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五章 红尘绕指柔亦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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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索轻软,素衣黄衫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瞬目不过几尺。
雪茗眉一掠,广袖轻振,一柄飞刀从袖中飞出,直奔竹洛面门。
如此短的距离施放暗器,暗器已成为明器。天下间能在几尺距离之间施放暗器的,数来不过几人而已。
距离已短,竹洛措手不及,银索过长施展不开,收回已然来不及,匆忙之下仰头一避。飞刀落空,雪茗修长的手指却直插她的双目。
腰肢柔软,再下弯几分,避过纤纤素手。竹洛左手上掠,一掌直奔雪茗右肩。
目标本就不是她的眼睛,雪茗顺势勾住那幅面纱,借她那一掌之力飘然退开,落下。转身处,眉眼含笑,唇角轻勾,将那幅轻纱向她微晃。
竹洛翻身站起,掠开面颊上的几缕青丝,修眉轻剔,但却不见丝毫不悦。微微一侧头,目光向场外观战的几人一凝,勾起浅淡一笑。
一笑之间,百媚横生,风云失色。
阖云四将瞬间被那般绝色震住了,人如石化一般,在那足以勾魂夺魄的一笑之间,一片空白。
隔着纷飞雪幕,那样的美丽不似人间之色。飘飞的雪花在那张绝艳的脸上撒下明淡浅影,如同广寒婵娟。
方才见过雪茗的美丽,那般的冷艳让人无从逼视,只是在看到一张素净如莲毫无瑕疵的面庞之后迅速垂下眼帘,唯恐多看一眼就是亵渎。
而这张脸庞,却是那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妩媚。让人愿意以死为代价,只渴望一亲芳泽。
然而那双幽深狭长的凤目里却带着沉淀不化的冷意,即便是在笑,即便隐隐有光华闪烁。如此魅惑的眼睛,却同时有着拒人千里的冰雪气息。
妩媚的近乎妖娆,妖娆下却又深深藏着明锐和冷静。
那张宛若天人的面容,看与不看似乎都会成为亵渎。她在魅惑你,又在拒绝你,无所适从。
凤眸中的笑微微加深了几分,也加深了几分幽暗的蛊惑,从几人脸上掠过。
薄玄展冷然的脸上微微带着愉悦,在她看来的一瞬间极淡的一笑,目光转而落向了不远处的雪茗。
薄玄旭俊朗的眼眸中光华灿烂,俊面洒脱,在视线接触到她的双眸的时候,扬起的一笑里,尽是骄傲。
薄玄承还是如同阳光一般的温暖,温暖里轻轻浅浅全是柔和。那一刻他身上的气质,竟然像极了薄玄潇。
薄玄昕一直紧紧盯着她看,眼光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令竹洛心下没来由的微微一紧。他的眼光里有一种入骨的温柔,一种逼人的执着。
轻轻晃了晃脑袋,挥去那点奇异的感觉,再笑着对薄玄旭投去浅媚一瞥,右手突然挥起,索如枪,直刺雪茗,带着娇媚地嗔问:“你就那么想废了我这双招子?”
侧身避开扣住索稍,雪茗笑回道:“留着你这双眼睛魅惑人还真是种罪过!”
深知雪茗一双手上的功夫,若是被她缠上仅凭一根银索一定落了下风,不待她再有动作,竹洛变刺为卷,深深浅浅的圆带起一个个漩涡,将周边的一切向中间吸引。飞雪骤乱,飘飞成奇异的风景。
雪茗似乎不为所动,唇角淡淡的笑加深了几分,长索及身之时突然出手,扣住索稍,手腕一拧似乎想要打结。那边竹洛手腕一扬,索稍飞起,再次卷起满天风雪飘飞成深深雪幕。
阖云四将握着兵刃的手松了又紧,尽了又松,良久杨锐一声长叹:“刚才我们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薄玄昕笑叹:“我只想知道她们这身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
薄玄承说道:“这倒是第一次看雪茗出手,她的功夫倒是和为人一样,雍容冷艳远于常人啊!”
“表面的雍容之下也是远于常人的狠辣。”薄玄展低声,缓缓接了一句。
突然场中雪茗竹洛同时一声轻喝:“松手!”紧接着银光一闪,长索惊起激飞半空,素衣黄衫都是轻旋飘开。
原来方才雪茗一把捉住索稍,两人同时运起内劲,旗鼓相当之下银索不堪重负被激飞,两人也不得不借飘飞之力消去索上附着的内力。
甫一落地,竹洛转头,幽深眼眸一黯,复又锐光一亮,素色广袖长长挥起,倏然而出两道白绫。
看似浑不着力的两道白绫惊鸿般飘飞,一动一静之间,稳了风云,凝了岁月,淡了九州天下。
雪茗扭头处只见到一双白色长绢迎面而来,看似柔弱,却隐含了劲力猎猎不下刀枪。唇角一直带着的笑意清淡了几分,雍容脸上露出一丝凝重,足下一点,轻盈飞起。
白绫缓缓飘起,裹住那道淡黄的曼妙身影。白雪似乎也畏惧白绫柔弱中隐含的锐利,斜斜飘下,不敢沾染分毫。
薄玄展剑眉微蹙,带上一丝忧心。薄玄旭薄玄昕兄弟两个相对目语,微带讶然。
白绫轻散一角,黄色浅影若影若现。雪茗突然长声唤道:“玄昕,借你落云剑一用!”
薄玄昕朗眉一扬,抬手拔剑,向场中掷去。黄影落下之时,雪茗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剑入手,给那个素来雍容的女子平添锐利,不多见的毕露锋芒。
低眼审视名剑落云,抬头处静缓一笑:“这才公平!”
竹洛白绫略收,亦是看了一眼落云剑,抬眸点头:“的确。也让我看看你的‘飞雪三千’究竟如何了!”
长剑平举,剑柄抵住眉心,剑尖微微下垂,雪茗淡然道:“要看‘飞雪三千’得用‘湘水流云’才行!”话音落,剑光如电,劈开阴霾满天,扫去雪尘万里。
凤眸底下笑意轻落,白绫盘旋,无端惊起水波万丈,汹涌波涛迎面而下,溅落成袅袅云幽。
长剑盘旋映着白雪翩翩,那样的清肃冷寒让薄玄展不由自主想到漠北三千里荒原,高山之上万年不化的冰雪,孤傲的寂寞。
白绫忽放,惊掠开去,展开满地如月霜华般的纤尘不染。白绫舞的并不快,但始终流离其间的确是一种淡淡的哀伤,仿佛那千载流云看尽岁月悠悠,红尘纷扰,沧海桑田尽溶于此间,是历尽潮起潮落的疲惫释然。
长剑和白绫始终不曾相交,那一招一式都飘渺在那般曼妙的身姿里,无章可循。都是那样完美的绝世风华,起承转合之间似是跳舞,舞尽风霜清奇人世起伏。
胡竞锋突然说道:“这哪里是什么比武了,简直就是女孩子跳舞嘛,看着是舒心,可是……”微微摇头似乎不尽赞同。
片刻沉默,薄玄承忽然说道:“凶险异常。”
胡竞锋一愕,不解向他看去。
薄玄展淡淡说道:“你看地上的积雪。”
地上原本已有一层积雪,场外积雪已经有些厚了。然而此时,校场中央一个极大的圆弧之内却没有丝毫雪迹甚至湿痕,浅灰色的地面一如往常。
剑风白绫过处,风雪退避三尺,不近其身。
再看雪茗和竹洛,眉目之间都是些微的冷沉和专注。好像所有的身心都在剑锋或是白绫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惊扰到她们一分一毫。
剑光清丽,剑出落云。
白绫如水,波澜翻涌。
突然她们都是各自一个转身,剑光轻暗,白绫微掩。弹指瞬间,风云突变,校场之中突然而来的刺目白光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侧身躲避。
长剑横扫,万马齐喑九州无言。
白绫翻卷,岁月凝固红尘褪色。
这一刻没有没有天下,这一刻没有过去没有将来,这一刻没有人可以说话,所有人都被震撼在电光火石之间。
风雪骤然一停,只一停,然后肆虐而下。
白色纷飞,迷了视线,遮了眼帘。
雪幕散尽,校场中央冷固无声。
场边所有观战之人都是一声长长惊叹——方才肆虐飘飞的竟不是白雪,而是碎裂的白绫。竹洛右手的白绫全断,被劲气搅成碎片混合在雪中,漫天飘飞。长剑冷凝着杀气,连着雪茗一身的清冷,静静点在竹洛胸前。而竹洛左手的白绫,也层层缠绕在雪茗的颈间。
竟然是不分上下。
缓缓的,两人脸上都是浮上一点浅笑。杀气清冷散去,暖意淡淡。
散了劲力,白绫松散,竹洛笑叹道:“你的‘飞雪三千’终于练成了!”
长剑落下,雪茗点头,笑言明媚:“你的‘湘水流云’不是也一样?竟然还是平手!”
长袖轻抖收起随风飘扬的白绫,抚上胸口,逼出方才透胸而入的那点剑劲,轻勾菱唇微微摇头:“算是输了你半招了,这样的剑气再烈几分就足以伤到我了。”
雪茗随手把长剑抛回给薄玄昕,一手执起她的手腕,不忘调侃:“行了吧。你刚和人动过手,本就算是我捡了个便宜。更何况今天你手上就两条普通白绫,我手上的好歹也是把名剑,你就别那么客气了。”这时候场边诸人已经围上来,都是一脸关切。
竹洛微微摇头,转眸对上薄玄旭关切的眼神,微微一笑,示意他放心。笑意虽浅,却如玉宇天光一般落入众人眼底,无端生出千百种魅惑,不约而同心底一颤。
素衣黄衫清淡于雪中,站在一起,那样倾倒天下的容貌,恍若雪中绽放出的两朵绝美的奇葩。两年来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毫无拘束地引剑挥刀,或许军营,的确是一个最能激起血性的地方。
方才过招的瞬间,在对方的眼眸中,她们都看到那种熟悉的神色。锐利,清朗,藐视天下的骄傲,即使翻覆了风云也依然从容。那一瞬间,她们身上没有掩藏,没有桎梏,仿佛又回到天宽地阔的江湖,一人一剑,笑傲天涯。
雪茗,竹洛,那一刻她们谁都不是,只是-“风雨”。风刺雨杀,足以掌控整个江湖的力量。
而今锋芒散尽,她们便又回归那种属于深宫的安宁,或是雍容,或是妩媚,掩藏起锐利和精明,端庄而淑雅。如同绝世的名剑只出鞘一瞬,唯余清风空过,荡着漫漫长吟。
指尖沾上一点雪花,幽深的凤眸转过一丝玩味,带着些许疲惫和慵懒。竹洛抬眸,看了看四周清冷的校场,说道:“那么大的雪还劳诸位殿下和我们一起站在这儿,真是罪过。今天也差不多了,都散了吧,几位殿下到时候病了我们可担待不起。”说完看了雪茗一眼,无声一笑。
薄玄昕抚了抚腰间的落云剑,笑道:“看了这么难得的比武,就算病了我也心甘情愿!”
瞥了他一眼,竹洛刚要说话,突然眼角不知扫到什么,轻轻“咦”了一声。
雪茗对她最是了解不过,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却见她凝视着倚陌城东南的一角天空,诧异里一点凝重。轻轻扯了扯她,以目相询。
回头看她,凤眸里清光淡淡,但她知道雪茗已经明白了。一切不过在弹指一瞬里,笑意晕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竹洛说道:“难得出宫一趟,我去办点事儿,等会儿自己回去,你们都别跟来了。”说话间招来晨凫,翻身上马,突然回头看了看雪茗,又看了看薄玄展,低声笑道:“二哥就把雪茗送回去吧,雪天路滑,小心些!”冲雪茗眨眨眼,清声一笑,径自离开。
雪茗百无奈何地看着她离开,顺手拉住刚想追上去的薄玄旭,一侧身顺便就拦住了薄玄昕:“她说了你们别跟就别跟了,晚些她自己会回宫的,丢不了!”望着素衣女子远去的身影,心下一声暗叹,这丫头,深深浅浅到底惹了多少债上身了?
剪不断理还乱的,看上去还不止自己一个呢。
不过……不过真的到了那一天,这一切,对她来说,应该都会戛然而止的。只是,会有几个人,觉得心痛呢?
“你回哪里?”微微走神的时候,突然一个冷淡却带着暖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回头,薄玄展已经站在她身边,那双幽深的眼眸带着淡淡的暖意,笼罩着她。
淡淡一笑,眉目间的疏朗似乎不胜无奈:“回相府。”漂泊江湖十多年之后她居然也有了一个家,高高在上的左相府。她竟然会是当今冷氏一族唯一的嫡女。命运这东西,有时候真是可笑。
“咳咳,”薄玄旭一阵咳嗽依然止不住笑意上泛,“那二哥送雪茗回相府,我们就先走了。”向阖云四将微微点头,不由分说拉着薄玄昕就离开。
薄玄承也是笑,阳光般的温暖:“二哥,玄承先告退了!”打趣般看了一眼雪茗,顺便对一边竖着不知如何是好的阖云四将使了个眼色,转身和薄玄旭薄玄昕两兄弟一起离开。
然而在转身那一瞬间,他却极轻极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所爱的那个人眼里,可曾有他?
雪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是微微一叹。转身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他的孤寂和无奈。
三位皇子都忙不迭地离开,薄玄展反常的态度,阖云四将跟随多年好歹看出点端倪。当下徐远抱拳俯身:“属下等告退!”
“嗯。”薄玄展淡淡应了一声,“明日的操练一切如常,本王在朝会散了以后过来。”
“是!”躬身应下,转身回营。
走出一段路,杨锐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低声笑道:“也许不久以后就能看到王爷立妃了!”都是跟了薄玄展近十年的人,名为下属,实则与兄弟无异。
胡竞锋想了想,说道:“这位冷二小姐还真的和那些贵族小姐都不一样,这一身的气度,啧啧……”
“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展王妃’三个字啊!”徐远低声道,带着愉悦。展王多年不纳妃,想来也是在等这样一个女人吧。
只有廖越没有说话,低垂的眼睛里,微微有一丝寥落。
就这样错过了吗?
肩头一暖,带着他体温的大氅落上肩头。雪茗自薄玄承离开的方向回眸,侧头便对上那双让她坠入红尘的眼睛,微笑。
薄玄展眉头微皱,似乎还带着不满:“出门也不披件披风,就不怕病了?”
挑了挑眉,雪茗满不在乎:“本来只是送七殿下出门罢了,又不知道会被玄承拖到这里来。何况又不是那些弱不禁风的千金小姐,哪有那么容易生病。”
听到那句“七殿下”,薄玄展眼眸微微一细,似乎有点危险的神色:“七弟似乎去相府去的很勤?”
雪茗一怔,抬头看他,那样的不满好像不是伪装。盯了他半晌,她陡然失笑,眉梢吊起,问道:“我能不能理解成,你吃醋?”
手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上一带,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薄玄承低头,锁住她的双眼,慢慢道:“是有如何?”
雪茗轻轻眨了眨眼,笑道:“不胜荣幸!能听到向来冷肃的展王殿下说这种话,雪茗是不是第一个?”
“也是最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传来,带着蛊惑,让她在一瞬间怔住,然后两朵红霞不可抑止地飞上白玉般的脸颊。雪茗扭头,似乎不敢看他那样的目光,只看着地上的积雪,不作声。
薄玄展低声地一笑,然后又沉声一叹,仿佛带着无限歉疚:“原谅我没去相府看你,别怪我!你知道……”
“我知道。”雪茗垂眸淡淡地回答,掠开脸颊边的一缕青丝,抬头看着他,“你不来是对的,有些事情一步也错不得,我不会怪你。至于你的三弟和七弟,他们要来我也管不着,倒不如看看你这个做哥哥的有没有这个本事!”百无奈何地耸耸肩,看着薄玄展,那样顽皮的神色很难和那个平素冷漠的女子联系起来。
薄玄展捉住她掠开发丝的手,轻轻吻了一下,笑道:“现在真没有这本事。不过等你嫁到展王府来了就可以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脸上的顽皮毫无抵抗地转成了羞涩,雪茗一把抽回被他握着的手,埋怨:“干什么,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这里是阖云骑的军营,令行禁止,这时候不会有人过来的!”他看着她难得一见的羞涩爽朗地笑了起来,却也不再逗她,揽着她的纤腰向营门走去。
转眸瞪了他一眼,一声呼哨,飞翩从远处小跑过来。雪茗伸手挽缰,薄玄展在她腰上轻轻一托,看她坐稳了,才翻身上马,并辔而行。
风雪虽大,两人却似乎毫不在意,缓慢而行。马蹄在浅薄的积雪上留下印迹,一路蜿蜒。
“回家那么久了,可还习惯?”
回家,如此突兀的一个词,让雪茗不由得愣了一下。呼出一口气,看着白色的雾气消散在眼前,她缓缓苦笑:“名门钟鼎,深宅大院,漂泊江湖十年,突然有这么一个家,还真是不习惯呢!”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浮起的,是属于历经悲欢的人才有的神色。
寂寥,静远,仿佛已经看尽了沧海桑田。
薄玄展看着她,突然回忆起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在那片树林里,在刀光剑影生死之间。一身白衣的她恍若天女一般,在血雨横飞之中蓦然出现,带着冰雪的气息救下了他。
他至今记得,当刺客尽皆伏诛,当她的那身白衣上晕开朵朵红梅的时候,她回头看向他,那一刹那她的眼里,便是这样的神色——辽远,空濛,些微的厌倦和嘲弄。
从那以后,每一次在紫辰宫里遇到她,都会在她的眼底捕捉到这样的痕迹,无尽的了解和透彻,混合着淡淡的惆怅。那一瞬间的共鸣是如此强烈,让他,素来以冷漠著称的薄玄展无法忽视,无法抗拒。从此他身不由己地开始关注她,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他明白这很危险,但却无法抗拒。这个来历成迷的女人就像他的克星一般,在他的心里下了蛊,一丝丝,一寸寸蚕食他的心,还有他的冷厉无情。
于是他只能变得更加冷漠,尤其是在她的面前。直到在桐山的那个黑夜,她的血,让他的无情从此万劫不复。只有他自己知道,抱着她的时候,他的手在颤抖。
那几天的失神,让向来与他亲近的薄玄旭察觉到了不正常,首先是诧异,然后是了然。于是有了山崖上的试探,结果却是让他真正的欲罢不能。
这个冰雪一样的女人好像一个无底的深渊,让他沉沦,却也心甘情愿。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还好,还好她心里是有他的。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铁血纵横二十余年,原来还是抵不过那样绕指的柔。
他不再在意她是谁,她的过去,还有她的秘密。如今他所在意的,只是她本身而已。
薄玄展薄唇掠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抬手抚上她的长发。雪茗微微一震,回头,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平息了她心底的战栗。
“不要怕,一切有我!”她听见他在耳边低声说道。那样沉稳,笃定,安人心腑。
双眼无端的酸涩,雪茗轻轻绽开一个笑,那般宁静美好:“恩,我相信你!”
微微垂眸思量了片刻,她抬起头,清澈的眸子亮的逼人。她看着他的眼睛,微敛了笑,婉转出一抹奇特的幽暗:“他日不论我做什么,也都请你相信我,我不会负你!”
薄玄展略略一惊,极深地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却找不到丝毫他想找到的痕迹。良久,在雪茗几乎要开始觉得绝望的时候,他点头,肃声道:“好!”
一个字而已,却让雪茗如释重负。
她略略仰起头,勾起一个极淡的笑——师傅,你看,也许我永远不能像竹洛一样,强势,冷厉,义无反顾。但我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即便无法成为他的臂助,我也不会是他的软肋。
若有那么一天,我也必将倾尽一切。
师傅,我一定不会再重复你的悲剧了。
请你在天上,祝福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