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 天下大乱 第四章 勾魂如月梨花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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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中的气候终年温暖,翻过雪山就能到达这人间仙境。而此刻,皎洁的月光披洒下来,梨花林中芳香袭人。蓝衣人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缓缓的举起手,往中间一株馥郁芬芳的梨树掷去,幽蓝色的剑身变得锋利,“笃”的一声没入树干。剑的光芒晕开、晕开。一圈一圈似水的涟漪般,花瓣纷纷洋洋洒下,极尽繁华与绚烂。
“住手!”空寂的树林里一声怒喝突兀而起,剑的光芒逐渐削弱被一股银色的内力吸出,飞插地下,而树干汩汩冒出鲜血,惨烈得令人心惊。一个白色身影飞身过来,双手紧紧的按住树干,花瓣覆盖下来,树身渐渐幻化,女子的身形清晰可见,面部的轮廓一点点浮现:黛眉,一双美目,挺直小巧的鼻,娇小的粉唇,一身月白色的长裙,裙边绣着的是梨花,素雅的梨花淡淡的开着,清新薄命。
“小蔓,小蔓!”白衣人衣着凌乱,墨黑的头发散漫的脊背胆红素能够,随着他的力气飘动着。玉般的手指紧紧按住,青筋隐现,美丽的眼睛无神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紧闭的美目费力的睁开,凝视着那张美绝人寰的容颜,面色因为长期不见阳光的关系显得苍白毫无血色。费力的张开唇,女子甜甜的嗓音透出一丝暗哑,手指抓住白衣的一角,“你莫要怪她,是我……是我求他的!”
白衣人一只手用力的按住她出血的部位,另一只手紧紧的捂住女子的嘴,“小蔓,小蔓,你好傻,好傻……”
蓝衣人冷峻的容颜崩塌了一角,“小妹,大哥来晚了!”冰冷的嗓音不带一丝感情,躺在白衣人怀中的女子眼中流露出惊喜,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激烈的想挣扎着起身,“大哥!你原谅我了!”激烈的动作,使她的血涌得更多。抚在她身边的白衣人不着痕迹的将内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女子的身体内。
“小蔓,大哥从未怪过你!一直……”清冷的声音似乎压抑着什么!
白衣人的眼眸忽然间变了颜色,一双黑色的瞳孔转而变白,白衣人的黑发白瞳,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他惊惶的抬起手欲遮,却被女子的冰凉的手紧紧抓住。苍白的脸上晕起一抹疼惜,眼神迷离无焦。
“你知道吗?我本就是该死的人呢,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为我承受多大的痛苦,我自私的闯进你的心里,现在自私的选择离开,你一定会怪我吧。你要把我忘掉,彻底的忘掉!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名唤小蔓的女子脸色因急促的语调而略显潮红,一双眼睛里泛起温柔的涟漪,“这是我……最后……的愿望!”说到最后,她的眼眶微红,苦涩的嗓音飘渺不切实际般梦幻。
白衣人悲恸的脸庞青筋暴起,萧索的嗓音痛入肺腑。“我答应你,我答应忘记你!一辈子都不会再想你!”清澈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来,女子甜甜的笑了,双蝶花细簪在发丝上摇曳飞舞,轻不可闻的声音幽幽传来。“原来梨通离,竟是真的呢!”双目紧紧阖上,再不肯睁开,梨涡隐现,睡颜安静。
漫天的梨花飞扑下来,天地间的铺天盖地都是白色,每一寸白都在诉说着这些梨花的娇艳是如何的美丽动人,又是如何的冷寂安然!
白衣人身体与那梨花融为一色,身子巍然不动,静静的圈住女子,直到女子的形体渐渐变淡,化为晶莹的梨花渗入红色的泥土而去。
纹丝不动的蓝衣人眸中一动,用内力吸出神兵,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月色下,面容稍显活泼的少女,伫立在树林边,手上掌着一盏明晃晃的宫灯,一袭白色的衣衫在距离山脚处不远的谷尾欢欣跳跃。微凉袭来,只见她毫不在意的拉了拉衣袖,哈了口气,又出神的凝视着不远处的山顶,略显单薄的白色身影在冰凉的夜色中极为惹眼。不一会儿,就见远远的从山上的宫殿内下了一群人,灯火通明。她面泛喜色,急不可耐的迎了出去。
“蕊儿,你们可回来了!”将灯笼熄灭,摸黑的向那一串灯火掠去,轻盈的功夫使出,几个起落,转眼间已经到了那几个人身旁。领头的一个白衣婢女见了来人,脸上挤出笑意。
“嗯!珠儿,你怎么还守在这里呢!”那婢女有些恼了,头也不回就要过去。
珠儿急忙拉住了她,“蕊儿姐姐,我家小姐没有什么事情了么?”珠儿也不在意她的脾气,宫里的规矩是大家都知道的,不能互相探听消息。只是三天前那一战,受牵连的不在少数,几个分支便在私底下联络了起来。
蕊儿一脸无奈,“现下谁也不敢到络月阁打扰宫主,落暖姑娘就在里面。一直都没有出来呢!不过落暖姑娘手下的人倒是没事了。”她急忙说完,又朝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白衣的女子依次排开来,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珠儿伶俐的点头,把耳朵凑进神色阴郁的蕊儿。“听说冰梨谷出事了,满谷的冰梨一夜之间全部凋谢,看守冰梨谷的左护法不知去向。现在宫主派了雪衣寻去,要我们把左护法带回幽昙宫内听候处置!”
乍见珠儿脸色惨白,失魂的悄声呢喃,“那可是天宫内才有的冰魄梨花,竟然全部谢去,宫主定然不会饶恕左护法的!”
蕊儿也不多说,看着呆滞的女子,摇头向离谷相反的方向而去,一干随从也消失不见,一回头那灯火便移至很远的方向,足见这些人武功高深莫测。
珠儿神色剧变,猛然想起什么,抽身往谷中赶去。
夜色静谧,已经是子夜时分。黑暗的小道上崎岖可怕,没有人行走。地上的蔓草带着微露,湿气微重。远远的听见微风拂面的呼吸,几个白衣女子在夜间急急奔走,乌黑的发丝用玉带缠枝绾起,又由玉带结处拉出鲛绡纱巾遮面,只露出一双灵秀的眼眸。额头间都佩带着一朵六芒雪花,更是将每个女子都看得如月下的仙子般美丽。这几个女子起落间都将足尖栖身于细密的蔓草叶上,远望如飞身于露草之上,仙姿曼妙。
这几个女子的功夫诡异,身形矫健,几个纵身便飞出好远。最前面的女子冷然的眼神直射前方,白衣飘飘在夜里更是诡秘。若是江湖中还有些见闻的人便知道这几个女子的功夫已至化境,一招星移斗转使得是飘渺无痕。
清冷的笛音余韵犹在,银白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显得颇光粼粼,几缕银丝在绝美的轮廓旁舒顺的贴着,紧闭的眼眸似乎还没有从刚才清冷的笛声中解脱出来。许久,几滴泪珠滑落,脸上的表情却带着一分讥诮、一分萧索、一分邪气,余下皆是惊心动魄的美丽。
原本梨香漫溢的冰梨谷中,落英缤纷,不住的有晶莹的花瓣飘落,枝丫上还有些花苞倔强的挺立,不忍落下,晶莹的白点远远望去如白霜依附,寒入侵骨。
白衣女子一身雪衣,静静伫立在离谷中一株还傲然树立的梨花边,冷漠的双眼凄迷的看着在谷中白塔上斜靠着的绝美佳人。那阵笛音她听得很清楚,每个音符象是勾人心魄的催命符般使人撕心裂肺般疼痛。位于她身后的几个女子更是骇然得睁大眼睛,双手立于身前,运功抵挡。
“魔音噬心!”几个女子脸色发白,险些栽倒。为首的女子丝毫不为所动,一身雪衣更是飘逸,忽地飞身向塔上飞去。身后的几个衣袂飘飘的白衣女子手中应声多了一把把荧光闪闪的月魂冰离伞,伞骨与伞柄由百年寒铁所铸,用冰雪为引,冰魄为魂,用月华为水淬炼八八六十一天而成。
冰离伞圆如月魂,冷意侵遍周身,执掌伞的人必须是无情无欲的绝情女子,离情远,亦是离爱远,只有冰清玉洁的女子才能配上这把勾魂夺魄的月魂冰离。
月光下,伞如雪花撑开在黑夜,冰冷的气息充斥着树林。每一朵花都在旋转、旋转,蓄势待发……
塔上能够清楚的看见每个女子在月下的仙姿,婀娜娉婷,形如拂柳,每把伞下的女子都美如月下的精灵。仿佛那一把把伞不是用来取人性命的兵器,没有那冰冷绝情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杀气,只是任由闺中女子在手中把玩着的油纸伞,带着每个娇俏女子的纯真与希冀,如伞下的娇态显现无疑。
白衣女子冷冷的注视着银白发丝的人,轻盈的脚步缓缓移动。“发丝竟然全白了!”撂起一丝华发,女子的语气凄迷萧瑟。倒是塔上的人没有料到来人,眼底滑过一抹探究,瞬间冷寂空洞。不等来人有何话语,收起玉笛,任由清冷的月光拂过全身。
那是一座白塔,塔有七层,还记得她看着满树的梨花中若隐若现的玲珑宝塔,笑着说道:“七巧玲珑塔,玲珑塔,塔玲珑,娘说过白塔代表的是在世间人的希望。”那时她粉裙翩然,一脸的赞叹与快活,天真的笑靥每每不忍直视。
塔下的伞随即不再转动,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冰冷僵硬却又出奇的美丽,笑意全无的动作却透露出宛如等待两人归来的讯息。
“你来了!”声音中透出的萧瑟意味没来由的使得女子一阵难受,不再看着来人,绝美的男子扬手理顺银丝,眉目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苍凉。
伫立在林中的几个白衣女子旋即摆开阵势,做七星之态,伞柄转动,伞骨飞速轮转。伞先是泛起白光,后来渐渐微弱下去,冰冷的寒意深入每一寸肌肤。如是武林中的高手必定被那寒气袭心而失去性命。而普通人更是会成为没有生命的冰雕,杜笙这次必定十分震怒,才将幽昙宫内的雪衣杀手倾囊出动。
雪衣为七衣杀手中的领军人物,每支衣所代表的含意不同,雪衣取其雪山冰雪圣洁之意,意是孤绝高傲的绝顶高手,如自然中的雪山不可逾越。冰衣次之,水衣、华衣、白衣、花衣、木衣紧随其后。幽昙宫内衣以衣饰来区别各衣系的不同。其中雪衣每支为七个人,冰衣每支为十四人、水衣每支只有二十一个人,逐层倍加。而雪衣也有凝能成冰,散能成水之意。其实大自然的规律又何尝不使人类自己所拟定,因此重要的倒不是含义如何,而是这些年轻的女子需要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磨练、锤打与坚强的毅力和勇气。
冰衣与水衣都是杀手中的翘楚,只是相对比雪衣稍逊一筹。水成冰,功力较之水更为坚硬;化而为雪,便是修为以至化境。因此雪衣是宫内最为恐怖的杀手,武功的高深不在六长老之下,是宫内直接只听命于宫主的杀手。宫内的人都知道:雪衣出,则无命!
敲了敲塔上的白砖,玉笛丝毫没有破损,用衣袖擦试了下笛边的细小粉末,爱怜的看了眼女子。“如今的你,与那个女孩已是再无半分相似了!”他落寞的笑意直达嘴角,眼内的血丝浮现,疲态尽显。
女子阴冷的笑意勾起,冰冷的目光不带丝毫情绪。忽然她的目光幽幽转到塔下,扫过众人。一时间,伞如雪花飞扬,层层叠罗,层层飘落,层层舞动,似雪飞雪,似雪非雪。月光与伞的光辉相互映照,大地白茫茫的一片,颇有几分雪地的味道。
塔上的两个人眸子里倒映着地上的光华,黝黑的冷意无限扩大。“天罗地网!不惜动用这样的禁忌之术来抓我了吗?真是看得起我呢!”微愠的口气失去了平日的冷静,掌心中的玉笛也发出跃跃欲试的“铮铮”声响。
白衣女子纵身一跃,星般落地,手中不知何时握了把剑,剑光黯淡。他静静的注视着这个在月色下发出朦胧光芒的女子,六出雪花映照出肌肤胜雪,明眸中的萌动稚嫩已经全部褪去,无数的芒点在她的眼眸中闪动,骤然凝聚在一点。七朵花瓣蠢蠢欲动,光芒化作线从四面八方射向塔顶,如网兜头撒下。
手中的玉笛不知何时已经置于凉薄的唇间,凄婉忧伤的音乐从笛子中散发出来,每一寸音符都在平静的流淌,带着妖异的魔力。
伞的速度慢了下来,执在伞柄的手开始微微松弛,女子们的眼睑处可见隐约的失神,嘴角留下血丝。
拿剑的女子略一迟疑,手中的剑芒瞬间凌厉,带着冲天的杀气!
血,滴滴坠下,温热冷却!女子的心也跟着跌到谷底,绝望般的低吟充斥这静谧的树林,月华如水,月光如练,女子的身影象鬼魅般回旋落地。
月色下,飞起的身影像朵绽放的雪花,衣袂上点缀着的粒粒小巧圆润的黑色珍珠闪闪发亮,一把冰似的剑出鞘。漫天的梨花被剑气激起,复又似雪簌簌落落般飘下。在她身旁的几个人都应声倒地,女子再飞身时点了众人的穴道,使其失去知觉继而昏睡,每个女子脸上都带着不可置信的诧异。
花瓣似雪,白衣如雪,女子胜雪,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冷冷的绽放出精光,美人如玉剑如虹。冷意从剑尖直指银丝,盯着毫不退却的人,手却没来由的微微颤抖。
“你为了她一夜之间居然华发!何苦执着于此!”白衣女子漆黑的眼眸闪动,急促的语气又快又急,一双手却以极快的速度出击,冰冷的剑气笼罩在绝美的人身上。
剑光以看不见的速度直击眉心,电光火石间,女子急收剑势,略一偏差将其一绺银丝划下。发丝慢慢落地,在冰冷的白塔地面泛起冷光。
女子像是呆住了,一滴、一滴,冷寂的珍珠坠落在地上,无声无息!仰面凝视,女子凄楚的声音幽幽自问,眉目间尽是看不清的离情居所。
男子的嘴角挂着血丝,汹涌的黑意袭来,他强自运功一挡,却使得伤势加重。血,触目惊心的流淌下来。伞的力量着实比他想得更为恐怖,生生射穿他的七经八脉,胸口似火燎炭烧,转眼间已经伤及心脉了么!他愣愣一笑,凄然道:“好个月魂冰离伞,好个天罗地网!”血更是迸涌而出,如果不是她那一剑,现在他的心脉只怕已经俱损。
瞧见那可怖的红色,落暖冰冷的眼眸终于松动,长叹一声,她用力将剑一掷。淡淡的身影在月色下看地更是单薄,瞥了一眼手心中断开的一截掌纹,黝黑的眸子里透露出的不再是清冷的光,而是点点朦胧的微光。
“师傅,徒儿下不了手!徒儿愿意代你受过!”哽咽的声音有说不出的执意,白色的衣裳在月色晕染下更显晶莹,黑色的珍珠光辉更为亮泽。流苏上方佩戴着的是一朵七芒雪花,雪衣首领才有的七芒雪花。
“落暖,你已违命一次,不可再为我破例!”绝美的人磁性的声音穿过梨树,透出无奈的萧瑟。玉笛执手,弄于唇间,音符跳跃却带着说不出的凄楚和萧索。
落暖猛然跪下,“师傅,徒儿不孝!”言语间一双明眸几许无奈混合着一丝明亮,缓缓起身站定,运功吸住剑身,剑再次握于她的手中。
时间凝固,他将手中的被血染红的笛子猛掷地上,清脆的声响传来,玉碎笛裂,他将眼眸阖上,隔绝一切。
嘴角带着笑,落暖的眼神清晰而坚定,原本若有似无的剑气猛然爆发,气势如虹贯穿自己的身体。
冰冷的剑气蔓延开来,冷意已经侵入骨髓,落暖觉得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冻结,除了冰冷还是冰冷。眷念的眼眸努力睁开,再次看了眼绝美的男子,微笑着阖上眼睛。黑暗袭来,冷意全无!
他的眼睛中惊慌无措汹涌而来,随即绝望与痛苦湮灭,直愣愣的眼神显现出来的只是空洞、只是空洞。
如果她现在睁开眼睛,定会看见绝美的人眼中的血泪。如果她能醒来,如果再慢那么一点,可惜的是她美丽的眼眸再也睁不开了!
而他必定也不知道,落暖在仰面凝视时呢喃自问着的那一句话是什么!
“从你看着我,叫我落暖那刻起,从我成为你徒弟那一刻起,我的心中再也容不下别人了,此刻我只想再见你一面!我爱你呀!师父!”落暖呢喃后,远远的望着塔上朦胧得近乎画中的无魂之人,微微扯开嘴角。
冷月葬花魂,而今惟有多留意,只是他日再相遇,将心移得在君心,方知此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