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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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长堪也看出来了。
    “王座!不必再愚忠了!你好好看清楚这人!他不是易……”
    邢统领冲我大声吼着,却骤地睁大眼睛。
    我的惊羽箭已经掠过万千人头,射穿了他的喉咙。
    听见那声闷哼,便是邢统领不可置信睁成铜铃大的眼珠。
    我轻哼一声。
    不是不怀疑,邢长堪是怎么连破我设下保护易苍的计策。
    十七道。
    天时地利人和环环相扣,算入规章制度皇宫构造太监脚程直至皇家亲卫九统领间明争暗斗的整整十七道防线。
    不过不要紧。
    邢长堪最终死在了我的手上。
    再不去看邢统领倒地的尸体,我对上易苍,不,该是易逐惜含笑的视线。
    还是一样沉稳,带着似乎总是自信与信任我的轻渺从容。
    随意雍容的玄青装束,长发高扬。
    见到易逐惜熟悉笑容的刹那,便是无上的喜悦与安心。与接到君主被虏的紧急军报时天塌般的窒息相比较,叫我差一点便要确定,这种沉重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只差一点。
    笑间的那股冷清,便突然凌厉到让我发寒。
    易逐惜从城头,突然飞身而下!
    轻落追随邢统领至此的军队中!
    我惊惶得差些叫出声,便见到,易逐惜坐到了六千四百军马中最惹人注目的一匹马上。
    因为那马上,坐着最惹人注目的一个人。
    成璧。
    当时犹默默无闻,同为皇家亲卫之一,受邢长堪调遣的成璧。
    而这成璧,就在我那一箭的契机里,挽箭,满弓,对准我的心窝!
    成璧精致如神造,却冷静到似乎没有感情的表情与眸光,即使易逐惜突然坐到他的身后,即使易逐惜从他身后极致亲昵地环拥他在怀,也无动于衷。
    我突然,大笑。
    明白了。
    邢长堪是忠于我这个王座的。
    我为护易逐惜而设的十七道防线,根本就是易逐惜自己破的。假借了已发现端倪,欲为我揭开易逐惜真面目的邢长堪之名。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易逐惜已然成长到如同恶魔的程度。
    一夜之间,十七道计策,全线瓦解。
    这需要多少的算计多少的等待多少的排布多少的静观其变当机立断。
    而易逐惜突然大力提升成璧,也不是为了稳住与成璧交好的邢统领等人。
    这成璧,根本就是易逐惜的人!
    而易逐惜喜欢的,该是成璧。
    死死盯着成璧满弓在手、对准我胸膛的箭头,和弓弦之后,紧拥成璧,三分微笑却十分纵意的易逐惜,出征远讨后燕前一夜与易逐惜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抵死缠绵刹那浮现我脑海。
    又恍然便是三年前杀死沈南前不久,我与沈南寻的那场云雨。
    毫无破绽。完美报复。
    如此大费周章,将敌人同伴全部计算在内,易逐惜最后利用自己,成就最后胜利。
    瞧,我的教导,如此成效。
    青出于蓝,被自己教出来的恶魔打败。
    我的亲兵仍跟在我的身后。
    即使迷惑间也隐隐知道敌人已突然变成帝王正统,即使胜,亦将被扣上犯上作乱的名义十恶不赦,仍没有一人后退。
    何况,匆忙间我只领了一千五人马全速赶来。
    以卵击石。
    这一点,易逐惜自该也算计到了。
    我的大笑,终于停下。
    满眼,只剩了易逐惜接过成璧迟迟没有射出的弓箭,满弦如月,对准了我。
    我可以躲,可以退,甚至可以再次拉弓。
    但我什么都没做。
    只是静静看着易逐惜眼里波光汹涌,神色狠绝。
    想起他满怀着恨意,却必须情真意切般与仇人日夜相对。
    何等折磨。
    想着,便是风声骤响,剧痛入骨。
    身下的马,顿时嘶叫人立而起!
    干干脆脆,箭声破空,直没胸口。
    我,再次大笑!
    勒过缰绳,我大吼一声:“全军撤退!!”
    退,又能退往何处去。
    有备而来,请君入瓮,铁桶一般的围剿之势。
    所有人都明白,亦都豪言壮志,视死如归。
    带着一帮如此忠义勇猛的部下,我极喜,亦极悲。强硬命令下让他们尽力逃脱,而我作为诱饵,独自长行百里。
    七公山下,青浏江畔。
    长嘶马立,我回头,便是旌旗蔽空,草木皆兵。
    身上大小伤口不计其数,胸口羽箭砍断尾部,仍是一动一生疼,麻木的滋滋扯肉滴血声。
    转眼八年已过,仍是一肩荣耀突狼狈,一身伤痛难再愈,一段终于明朗却在最后生生砍断,再也见不到结局的感情。
    相似,如此相似。
    兜兜转转,一场空谈。
    让我直想仰天长笑。
    远远看着对岸急追而来的人。
    黑马之上玄青一色,亦是桀骜阴冷地盯着我。
    胜券在握,无坚不摧。
    我就这么看着易逐惜,不知不觉,微笑起来。
    用最完美的不动声色和最肆意的张扬狂傲,微笑。
    易逐惜的眼里便闪过惊诧疑惑,还有最后一刻的,不置可否解释为恐惧的爆芒。
    我身下的马蹄,已经踩在了石间某处略微松软的地方。
    机关启动,轰然大响!
    地面剧烈震动间突然裂开无数缝隙,地面吼叫着猛然下沉。
    马的嘶叫被埋在了这震天的巨响与蔽空烟尘中。
    落下的时候,我仍有闲情抬头,望见那个在尘土呼啸里不太清晰的月亮。
    依旧清明柔亮,辉耀天地。
    转眸,便是急运轻功飞跃而来的玄青身影。
    如何表情,却再也看不清。
    此时此刻,我瞥眼看向坐于一旁,闭目静休的易逐惜。
    早褪去了那一夜的凌厉纵意,狠得足以拆解我入腹。
    我略有恍惚,又低低地无声笑了。
    我自然不会这样轻易死。
    死在自己造的陷阱里,岂不叫人笑话。
    不错,地陷机关,就是我专为对付誉齐而造。
    可惜尚未完工,易逐惜便已等不及了。
    也所以,这世间也只有我一人知道,该如何在这上天无路地无门的时刻逃出生天。
    我可以败,却不能忍受完败。
    这最后扳回的半招,便是你我这局两败珍珑的开端。
    君如夏花,吾为秋草。
    隔了整整一个季节与满江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辗转相望。
    无法相救,无法相暖,一语成箴。
    韶华难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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