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盘扣一生第五章5/12/60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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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2/60
    就在薛芳生产的时候,龙泉山上的柳河湾特别农场**思想干部学习班解散了,促成学习班解散的原因和背景大致有两个,一个是4月份北京召开了中共中央“九大”会议,另一个和落实贯彻**的“五七指示”有直接关系。当方继业、陈大柱和史局长,还有最后进来的市轻工局革委会副主任曾凯等人,一同走出柳河湾特别农场的时候,他们各自的出路却是大不相同。方继业接到的通知是回到国营东方红造纸厂,在厂里继续接受革命造反派的监督劳动改造,陈大柱和史局长的去处是距离成都600公里的成都市西昌五七干校,只有曾局长是回到市轻工局革委会继续当他的副主任。不过大家都替曾局长仔细分析过,他现在回去担任的那个副主任可不是啥子好差事,简直就是“坐大蜡”烧屁股的事情。因为,现在的市轻工局革委会主任“人心坏”是“九大”代表,4月份在北京参加了中共中央“九大”会议,人家现在已经是黄袍加身,身价不凡,人称“任九大”。上个月这个“任九大”还到柳河湾特别农场还转了一圈,美其名曰给几百号走资派学员宣讲“九大”精神,那个趾高气昂,桀骜不驯的样子,叫人看了就来气,就连曾局长自己都跟陈大柱和史局长说:“老子还不如跟你们一起去西昌五七干校呢!”
    从柳河湾特别农场出来的干部们,走了二十多里山路,才在龙泉山下搭上回成都的班车。当方继业和陈大柱回到阔别一年多的梵音寺老店铺,这才晓得大师姐杨继美年初就被她原单位的革命造反派弄回报社批斗,春节过后又被发配到甘洛县黑马乡万丈沟劳动改造去了,留下7岁的儿子陈凯在三师兄王贵元家由邵姐照管。陈大柱抚摸着儿子陈凯的头百感交集,对三师兄王贵元和邵姐感激不尽,邵姐拉过陈凯的小手,对陈大柱说:“陈大哥你就放心吧,陈凯懂事,跟我们家两个娃儿亲的像三兄妹一样,你和大师姐有事在外面你们就不用再操啥子心了。我们两个娃儿和三个娃儿都是一样的带,没有啥子区别的,你和大师姐放心就是对我们不嫌弃,对我们还信任。我跟大师姐保证过,就是现在外边再乱,我都不会要这三个娃儿到外去学坏的,我要叫他们都好好地学习,我就不信这外边会一直这么乱下去,总有一天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不会叫娃娃们荒废学业的,我们在外面学不到啥子,我会叫娃娃们就在家里楼上自己学,就跟原来继业师弟自己学那样,我们就等**和**再来解放我们一次……”邵姐说到最后自己都哭了起来。
    三师兄王贵元拿出三封信来给陈大柱,其中两封信是大师姐杨继美写来的,另一封是李师傅的二徒弟徐宝根兄弟寄来的。大师姐杨继美在第一封信里说,她人已经到了甘洛县黑马乡万丈沟,那里崇山峻岭,万丈深渊,村寨里全是彝族,就连乡镇上的汉族也很少,主食全是玉米和红苕,干活身背肩扛,种地刀耕火种,造反派真会给她找地方,但她绝不屈服。大师姐的第二封信说,她好幸运,在黑马乡医院看病的时候遇上了徐宝根师兄,徐宝根师兄原来是甘洛县公安局局长,文化大革命开始后被打成“黑公安”,一家人正好也被发落到黑马乡里。徐宝根晓得了她的事情后,就主动向乡派出所里要求,要到她劳动改造落户的万丈沟当住村寨公安,徐宝根到万丈沟当住村寨公安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保证大师姐杨继美在彝族村寨里的安全。
    陈大柱激动不已地拆开徐宝根师兄的那封信,徐宝根师兄在信里说:“陈大哥您好!我心里一直都在感激您当年对我的信任和教育,要没有您的信任和教育,当年我就入不了党,也当不了干部。所以,您是我革命工作的指路人。我始终坚信我们革命道路上有艰辛和需要我们为之去奋斗,但我们在革命道路上所付出的艰辛和奋斗都是值得的,特别是我在彝族地区的工作是值得的,我们**员要坚忍不拔,坚信革命真理最终是会战胜邪恶势力!陈大哥,虽然我现在暂时不是甘洛县公安局局长了,但在我心里依旧是有甘洛县公安局局长的责任,在目前的情况下,更多的事情也许我做不了,但大师姐在万丈沟村寨的基本生活和安全保证我还是有能力保证的,请您绝对相信我,我拿命向您保证!”
    徐宝根师兄真切朴实的信让陈大柱、方继业、三师兄王贵元和邵姐等人感动流泪,陈大柱无不感慨地说:“跟你们这些师兄弟做朋友死了都值得!这样我也就能放心地去西昌五七干校了……”
    方继业回到国营东方红造纸厂,被造反派安排到动力车间锅炉房里烧锅炉。可是,没过几天,厂里的造反派见他在动力车间和锅炉房里跟师傅们打成一片,厂里的好多工人师傅们都跟他亲密无间,甚至依然亲切地叫他方厂长,或者是小方师傅。这样一来厂里的造反派坐不住了、也不干了,他们认为方继业这样就是蛊惑人心,妖言惑众,在给造反派和厂革委会拿颜色对着干。于是,赶紧向局革委会“任九大”汇报,“任九大”听了头都不抬一下,很有主意地说:“你们厂里就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孤立他,把他跟厂里的那些人都隔离开的地方啊?”
    这样方继业又被弄到草料场去喂猪,草料场虽说跟厂里就一墙之隔,但为了安全防火和草料场的管理,历来都是各开各的门,各走各的道,从草料场到厂区里要从锦江河边绕道,走路起码也要十几分钟,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把他和厂里的师傅们隔离开来。草料场喂猪这事,还是方继业在担任总务科长的时候倡导干起来的。所以,这事对他来说即不陌生,又还真没有在锅炉房里干活劳累辛苦,同时也不用三班倒上夜班,只是给他在厂里的活动范围缩小了很多,就只有从食堂里挑潲水到草料场猪圈这么一点范围,厂里的工人师傅们没事儿也没有哪个要跑到草料场里来。
    这些对方继业来说都不是啥子好大的事情,他现在心里最挂念的就只有两件事情,一件事情是回到工厂里后开始恢复拿他原来的工资,不像之前在柳河湾特别农场**思想干部学习班里的时候,每月只有18块钱生活费,等交扣除三顿伙食费和统一发放的日用品费用后,就只剩下4块钱,基本上啥子事情都干不了。现在他每月又有了72块的工资,他计划每月给邵姐送去30块,作为帮补陈凯和三师兄王贵元一家的生活费用,因为大师姐杨继美和陈大柱现在都没有工资,自身都难保。他自己留生活费20块应该够了,每月还能攒下20块以备急用。第二件事情就是他已经快一年半没有见过儿童福利院的薛芳了,他不晓得这个薛院长的干女儿现在咋样了,他想还是要去儿童福利院看看这个跟自己经历有相似之处的薛芳。
    这天下班后他来到儿童福利院,在大门口任师傅就拉住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方继业给任师傅递上支纸烟,要任师傅有话慢慢说。任师傅激动得浑身发颤地对方继业说:“小方啊,你还来干啥子哦,自从我们这里薛院长不在了后,啥子都变了,变得我都觉得像是变了天日一样!崔师傅4月份的时候就死了,是被薛芳这个不懂事的女娃子活生生气死的!”
    方继业简直不敢相信任师傅说的这些话,就说:“任师傅,你是不是搞错了哦,薛芳咋个会把崔师傅气死呢?她不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受薛院长的教导,吃崔师傅做的饭长大,特别是薛院长不在了后她啥子都听崔师傅的,她咋个会惹崔师傅生气呢?再说了,即便是她有啥子做的不对的,惹了崔师傅生气了,崔师傅气一气也就过去了,咋个会把崔师傅气死了呢,你说她把崔师傅气死了,那不晓得要拿好大的气给崔师傅受才能把崔师傅气死哇?你跟我开啥子玩笑哦?”
    方继业接连几个问任师傅,任师傅一拍胸口,大出一口气,这才跟方继业慢慢说了一年来薛芳的所作所为,惊得方继业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不敢相信薛芳的变化有这么巨大,而且这么突然和匪夷所思,简直就是一个离奇古怪的神话故事。他更不敢相信一个单纯朴实,从小在儿童福利院里长大的保育老师,一年多前说起害死薛妈妈的红卫兵和造反派的时候还恨得咬牙切齿,咋个会一转眼就跟一个造反派头头搅在了一起。并且背着崔师傅和儿童福利院里的所有人,偷偷跟人就结了婚,按任师傅的说法连个先斩后奏都算不上,简直就是没有把对她有恩的儿童福利院和大家放在眼里,最后竟然还说她在福利院里待够了,就当是薛妈妈白收养她一场,儿童福利院里白养活她了……
    方继业还不死心,问任师傅说:“她跟现在区民政局革委会的这个陈主任结婚,那这个陈主任叫啥子名字,她现在住那里呢?”
    任师傅晓得过去薛芳和方继业之间的关系,就直摆手说:“小方啊,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去自找烦恼了,这种女娃子也没有啥子好稀罕的了,她现在跟那个造反派连娃儿都生了,你还去找她干啥子哦!再说那个民政局革委会陈主任就是个两面三刀的笑面虎,坏得很!叫啥子……哦,叫陈皓远……”
    方继业一听见“陈皓远”这个名字,差点把下巴惊掉,他再咋个都想不到薛芳竟然是和自己这个出走十七八年的败类大师兄结了婚,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不仅可笑,还很滑稽!他一下子就对这个薛芳凉透了心,心里像死过一回。
    方继业没精打采地回到了厂子里,他心里为薛院长和崔师傅抱不平,觉得薛院长和崔师傅那么爱和护着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太不值,死得冤!他甚至暗自在心里替薛院长和她肚子里的那个娃儿、王副区长和小北方,还有陈大柱、大师姐杨继美和他们的儿子陈凯诅咒陈皓远这个害人精。
    几天后厂里发了工资,方继业去梵音寺给邵姐送钱,悄悄跟三师兄王贵元和邵姐说了这事,三师兄王贵元和邵姐也惊得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邵姐还说:“这个薛芳来过我们这里几次,我和大师姐都好看好这个女娃子,都觉得她和你有情有义,你们两个的缘分就是早迟的事情,她咋个会是这样一个不要脸又忘恩负义的女人呢?要这么说薛院长和崔师傅就都死得更冤枉了,要这样的话我也相信崔师傅是被她气死的,是我我都要被气死的,就是大师姐在也要信的。”
    三师兄王贵元看了一眼方继业,赶紧用手肘靠了一下邵姐,邵姐却不以为然地说:“这个有啥子嘛,她要真是这样的女人早暴露还是好事情呢,也免得继业师弟上当受骗!我就是真想不明白,你们大师兄陈皓远咋个会办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这时候方继业嘴里突然冒出一句话说:“这个成都我是真不想待下去了……”
    邵姐看着方继业说:“你想些啥子哦?”方继业心灰意冷地说:“这个成都真是没有再待下去的意思了,邵姐你放心,我就是不在成都了也少不了帮补陈凯的。”邵姐说:“我才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呢,我是说你好不容易才从学习班里出来,你不在成都待到你又到哪里去哇?”
    “我去西昌,去渡口,还有云南,我去给厂里收购草料,我要离开这个叫人觉得再也没有一点意思的成都,我去那种没有人烟、没有烦恼的地方一个人清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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