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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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江想了一夜,他知道错了。不是因为他太过分,而是因为他没有考虑到唐初的特殊情况。富家少爷,锦衣玉食,没有受过委屈,也忍受不了折辱。事情闹到这一步,他始料未及。
“对不起,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因为那些小事去闹自杀。”
唐初眉峰一挑,自杀?什么自杀?
他霍地一下想起昨天夜里,他的胳膊划过床板,鲜血汩汩而出。受伤的位置,恰巧在手腕附近……
“这样,你先在我这里养几天,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什么时候再回你的厢房。”
风江的话将唐初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懵懵地看了对方一眼,混沌不明的眼底突然掀起一股巨浪,一下子变澄澈了:“那我还用工作吗?”
风江微微笑起来,用慈父一般关切的目光笼罩着唐初:“当然不用。”
那一瞬间,唐初仿佛看到了风江身后冉冉升起的佛光,将他白净的脸,衬得反光。
日上三竿,太阳席卷了整间房。唐初翘着二郎腿侧卧在风江的雕花大床上,不停抖动着他疑似帕金森的脚,冲着门外吆喝了一声:“核桃!”
“哎。”核桃赶紧一路小跑来到里间,热络地招呼唐初,“我来了。”
唐初冲他咧嘴一笑,露出八颗贝齿:“我想吃核桃。”
核桃笑笑:“哎,我马上去拿。”
依着唐初的吩咐,核桃到伙房搬来一竹筐薄皮脆仁,香酥可口的西域核桃,用核桃夹子一个一个剥开,把完整的核桃仁放进唐初面前的小食盒里。
唐初暗自纳闷,怎么核桃剥出来的核桃,就是囫囵个的核桃呢?
“核桃,你在三少爷房里多久了?”
核桃仔细想了一下:“得有五六年了吧。”
“哈?”
唐初瞧着核桃的模样,顶多也就十五六岁,五六年前,他才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已。
想想自己十岁生日那天,跟着父亲去跑马场选了一匹通体纯白的小马做生日礼物。人家十岁生日的时候,很可能还蹲在地上给别人剥核桃。
以前不知道做奴才的苦,自打昨天给风江当了一下午奴才,现在的唐初总算是明白他们的不易。
你别看他们一个个脸上笑得灿烂如花,心里其实不知道多难受呢。
“行了,别剥了,这儿还这么多呢,吃不完。你过来,坐床边上。”
核桃不敢,用衣服袖子把小矮凳上的核桃皮清理干净,摇了摇头:“我衣服不干净,当心把三少爷的床弄脏了。”
唐初想当善人,但他现在毕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敢太过造次,点了点头:“行,那你坐凳子上,我问你点儿话。”
“哎。”
唐初从核桃口中得知,风江在家排行老三,上面两个哥哥,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大哥,连中三元的究极学霸,随便喝两滴墨水都能出口成章。前段时间因为治水有功,被当今圣上赐婚做了郡主驸马。婚事还没操办,就已经有八仙过海,各路神通踏破门槛上门攀附。正是事业、爱情双丰收,美到不要不要的。
他二哥,叱咤疆场的新生战神,开了挂一样的骁勇善战。截止目前,只要是他参与过的战争,清一色的势如破竹,大获全胜。虽然因为资历尚浅,还没做到将军的位置,但在军中的实际地位,其实已经无人能及。
风江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弟弟年纪尚小,还在学堂念书。妹妹如今刚过豆蔻年华,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听父辈说,已经许了人家,是位年纪略长、家世显赫的侯爷。待她及笄之后,两家便会完婚。
一干光耀门楣指日可待的小辈里,唯有三少爷风江的经历,略微显得拿不出手。
从学业上看,他不如大哥优异,科举考试,年年落第。从武艺上看,他不如二哥彪悍,没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将才,充其量只能跟武行师傅打个平手。
风家于是将名下几条商街的生意交由风江打理。
士农工商,他占最末。
起先唐初还以为这宅子和家业压根儿分不到风江手里,后来他从核桃那儿得知了风家小辈的情况,撇了撇嘴,盘算着,没准儿这宅子和家业,最后还真就落在风江手里了。
毕竟人家大哥当了驸马,官家分房。二哥将来要当将军,住的肯定是将军府。四妹嫁了侯爷,也不贪恋他这点鸡毛蒜皮。一个还在私塾念书的弟弟,根本构不成威胁。
怪不得刚进府的时候风江要说,“有没有关系,不全是尊卑长幼说了算的”,敢情他早就知道其他几个兄弟姊妹,根本瞧不上他家的宅子和家业。
眼下,风家大哥、二哥都不在家常居,弟弟妹妹又没话语权。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风江占山为王,一家独大,在家说话,没人敢不从他。
说到这里,核桃突然脸色一变,压低嗓音,神神秘秘地凑近唐初,告诉他说:“以前有个小厮,不听话,跟三少爷对着干,后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核桃瘪了瘪脸:“死了。”
唐初身子一僵,嘴里的核桃突然就不香了:“你说这……这宅子里,还闹出过人命呢?”
核桃瞅着唐初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显然是还不知道死掉的那个小厮原先就住在他现在住的那间厢房里。他赶紧闷下头去,岔开话题说:“大户人家,难免的嘛。”
唐初撇撇嘴,心想,他家也是大户人家,也没听说过他爹因为跟谁意见不和,就把人家弄死了。由此可见这个风三少爷,原先也不是什么好鸟。
“那他是怎么死的啊?”
核桃闪烁其词说:“具体的经过我也不是很清楚,听别人说是自刎。”
唐初纳闷道:“那不是自杀吗?”
“没那么简单,当时三少爷找了间屋子把他给关起来了,几天几夜,不让送吃的,也不让送喝的,最后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用桌上的水果刀自刎了。”
“原来是这样……”
唐初转念一想,不对劲啊,这核桃不是说具体的经过他也不是很清楚吗,怎么感觉他说的挺细节的,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似的。
唐初把眼一斜,追问核桃:“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也就小半年前,二月份冬天,没多久的事情。”
“他是在哪儿死的?”
核桃脊背一凉,额前隐隐冒出冷汗:“呃……这个我不是很了解,好像是在哪间柴房吧。”
唐初微微眯起眼睛,用余光审视核桃。
心理学说,人对图像的记忆力要远远大于文字,对空间的记忆力要远远大于时间,对三维的记忆力要远远大于二维。
也就是说,记得清时间,记不清地点,在理论上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除非,这个人在撒谎。
唐初越是用古怪的眼神死盯核桃,核桃脸上的表情就越是不自然。他缓缓移动视线,不敢再和唐初对视。
唐初抱臂,用低沉的声线呼唤他:“核桃。”
核桃一个激灵,扭过头来看向他:“嗯?”
“他到底是在哪儿死的?”
核桃倒抽一口凉气,知道自己拙劣的演技被唐初当场戳穿了,赶紧缴械投降,哀求他说:“这个我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唐初不跟他废话,拿起核桃夹子,直冲他的鼻尖:“你说不说?”
核桃被他吓了一跳,呲溜一下从板凳上窜起来,端着一张苦瓜脸说:“真不能说……”
“信不信我用这夹子把你脑袋剥了。”唐初一把举起核桃夹子,作势要往核桃脑门上敲。
核桃吓得跪地求饶:“我说我说……”
“其实那个小厮他,”核桃顿了顿,卯足力气,视死如归,一口气将实话吐了出来,“他就死在你住的那间厢房里。”
“Wh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