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六章 落花无意流水情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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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日晴朗,金色的阳光一扫几日连绵秋雨留下的阴霾,一片秋日独有的芬芳飘逸。
    雪茗斜靠在榻上,手中执着一根白羽,在素笺上清扫,冷艳的脸上淡淡,看不出表情。偶尔嘴角轻勾,一点嘲讽的笑意。
    雕花刻门轻响,阳光泄入房间每个角落,撒下融融温暖。雪茗轻轻抬眼,微笑:“回来啦。又去骑马了?”
    竹洛一身劲装,长发紧束,干净利落。解去披风随意在榻边一靠,扬眉笑道:“你身上伤还没好,我只能被他们拖着到处跑了。这两日围场里里外外哪儿都去过了,晨凫都被累得够呛。”
    雪茗微微动了动,轻笑:“那还不好。省得回了帝都又嫌闷得慌,御林苑虽大,可也不比草原,没的让你如此尽兴的。”
    回以一笑,竹洛问道:“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痒痒的,过些天脱了痂就好了。”雪茗清浅垂眸,随手将那张素笺递给竹洛,波澜不惊,“你看看吧,今天刚收到的。”
    瞥了雪茗一眼,竹洛低头看了看那张素笺,突然冷笑道:“胆子越来越大了,连中正镖局的镖都敢截,静冥堂还真以为他们的势力大到可以视整个江湖为无物?”
    漫不经心地抚着手指间的那根白羽,雪茗说道:“这次傅本初该是吃了个暗亏了,中正镖局副总镖头祁健正的索命连环在江湖上怎么也是排前十的,这么去招惹他怎么讨得到好,非但如此还平白无故地把中正镖局给得罪了,静冥堂估计得消停一段时间了。”
    把素笺递回给雪茗,竹洛抬眸问道:“怎么最近这么关注静冥堂?”
    “多知道点有什么不好。”轻轻一笑,雪茗把那张素笺收好,“江湖上现在各方面势力均衡,这些年才好不容易平静些。静冥堂起于无形,这两年势力见长,也许下一次江湖上滔天的浪头就会从那里出来了。”低头看着一直把玩的白羽,雪茗突然很轻很轻地加了一句,“傅本初不是那么简单的,我有些担心。”
    竹洛侧首,似是斟酌了一小会儿,方道:“你不考虑去渗透一下,不然我着人去看看?”
    雪茗说道:“先不用,看看再说。身处深宫不比悠游江湖,我们还是谨慎为上吧。‘风雨’是我们手里最后也最重的牌,轻易还是不要做太危险的事情。”
    起身走到一边的架子边上不知道找些什么,竹洛笑道:“那还不简单。最近也没接什么单子,我这里本就闲,倒是你那儿,‘风刺’本就散的开,你倒是得多约束着点才好。”
    雪茗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道:“我理会的。‘风刺雨杀’本就一体的,谁又离得开谁了。我这里自然会管好,不过你那儿也小心为上,单子能少接点还是少接点吧。”
    “我知道。”竹洛回过头一笑,扬了扬手中一张薄纸,说道,“压了都快半个月了还没发出去。别的单子可以不接,这样的单子不接可就可惜了。江南三大武林世家出十万两金铢买‘绝户手’孟鹄的命,这钱放过也太可惜了。”
    “听说孟鹄在江南做了不少案子,但官府世家到现在都对他无可奈何。‘绝户手’三个字不是虚的,既然单子你都接了,派谁去你可想好了?”雪茗纤眉轻蹙,看向竹洛。
    一理袍袖,竹洛笑得一脸无所谓:“放心吧,我的好姐姐!要是真派不出人大不了我自己去一趟不就完了。凭我还奈何不了他孟鹄?”
    雪茗还未说话,忽然外面的侍女轻轻扣了扣门,禀道:“两位小姐,潇王殿下来了!”
    竹洛转眸含笑看了雪茗一眼,扬声道:“还不快请!”略有促狭地对雪茗笑道:“你们慢慢聊,我正好出去派任务,不碍眼!”不理会雪茗嗔怪的目光,拉开门,径自去了。
    靠在榻上,雪茗正有些发怔,突然听到一个俊朗温和的声音响起:“今天怎么样了?”转头处,温文尔雅的七皇子薄玄潇正走入屋里,金色阳光洒落他白袍满身,玉树临风四字也不过如此了。
    微微撑起身子,雪茗浅笑:“见过潇王殿下!”
    人还未下榻,已被薄玄潇一把扶住了,温雅淡定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别多礼,太见外了。”
    雪茗靠回榻上浅浅一笑,看着侍女上了茶,行礼退出去,道:“其实你不必每天都来,这样太惹眼了。”
    啜了口茶,薄玄潇道:“本就应该的,怎么说这伤都是替我受的,我这条命也是你救的。更何况连父皇都说了让我常来瞧瞧你,我可不敢抗旨。”
    虽是有些调笑的意味,可被他说来,却显得再自然不过。雍朝七皇子、潇王殿下的温文俊雅满帝都谁人不知无人部晓。待人谦和、礼贤下士,年纪轻轻便博得“贤王”的声名;俊朗的外表,显赫的家世,永远温文和煦的笑容,他的身影被帝都多少女子在梦里深深勾勒、细细描摹。看见他,便如看到万里晴空,不见阴霾。
    雪茗安静地打量着他——这几日他天天都来小坐,闲谈之间两人也愈加熟捻起来,他永远在笑,但是她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温和俊雅下的落寞孤寂。生在皇家,哪个人没有面具,而他薄玄潇的面具便是笑,永远不变笑,早已成为习惯的笑。他是骄傲的,被人仰视,被人崇敬,然而他内心的苦闷却可曾有人见过?雪茗眉微微一蹙,眸间滑过一丝悲悯——
    这样活着,很累、很累吧?
    薄玄潇敏感地把握到她情绪的变动,不知为何心下竟微微一紧,笑容轻窒,关切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收了心神,雪茗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你,背上那些伤怎么样了?听太医说还挺厉害的。”
    薄玄潇说道:“只是些擦伤而已,早好了。太医院就喜欢把病啊伤啊的往重处说,不用听他们的。从小父皇就把我们兄弟的身子骨练的很好,这点小伤哪有那么要紧了。”
    盈盈一笑,雪茗说道:“谁让您贵为皇子呢?皇子一受伤一生病的太医们难免紧张的要命。前些日子十殿下不舒服,竹洛去瞧了瞧,回来说只是受了点寒,扎了两针马上没事了。太医们倒好,这药那药的开了不少,合着把十殿下当药罐子了。不过倒是让竹洛拣了不少好药回来。”
    薄玄潇闻言,淡笑:“你们姐妹的医术倒是比整个太医院加起来都好。”微微一顿,续到:“十弟一病只是太医急,你这一伤,可知让多少人着急的吃不下睡不着?”嗓音低沉儒雅,嘴角带笑,眉目间却是隐隐的忧急和,心痛?
    雪茗心下轻紧,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轻道:“自小漂泊江湖,受过比这重的伤多的是,你不用放在心上。”
    “江湖?我现在真的想知道,江湖究竟是什么地方,竟然会有你们这样的灵秀女子。”薄玄潇笑叹,一点深究。
    雪茗垂眸,唇边带着抹婉转的笑意,略苦:“江湖?快意恩仇,纵马挟剑,天高地阔,但也是云谲波诡,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的地方。”
    轻叩着茶盏,薄玄潇道:“是么?什么时候也出去走走,见识见识你们口中的江湖才好。”
    抬头对上他的眼,雪茗掩去所有的情绪,只是淡笑:“人心便是江湖,只要有人在就会有江湖。其实你一直都身处其中,朝堂,是和江湖一样的地方。”
    对视了半晌,薄玄潇一声畅笑:“越来越有禅意了。如此倒是我着相了。”
    雪茗静默,而后缓缓笑道:“王爷过谦了。我本不信佛,何来的禅意。再说下去,只怕王爷就要觉得雪茗亵渎佛祖了。”
    午后温暖的阳光翩跹于室,清醇的茶香缭绕,满屋馨然。薄玄潇与雪茗一坐一靠,一时之间俱是无声。若非听到一边银漏里一滴滴的水声,只怕真的会将时光凝固在这一点上,不再移动分毫,永远这样安静、美好、从容。
    良久良久,薄玄潇逸出一声淡淡的叹息,俊眸紧紧锁住雪茗的双眼,沉声道:“答应我,下次不论出什么状况,都先照顾好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流岚轻过,雪茗抿唇淡笑,微微摇头:“不要给我提我做不到的要求。”
    “为什么?”浓眉明显一蹙,薄玄潇追问。
    “不要问为什么,本就没有为什么。你是雍朝的七皇子、潇王殿下,而我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孰重孰轻谁都分得清楚。”纤眉轻挑,看着落在指尖上的一点金色阳光,雪茗淡淡地道,不着痕迹,“重来一次我也不会后悔这么做,如果有下一次我也还会这样选,我会,竹洛也会。”看到薄玄潇的眉头越来越紧,眸光清亮,雪茗轻松地道:“不过你放心,也是风里雨里过来的人,轻易丢不掉命的。那天要不是阴差阳错的那枝箭我也不会受伤。你没必要那么紧张的。”
    “你……那天竹洛也是这么说,真是拿你们姐妹没办法!”薄玄潇叹气,明显无可奈何。那天在跟竹洛提起的时候,竹洛也是这样沉静地告诉他不要介意,也是这样直接地拒绝了他的要求。唯一的不同,便是雪茗的脸上永远淡淡的,即便是笑也是轻轻浅浅,而竹洛,在蓦然回头的那一瞬间,精致妩媚的脸庞上,是不曾掩饰的骄傲,那般的飞扬而又决绝。
    理了理腰上的丝带,眉眼之间难得的出现一丝俏皮:“那是,我们向来都很一致的。竹洛一定还跟你说了另外一句话,那也是我想说的。”
    “哦?”薄玄潇唇边一点玩味的笑,“是什么?”
    “请潇王殿下记得,也顺便提醒一下愆王殿下、霆王殿下和十二殿下,四位每人欠我们一个要求!”
    “你们……”薄玄潇再也忍不住,失笑,“果真是比亲姐妹还亲的姐妹,连话都一样。竹洛跟我说‘雪茗一定会想起来再提醒你的’,你果然做到了。这下不敢忘,也忘不了了!只要两位小姐开口,我们兄弟四人一定做到!”
    莞尔一笑,雪茗道:“几位殿下记住就好,一人一个,到时候都不会少的。”
    薄玄潇极无奈地看着她,微微摇头苦笑,伤成这样还有心思惦记别的事情,满天下大概也只有她们这样的女人才做得到了。
    如往日一般闲闲坐了聊会儿天,薄玄潇准备告辞离开。不理会他的阻挠,雪茗起身下榻,道:“我送你。”
    雪衣长襟拂过,暗香翩然。薄玄潇微微摇头,只好任她伴着自己出来。行到廊下,温朗道:“回去歇着吧,我明天再来。”回头间却突然看到雪茗紧紧按住心口,脸色雪白,薄玄潇心下一紧,肃声问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强撑着抬头,微笑:“我没事,你去吧,就送你到这儿了。明天……”说到这里,心口似乎被狠狠地捏了一把,雪茗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就向前倒去。
    薄玄潇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只觉得她的身子冰冷,玉容惨白,额头上细细密密沁出一层冷汗,一瞬间心里像是被滚水烫过,痛得不能自已,急声叫道:“雪茗!雪茗!来人,快去宣太医!”
    雪茗微微抬手按住他,断断续续地道:“我……我没事。扶我……扶我躺下就……就好。”一呼一吸之间但觉得一阵阵钝疼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凝滞到无法呼吸。
    太医还未来,薄玄潇紧紧抱着雪茗,原本的温雅从容都被此刻深深的焦虑替代,只是一叠声地叫着她,希望可以帮她缓解痛苦。突然眼角一瞥,竹洛正好回来,立刻唤道:“竹洛,雪茗她……”
    竹洛一眼看到躺在他怀里的雪茗,脸色一变,一个起落间便纵到薄玄潇身边,一搭腕脉,不及听完他的话,沉声道:“快把她抱回到榻上去。”
    回到屋里,竹洛一边低声轻唤,一边从袖里摸出一支玉瓶,倒出两颗碧色的药丸给雪茗服下,道:“水。”
    刚与竹洛一起进屋的男子递过水去,竹洛随手接过喂雪茗喝下。薄玄潇侧身看了那男子一眼,低声说道:“十弟,你也来了。”
    “嗯,刚和竹洛碰到就一起过来看看。”薄玄承回答,紧接着又问竹洛:“雪茗怎么了?”
    看着雪茗的脸色好起来,竹洛似乎松了口气,慢慢扶她坐起来,说道:“没什么,老毛病又犯了。”说话间运起内力给她推宫活血,“应该是上次失血多了点,现在不大要紧了。”
    半晌,雪茗缓缓睁眼,原本惨白的脸上也多了丝血色。竹洛扶着她躺下,低声问:“怎么样?好点没有?”
    “还好,没事了。”抬眼对站在一边的薄玄潇、薄玄承微微一笑,“惊到两位殿下了。”
    薄玄承似乎也送了口气,戏谑:“我刚过来一趟你就病成这样,还真是把我吓得不轻。到底怎么回事?”
    给雪茗把着脉,竹洛说道:“心疾,这么多年的顽症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又发作了。拜托你下次别吓我,不然迟早我也被你吓出这毛病来。”后半句话却是对躺着的雪茗说的,嗔怪,却也心有余悸。
    雪茗浅浅一笑,不理她,对浓眉紧蹙的薄玄潇道:“多谢七殿下了,今天算你救了我,这下我们两不相欠了。”
    “我宁可欠着你,这种‘救’还是算了吧。”薄玄潇的语气里没有丝毫轻松,低沉、严肃,还有点后怕。
    竹洛给雪茗盖好薄被,转身对薄玄潇和薄玄承道:“雪茗身子不好得静养,两位殿下若是没什么事今天便请回吧,竹洛不送了。”
    薄玄潇轻怔,似乎一时间并没有想走的意思,不料竹洛却下了逐客令。眼风轻扫,薄玄承唯一颔首,拉住薄玄潇道:“七哥,竹洛说得对,我们先走吧,也让雪茗好好休息。”
    无声地叹了口气,俊雅的笑容又回到脸上,薄玄潇对雪茗道:“你先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看雪茗淡笑着点了点头,方转身和薄玄承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竹洛侧身在榻边坐下来,笑道:“这算哪一出啊?我还没见过向来温润和煦的潇王殿下紧张成这样过呢!”
    雪茗眼神微有些迷离,苦笑:“哪一出,我也想知道这算哪一出!好像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了!你怎么跟玄承一起回来了?”
    “刚碰到了,他说要来看看你就一起回来了。”瞥了她一眼,竹洛掩嘴轻笑,“我们这儿乱不了,不过你那边的官司,你可得自己个儿理清楚才好。”
    方才将压了半个月的单子派出去,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薄玄承。烨帝的十皇子,应当是这些皇子中间最闲散的一个。从来没有什么野心,安于朝堂,不争、不夺,他有像薄玄潇一样的温和,也有像薄玄旭一样的不羁。相交两年,烨帝诸多皇子虽然都与她们走得很近,但却也只有薄玄承被她们引为知己。他可以真正无条件地信任她们,她们也可以放心地与他把酒相论,谈笑纵横之间无所不包。他待她们如妹,她们亦视他为兄,关系简单而明朗,却真真正正地温暖、踏实。
    雪茗苦笑,不语——理,怎么理?她们是被动地被带入其中,这个漩涡,好像越来越深了。
    竹洛敛了笑,脸上尽是深思和忧虑,突然叹了口气:“你先休息吧,别想了!”说完,起身往外室走去。
    原本灿烂的阳光似乎一下子阴晦了,一阵阵浅浅的秋寒。
    白袍潇洒,薄玄潇随意漫步在围场上。怀里似乎还留有她的温度,和,她的味道。
    清新淡雅,隐隐的,是梅香。
    那是她最喜欢用的香料。
    无声地叹息,微微摇头,唇边勾起的,竟是一点苦笑。
    向来温和俊雅的薄玄潇,竟然在苦笑。
    相识近两年了,他与她们之间,其实一直都是淡漠的。他是皇子,身份高贵、家世显赫,她们虽一直深受烨帝宠爱,却毕竟来自江湖。当初,从第一眼见到她们开始,他的直觉便告诉他,她们很不简单。两年的时间里,不得不承认,对这两个才名满帝都的女子,他有着深深的戒心。并非没有查过她们的来历,但直到今天他都几乎一无所知,当中的神秘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对她们用过手段,使过心机,但都被在云淡风轻间消弭于无形,甚至弄不清楚她们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不像与九弟、十二弟那般熟捻,更不像对十弟那样信赖,她们对他一直都保持淡淡疏离,虽不至于冷漠到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其中的距离,分明是不想让他去走近的。两年的时间里,她们以一种特别的身份和姿态出现在紫辰宫,耀目却也低调,而他多数时间都只在远处远远看着她们——很久以来,他都以为,那只是一种不解的观察而已。
    直到那天在山里,在她为救他而不顾一切的时候,在触摸到她的血的时候,他才知道一直以来他都错了。他蓦然明白为什么不愿做的更多,那是因为他不想破坏那样近乎完美的美好。两年的时间,无意之间,那个冷艳清华的影子已经住进他的心里,只是他不曾发现、或者刻意忽略罢了。他无法忘记她,更不忍心去打扰她,那一袭白衣,永远都是纤尘不然,就像那个纯白的灵魂。
    黑暗的夜晚,满地的猩红,在他触到满手温热时候,心底一直以来坚硬的盔甲突然就碎了,他不再是那个永远和煦温润却也疏离轻朗的薄玄潇了。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深深地战栗——他害怕那些红色带走她的温度,那短短的一晚,于他,却像百世千生。百世千生的轮回里,蓦然寻找到心底所有的温暖。
    所以他每天都去看她。看她的笑,浅浅淡淡;听她说话,轻轻泠泠。二十几年来他第一次正视自己心底最深的感情,不再逃避,不再欺骗。是,感情无关其他,无关政治、无关背景,他只是他,就像她,从来都只是她一样。
    然而她还是疏离的。她从来只叫他“七殿下”,从不像对九弟、十弟、十二弟一样直呼名字;她总是在回避他的的注视,回避他浓浓的关切和一点点表露在外的心意;她对他笑,但笑里都是淡淡的从来看不到半点真实的感情;她有意无意地拒绝他的好,一直都保持着那点不远,但也不近的距离。她们永远将自己笼罩在一层轻纱里,看不清,辨不透。方才竹洛更是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那一丝隐含的分明拒绝,他又怎会不懂?
    她们有自己的秘密,无疑,她们并不想让他去靠近。
    不过,当他说明天再去看她的时候,她不是也点头了吗?再远的距离都是可以走近的,既然有了开始,一切都是可以继续下去的。
    轻轻眯眼,仰头对着金色的阳光叹了口气,俊雅的笑容又回到他的脸上——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对想要的东西,他薄玄潇从不会放手,从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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