泓的台阶给的足够了,这位姑娘也安心不少,想了想还是娓娓道来:“我祭拜的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叫做阿音,与我一般都是侍奉原老太太的婢女。十四年九月,老爷和夫人闹了别扭,双方谁都不理谁,老太太便将阿音赐给老爷,侍奉他起居。阿音长得好,人却不坏,也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只想着好好伺候两位主子,老爷很满意,老太太便提出要将她纳为贵妾,特意摆了酒席。谁能想到,夫人一碗毒茶赐下,她竟,竟命丧当场。阿音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婢女,即便死了,也没人为她说上一句公道话,她年纪轻轻,就这样被卷进一个草席子扔出了府,送到乱葬岗上喂狼去了。那毒妇,那毒妇……”
她又哭了起来,简泓却没了安慰的心思,敷衍道:“荀夫人病榻缠身,早早离世,也算是报应,你叫她安歇吧,来生投个好人家。”
那姑娘说完便罢,简泓也听完便罢,他回去吩咐金兰将药熬好,再准备一些鸡汤,又道:“多熬一些,我嗓子不太舒服,正好和小公子一起喝点。”
“公子可是受了风寒,今早起来不见公子,把我们姐妹都急坏了。”
“没什么大碍,你熬好端过来吧,我不太放心,回去看看。”
金兰自然应下。简泓转身又从原路返回,到了花园,那婢女果然不见了,他走上近前仔细瞧了瞧,除了一些树叶有烧焦的痕迹,几乎看不出来这里曾经蹲过一个人。
简泓的猜测被证实。
果然,没有什么剧情的力量,这个婢女是李景云安排的。原书中的这一段就十分奇怪。他一个外客,哪有轻轻松松探破荀府秘密的运气?还能恰好在李景云需要罪证的时候送上去,未免过于凑巧。他宁愿相信这是李景云的一招暗棋,只是为了让他届时亲手与荀逸决裂。
但推测成真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他之前就猜测过李景云会不会暗中监视他。他毕竟不是原主,也许不合李景云的心意,对这种不知道放在哪里的监视器有几分忌惮,所以设法要了一个明面上的护卫,一来降低李景云的戒心,二来也麻痹暗卫。
事实上是,陆风要来了,被麻痹的人却只有他自己,李景云没有任何松懈,依旧在孜孜不倦地试探。
这个婢女露出马脚最关键的一点是,时间不对。哪有人明明在主家府上偷偷拜祭,还选了下人们活动比较密集的清晨?且大声哭嚎,丝毫不加遮掩?荀逸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主子,这个在府上呆了至少十几年的女人不清楚?
他特意去而复返,果然,那女人明明是刚刚才开始,等他一走就收拾了,摆明了是针对他的阴谋,究竟是为了试探他的性格还是为了之后铺路不得而知,简泓只能确定一点,至少昨夜,有一个暗卫在监视他的行踪——一个他无法察觉的高手。
简泓细细回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如果一直有人监视,他很难不出现破绽,他不是原主,也没有原主那般浑然天成的赤子之心,他是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在红尘里打滚的人谁会不惹尘埃?
可是人说旁观者清,自省哪有那么容易,简泓也不例外。他的所作所为很多都是自然而发,就像是喜欢西红柿就多吃两口一样,谁会特意去记下这些乱七八糟的生活细节再一点点剖析?苦思未果,简泓索性放弃,既然李景云要监视就随他去,他不是演员,无法短时间之内立马变成书上的纸片人,他只是简泓,在哪个世界都是简泓,他满不满意都随他去吧。简泓不能把自己的所有生路赌在一个人身上,他想,必须在李景云眼皮子底下找另一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