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灵问过她：“同样是还有别的女人，为什么你能忍受方瑞尧，而不能忍受黎松？”寇晚容想了一会儿，抚摩着手上的翡翠戒指，缓缓说：“方瑞尧是爱着我而娶了别人，黎松是和我恋爱的时候公然出轨，不是一个性质。”林灵了然地点点头。
     寇晚容端茶给林灵的时候突然笑道：“说真的，我应该要感谢黎松。如果不是黎松，我可能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不会走到今天，也不会认识方瑞尧。”
     林灵叹了口气：“这也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人还是世故些路才好走，年轻的时候多受些挫折也不是坏事，说真的，你从前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平时看着成熟稳重，遇上了事情还要苏晨她们反过来安慰你。要不是和黎松分手了，你恐怕到现在也是那副样子。”接着，又问了一句：“晚容，你究竟更爱谁？”
     寇晚容的神色迷惘，笑了一笑，林灵心里一叹，又是这幅表情。毕业几年来，最常见的就是她这副表情，眼神迷茫，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更爱谁？”她低声重复着林灵的问题，像是在问自己。林灵看得心疼起来，不忍心再逼问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了，不问你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
     送了林灵出去，寇晚容疲惫地倒在床上，和衣而睡，梦中也是混沌一片，从前，现在……身边的人如浮云飘过梦境，谁的面目都无法看清，她谁也抓不住。梦境中最深刻的，还是黎松那张讨厌的脸和方瑞尧的面孔，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所以然来。
    
     早晨起床后，寇晚容才发现昨晚竟然没换衣服就睡着了，急忙收拾了房间，换过衣服，跑去洗手间洗漱，看着镜子里满脸倦容的自己，她郁闷地摇了摇头，决定把早饭的时间省下来花在化妆上——方瑞尧刚从澳门回来，今天中午约她见面。
     望江楼。这是本市一个很有名的餐厅，一楼二楼是中式菜，楼上配有日韩料理、法国菜意大利菜的专区。不过寇晚容始终觉不出这里有什么好——说是望江，望出去却是一望无际的人群，坐落在市中心的步行街附近，千余元一顿的餐饭，吃起来还没有街边摊自在，说到底不过是吃个排场。
     寇晚容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面前的茶水已经快要喝完，还不见方瑞尧的影子。抬腕看了看表，距离之前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他一向准时，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这样晚。她等着等着，烦躁起来，拿出包里刚买的时尚杂志无聊地翻看。
     杂志的开头几页十分无聊，又是些大小明星的花边绯闻，豪门私事，占据了相当大的篇幅，，不过看到后面却也慢慢沉浸到里面——讲述时尚搭配的专栏，里面的妆容服饰都无懈可击，各大品牌的饰品更是让人流连忘返，即使是在杂志上，耀眼的光芒也能轻易夺人眼目。
     看的正入神时，听见挪动椅子的声音，她抬头一看，方瑞尧已经坐在了对面。今日他穿了一套灰色的西装，又新修剪了头发，更显得干净潇洒。她看了一会儿，含笑说：“很好看。”说得方瑞尧愣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道：“想不到，原来你也会夸奖别人了，认识你这么久，好像这是第二次听见你夸我。”寇晚容脸一红，嘴里说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方瑞尧拿着菜单翻阅，边翻边说：“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先点菜吧，我在飞机上什么也没吃，饿着肚子说话滋味可不好受。”寇晚容有些惊讶：“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她难道没给你张罗饭菜？”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本来只是心里想想，结果一时没忍住问了出来。
     方瑞尧正在从浩如烟海的菜谱中挑选，没有听到她的话，看了一会儿挑出几个菜，把菜谱递给她：“看看你想吃什么。”寇晚容听他向服务员报出菜名，除了她爱吃的牛排，都是以前没有试过的菜品，她翻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可点，只要了两杯红酒。
     等菜的时候她问：“怎么突然想起吃这些？”他答：“总吃同样的东西，吃得腻了。”听了这话，她突然就有些意兴阑珊，看着他按着胃的样子有些心疼，又问：“早上怎么不吃些东西再回来？明知自己有胃病也不注意，什么事这样急？”
     这一次他听见了，看着她的眼睛，微笑着说：“为了赶回来见你。”
     就这一句话，说得寇晚容眼睛一酸。为了赶回来见你，多么简单的几个字，听在耳里却是无比心安。
    
     吃过饭之后，两人坐在餐厅里喝茶，方瑞尧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递给她：“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打开层层的包装袋，一眼便看到醒目的logo，那是有名的钻饰品牌，对于富贵的女人是心头好，对于普通的女人也是一生至少想拥有一件的宝贝。她虽然已有不少名牌钻饰，看到这条钻石项链还是被它深深吸引。
     他把身子向前探，看着她开心的表情，微笑着说：“我猜你会喜欢这个，看来我想得不错。”又孩子似的加了一句，“我就是为了这个早晨没有吃饭就跑出来了，特意在澳门给你带回来的，你要怎么谢我？”
     寇晚容收了项链，放在包里，看着他笑起来，脸色因为喝了红酒的缘故有些微红，更显娇俏：“随你，怎么谢都行。”
    
     车子驶近归悦酒店的时候，寇晚容突然止住了准备停车的方瑞尧：“今天我们换个地方吧。”方瑞尧很奇怪，但是没说什么，调转车头开往另一家五星级宾馆。方瑞尧在归悦有长年的包房，况且那里的设施服务都很到位，她知道他不喜麻烦，也不喜陌生的地方，只是想起那天晚上宾馆保安的表情，她便觉得有些冷，仿佛有一个疙瘩埋在心口，梗得人很不舒服。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虽然不是夫妇，但也逃不出这个道理。方瑞尧表现得格外热情，寇晚容也尽力回应，可是眼睛却始终望着天花板，有些心不在焉。
     事毕，方瑞尧破天荒地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床上坐了下来陪她闲聊，助手打进电话都被他挂掉。寇晚容推推他：“你去忙吧，不用陪我。”方瑞尧环住她：“好久不见了，我想陪陪你。”寇晚容笑起来，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吗？”两个人笑着闹着滚在了一起。
    
     方瑞尧呆了不到半个钟头还是离开了，毕竟是生意人，有太多事情要忙，寇晚容目送着他出门去，自己也收拾停当，准备回家——有一些文件明早开会时要拿给经理批示，目前还有几个小的技术性问题需要修改。
     打开出租车门，刚要跨进去的时候，却冷不防感觉身上一凉，一杯水泼在了真丝外套上，接着一个人趔趄着撞了过来，寇晚容心情陡然变糟，正要回头质问，就听见身后的女声说：“对不起。”声音竟然还带着哭腔，她的满腔怒气就只能烂在心里。还没来得及答话，一个高分贝的声音穿过耳膜直直透进耳朵，压在身上的重量也立时减轻，让她得以回头看了一眼——撞在身上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看年纪大概是二十岁出头，此刻正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训斥，周围很快地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人——很显然，刚才那杯水正是冲着这个女孩来的。
     眼看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凑成一个集市的趋势，寇晚容不想耽搁时间，坐进了出租车告诉司机：“开车。”
     车子发动了，而声音还是穷追不舍地跟了过来：“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抢别人的老公你还有理了你？”听得人心烦意乱。若是平时，寇晚容听了这话也许不会有什么感觉，她不是轻易兔死狐悲的人，不在乎流言蜚语，也相信方瑞尧不同于那些男人——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突然就少了这样的信心。偏偏司机又不知好歹，边转弯还搭茬说：“好好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干什么不好，非要抢别人老公，闹到大街上也不嫌丢人。”
     寇晚容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灯红酒绿，装着没听见司机的话，心里恼的牙痒痒，要不是自己坐在车里，恨不得让他开车出点差错给他个教训才好。身上的水渍还未干，被风打在身上更觉得凉到了心坎里。
    
     回到小区，把外套送到洗衣店，又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住宅区的便利店，老板娘是个健谈的中年妇女，见到她就热络地问：“小寇，下班回来啦？还是要湾仔的水饺？”寇晚容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挑了几袋速冻水饺，拿了一大包咖啡，想了一想，又拿了一瓶红酒以及无数小吃，看的老板娘直咋舌。她知道寇晚容是在企业做事，又是门面上的人，一向注意形象，决不肯暴饮暴食，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大买特买。
    
     她在家里一向不饮酒，也很知节制饮食，今天却一反常态，明明已经和方瑞尧吃过饭，还煮水饺来吃，又独饮了大半杯红酒，吃的几欲作呕。这还不算完，又冲了一大杯咖啡，强撑着把文件修改完，已经是深夜两点。她却没有睡意，从包里翻出钻石项链仔细的看，项链在指间穿过，光华流转，如同外面流泻的月光，却清清冷冷的，更显得一室清孤。她不明白为何这么多人喜爱纯净无暇的美钻，美则美矣，却没有人情味，她突然记起小时候祖母手上的红色宝石戒指，净度切工都不属上等，但是远远看着就有股暖洋洋的喜气。
     寇晚容终究没有兴致再看，把项链收进首饰箱，打开白天买的杂志翻看了几页，等到困意袭来，在月色中沉沉睡去。
     她忘了关灯，翻开的杂志在身侧凌乱地摆着，可以清楚地看见上面的黑体大字“cartier钻石项链在澳售罄富商竞购赠女友”的字样。下面就是一系列的照片，不同名字身份的女人戴着那款项链，笑容满面，熠熠生辉，更衬得笑容甜美，旁边的男士也都是一脸温和笑意，让人不得不叹般配。方瑞尧的照片就赫然在目。只不过重点在他的女伴身上，文章花了大篇幅介绍那个女人的身价背景，相比之下那些女明星的描写篇幅黯然失色，文中更特别提到由于这款限量的钻石项链受到青睐，在9月20日就已断货，而内地最近才刚刚上市。
     9月20日，正是方瑞尧动身去往澳门的第三日，方瑞尧说他是今日特意为她购得，报上却清清楚楚地写了“早已售罄”的字样。
     她早就识破他的谎言，只是不想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