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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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掷出夺命在此,那易逐惜呢?
我匆忙回头看去,执剑冲向易逐惜的汉子背影挺阔,杀势彪悍,眼见下一刻便要一剑砍断易逐惜的脖子!
而易逐惜微微挑着眉看我,竟是个从容的雍容的悠游的似笑非笑。
又气又急又惧的激流霎时从我胸口蹿向每一寸皮肤,我当即回身扑去,枪影剑芒,再闪!
剑芒,却在空中。
我的身体,也在空中。
两声同时的抽气声,便自使枪二人口中传来。
他们中间本是我的位置上,站着的却是被易逐惜背后一袭的执刀者!
而三人身体中间,赫然就是那两杆枪!
被我的掌风一带错了方向,对向贯穿了他们三人的两杆枪!
执刀者的刀,却在腾跃于空的我手中。
一抡金链,我将暗劲贯入刀身,下一刻,将刀尖掷了出去!
执阴爪钩的大汉一惊,回手一躲。刀尖擦过钩身,却是绕了几圈牢牢缠上,随着下一道暗劲发动,骤地将阴爪钩震得脱了大汉的手,斜拉而去!
“哇”的一声过,大汉脖子上便多了一道血注。
刀尖,脱力落地。
而那柄阴爪钩,继续飞向前!
钩住了另一个男子手中铁尺倒卷的尖部!
闻声戒备的执铁尺男子面色沉静回力一压,阴爪钩顿了一顿,却是转而以更猛烈的力道将铁尺钩翻上了天!
阴爪钩随之失力,飞向了一旁角落。
铁尺男子却缓不下受的力道,摔向最前的执剑汉子!
执剑者一惊接一惊,不得已缓下脚步,扶过铁尺男子。而飞在空中的铁尺在壁间一撞一擦一折,转而冲着这两人背后而去!
执剑者哼了一声,另一只手急翻,剑出!
剑尺相交,剑挫!
执剑者眸中精芒与惊芒同闪,已然吸取了前二人的教训,直接松手。
他弃剑!
错手一勾,接过了铁尺!
一手松下扶着的汉子,执剑者同时身形一转,回手以铁尺拍向已近身后两尺处,闪身而至的易逐惜!!
但易逐惜还是没动。
而此时终于站定地面的我,也没动。
只听沉钝的一声闷呼。
执剑者僵在了原地。
举剑的动作,缓下,停顿。
而易逐惜随意般抬手,在执剑者倒下的前一刻,拔出了那插在执剑者百汇穴中的“太虚一梦”刀,悠悠然装回扳指的搭扣里,这才对我轻笑一声:“谢了。”
执剑者,颓然倒地。
同时倒地的,还有我再次扯动金链射出刀尖,而在他胸口穿了个血洞的铁尺汉子。
身后三人被我以两杆枪重创要害,支在原处,已失了气息。
我出手六次,杀了四人。
而易逐惜无声无息,一刀毙一命。
我苦笑。
对着面前似乎动也懒得动一下的易逐惜,竟不知该说什么。
自他发出“太虚一梦”刀直到这最后全灭敌手,短短一瞬。
——迅速对付那六人的方法,至少有二十七种。
而他这么算是逼我采取的一种,最险,最乱,最考验反应机变功力拿捏,却也是最快最狠最有效的一种。
我轻叹开口:“你……”
只一字,忽听得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落地,我当即转头看去。
洞口,又急速掠进八个人!
全是硬点子!
我回头,心微沉。
却听见身后易逐惜的笑声。
也是轻轻的,柔风拂水。又带着另一种决裂般的怅惘。
同时一道吱吱呀呀,机关开动的声响。
尚不及回头辨清,从天花板上细碎落下的粉尘碎屑已遮住了我的视线,也阻住了我御敌的脚步。
所有人都惊异地抬头,却又立刻低头看着脚下。
——地面,动了?!
整个石室,乃至整个地道,都开始震动!
“怎么了?!小心暗箭!啊!!”
勉力维持镇定的惊叫声不断自誉齐人马中传来,未及说完即变作嚎叫惊喘声,被掩埋一般的沉闷。
也的确是被掩埋了。
所有人都被掩埋。或者即将被掩埋
乱箭齐射间,整个石室顶,坍塌了下来!!
全部人都将葬身于此!
——易逐惜,误开了个要命的机关!
坍塌间,巨大石块和粉尘将本就昏暗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我下意识寻找易逐惜的身影,却是什么都看不清。
大半块天花板,轰隆声里坍塌而下。
由此追随而下的土块泥碎叫空气污浊沉闷不堪,却也因此终于自洞穿天顶上,隐约透进了第一丝微弱星光。
足够我找到废墟一角闪过绸光的玄青衣袂!
我来不及想,或者根本不愿意去想地直扑而上。
用连自己都讶异的速度。
冲到易逐惜跟前,抬手便要扣住他的胳膊。
却是一个抬头,在漂游尘埃中忽闪忽灭的微弱星光里,看见了易逐惜那静若秋水的笑。
浅淡得甚至不能说是笑的笑。
清冷寂寥,仿如天地初开时的一抹晨光,无悲无喜无嗔无怒无爱无恨,高傲端丽不可方物。
我且惊又疑,不知这一笑所谓何意。
却见另一抹骤然绽放的笑,叠在了这淡笑之上。
不夸张不狂妄,甚至连之前的似笑非笑里说不清道不明却分明存在,无法忽视的霸气傲骨都一并收了去。
弧度也是只比平常上扬了那么小小一分而已。
还似乎拧了些眉头。
却让人无端觉得,这才是易逐惜真正的笑意。
从骨子里透出来,连他自己也不甚明了的,却终于想通想明,不愿自欺甘愿承认的通透、无奈,与洒脱。
徜徉天地。
一瞬闪灭的星光,掩去。
光暗相接间最后一幕,便是眼前一个恍惚,被易逐惜猛推着倒错一步,后背贴抵在了光滑干冷的石室壁上。
相当暧昧的姿势。
几乎整个人嵌进了易逐惜的怀里。
周身已被掉落土石沙泥围堵得严严实实。尽量避免受伤而下意识紧紧贴拥一处的身体和脸颊。
粗重,节奏尚匀称的呼吸。
震动,停歇。
尘雾,渐止。
破了一个洞的天花板投下明亮清艳的月色,在满目烟雾里割出一道清晰无比缓缓荡漾的痕迹。
干净的白色。
朦胧间投落地面,就成了黑色。
土块的黑色。
血液的黑色。
除了月光,白色的,也有。
是血浆尘土脏污间几乎难见的,散落在土石中零落的断肢残骸,和随土块落下的,造成这一片惨状的一排排锯齿钢刃所泛出的冰冷白光。
映在静谧月色里,格外触目惊心。
而我的视线自这一片黑白里抽回。
看着同样灰头土脸静静看着我的易逐惜,微笑。
笑着,心却一阵阵地凉了下去,冻僵脚心。
“怪不得在羲园,你会那般轻易让我制住。我还真要以为是因你疏忽大意……原来也只是你计划的一步。”我抬手,轻柔地替易逐惜抹去额头上沾染的尘土,缓缓道,“三雄争霸,一气吃掉两方,很好。可是为何改了主意。”
易逐惜便也缓缓笑了起来:“是啊,为什么呢。”
月色隐去,复又再现。
于是那满地的钢刃,再次闪出嗜血的银芒。
——如果我不是扑上来救他,死在钢刃底下的人,就会再加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