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3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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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琨劬道,“去告诉樱儿姐姐,我就来。”说着对荀儿笑道,“咱们从这边儿绕过去,我看见那儿有个荷塘。”
    于是荀儿就陪着琨劬从这一侧绕回去,指着荷塘道,“我们来时那里不过是个小水泡子,夫人素日爱吃河鲜,端儿花了好些日子扩出的那塘,里头养了六七种鱼呢,还有河虾,又植了藕,夫人爱喝排骨炖藕汤,藕下来的季节常常一连喝上一个月呢。”
    琨劬也没再说什么,两人一路绕过正门来,进来了。二道院子的廊下众人都已经候在这里了。樱儿笑让琨劬进去,吩咐了众人一句,自己跟着琨劬进来了。
    夫人在自己卧室外的小客厅里下了一道帘子,在里头隔着帘子同跪在外头的琨劬说话。“樱儿,把容儿扶起来,快赐坐。”
    于是宁樱就搬了把竹椅过来,请琨劬坐了。
    “你母亲还好?这一晃我们十年未见了。”夫人声音平静而雍容,不曾减了当日荣淑妃的身份威严。
    “是,母亲还好,多谢夫人挂念。夫人身体可还好?”
    “哀家老了,最近常感力不从心,恐怕已是来日无多,要到那边去伺候先皇了。”
    琨劬忙道,“夫人且莫如此颓丧,我回去就去宫里传几个好的太医来给您诊病,请夫人再耐心等一两日即可!”
    “不必如此麻烦了。我年已近六旬,即临衰朽,无意强留。最近我常常思念先皇,数次梦中与之相会,只是先皇并不与我说话,样子倒是满心欢喜的。”
    这样的话琨劬实在接不上,就看着宁樱。
    宁樱就笑了笑,回道,“夫人,七皇子带了好些日用的东西来,可见他的一片仁慈孝心;夫人应该欢喜起来,这样才不枉了他费的这一番心思呀。”
    里面就传出了一声叹息,“你说的是。只是乍一见容儿,勾起无限往事,不由心酸……”
    这时端儿和钟儿回来了,也不进院子,就在宅边竹林的北面堆着已经堆得很高的柴垛——整个冬季就烧这些柴,到时大雪封山,就没处砍柴了,只能趁现在积足了。两人堆得很慢,在一众人走了之前他们是不打算进去了的。
    没想到里头的人出来的竟快,柴没堆放完他们竟都出来了,在大院门前站成一大簇,麻麻烦烦地相互礼别。
    端儿把牛牵到牛圈,衬着天早就在菜园里打了水来,把牛圈洗涮了一遍。圈里另养着六头牛,见他们干完活儿回来,就都看着他们,有的牛还叫了两声,算是打了招呼了吧。钟儿早跑进院子里看去了,抓着荀儿问个不住。
    且说琨劬这边,回程的路上一路都没怎么说话,一直在低头想着什么。他不说话也没人敢吱声,就只剩一路车马声。众人黄昏的时候赶进了城里,回了府。
    因紫菊乏了,琨劬就让她早早歇下了,也不叫竹喧,单叫了一个叫纤儿的小丫头来伺候自己。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外头人就来急回,林太夫人昨天夜里子时三刻咽气了。琨劬只得叫人换了一身缟素,备了祭礼,亲自带人前来。
    离挺老远就看见林家门前一片白茫茫。琨劬心里烦,可也得往里走。见七皇子来了,门上的人赶紧回了进去,林大人带着几个儿子一下全出来了,跪着迎驾,一众男子全身身着重孝,看着着实是难看。
    到了灵前,只见供用的东西皆是二品职例,灵牌上也写着“诰命夫人”的字样,灵堂后面两侧厅内起了鼓乐厅,见有人来立刻奏乐。堂内布有无数写着各种灵吉字样的幡,那些幡布色泽艳丽,看着就让人害怕。
    这里琨劬真是片刻都不想多待,亲自上了祭,然后便出来了。
    “林大人,太夫人刚刚仙逝,正是诸事烦冗的时候,我不需人陪,林大人快忙去吧,我再略坐坐还得进宫一趟,到时就不面辞了。”
    林大人刚想再客套几句,不想外面人又回外头来客了,林大人只得道,“七皇子恕招待不周之罪,回头派择儿到府上亲谢!”说着吩咐道,“快带了七皇子去我的内室喝茶!”
    于是就有下人请了琨劬去。
    外客哪里好往主人家的内室去?琨劬茶也不喝,直接出来回府了。
    第二日一大早,又是一队人马往荣淑妃这里来了,太医院的四位太医一并前来给夫人瞧病。琨劬早把路走熟了,一路很顺利地就到了。
    端儿和钟儿跪地给众人请安,端儿然后领着一众人直往里院来了,钟儿领着琨劬带来的几个小子去拉马拴,添上食水。在夫人的正厅,樱儿接进几个太医去,悬了帐子,隔着轮流给夫人诊脉;荀儿去倒了茶来。
    外面廊下只有琨劬和端儿。端儿低头而立,样子恭顺,琨劬就在边上看着他。忽然琨劬往这里又近了两步,几乎贴着了端儿,“我想跟夫人要你,来我府上,你可否愿意?”
    端儿半天没说话,没动,压根没有听到一般。
    逼得琨劬不得不再问一句,“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这端儿才回答,“听到了。”
    “听到了为什么不回话?”
    端儿就仍低头回道,“七皇子所说不妥,所以奴才不回话,奴才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这话果然激得琨劬不罢休了,他眯着眼睛,看着端儿,忍了半天才道,“如何不妥?”
    停了下,端儿忽然抬起眼睛来,澄澄的目光看向了琨劬——这目光,略略带有几分不妥协,又略略带有几分求妥协,是与非间,竟是一种很奇妙的很动人心的情味——但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又垂着去了,“我从六岁入宫开始就伺候夫人,一直到现在已经二十年,身与心皆系夫人一人身上;以后伺候着夫人病老归西,完我此生最大心愿。在此心愿完成之前,奴才不做他想。”说着,端儿就又再次抬起眼睛看了琨劬一眼,微微一笑,“望七皇子遂奴才之愿。”
    而此时琨劬已经不大能听清端儿在说什么了,他怔在端儿的眼睛和笑容里——此时他的心情象是一场骤雨后的晴空,涤净全有积尘污垢、还出一片清澈美丽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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