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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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一过,骄阳霎时就变得热烈起来,就连同那风,似乎都带着些温热,吹得人昏昏欲睡,不过好在有梅姨在,所以水云启熏的寝殿仍旧十年如一日般的一尘不染。
待水云擎轩吩咐锦一与锦一隐在暗处之后,水云启熏便带着他来到了他的寝殿,他的寝殿还如当初离宫时的模样,红木矮桌紫茶壶,窗棂边的软榻也还搭着层层轻纱。
这软榻很大,即便是容下他们二人也还有空暇,水云擎轩靠着榻背,又才将水云启熏拉入怀里,好在这背靠窗棂还有清风不断,所以二人相拥小憩也并未觉着热。
风不停歇,骄阳却渐渐西落,水云擎轩早已醒了数刻,但他却动也不动的保持着有些僵硬的姿势来确保怀中人儿睡的香甜。
而在水云启熏醒来时,申时已过,刚刚睡醒的他有些不知今日何兮的呆愣,垂顺的发丝也有些乱,慵懒无害的模样丝毫没有即刻及冠的沉稳,但在水云擎轩眼里,这一切,却都是最好的模样。
“熏儿你醒了?”水云擎轩开口轻问道。
“嗯~醒了。”水云启熏轻哼一声,嘴上说着醒了,可他的身子却动也未动。
“你呀!”水云擎轩见状无奈一笑,而后伸出手刮了刮水云启熏的鼻尖,哄似的说道:“熏儿你该起身了,不然该误了庆贺宴的时辰了。”
“庆贺宴。。。?”
“什么。。。?庆贺宴!”水云启熏这才瞬间惊醒,方才的慵懒也一瞬消逝无踪。
“熏儿你先别慌,还来得及。”水云擎轩安抚道,随后也一同起了身,见水云启熏正用银盆中清水洗着脸,他就取来玉篦,应是想待水云启熏洗完脸,再为他梳理乌发。
“哥哥你早就醒了吧?怎地不叫醒我呢?”水云启熏洗了脸,也未擦干,面上还带着些水珠。
“扰人清梦,可非君子所为。”水云擎轩挑眉一笑,难得的带着些许纨绔,但手里却是与纨绔毫无干系的玉篦,待见了水云启熏脸上的水珠后,他又转身换成棉帕。
或许是习武所致,水云擎轩的手掌一直长有薄茧,断然是比不上水云启熏这般细嫩精致,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带给了水云启熏无上的温柔。
擦干了水珠,水云擎轩又才拿起玉篦为水云启熏梳理着有些凌乱的乌发,这本该是随侍之人所做之事,不知在何时,慢慢落于水云擎轩之手。
细看这两人,一人乐意而为,一人顺意享受,倒也不甚和谐。
因知受封庆贺宴之阵仗,水云擎轩与水云启熏二人也未多做拖延,待两人皆收拾妥帖之后就立马出了常宁殿往御花园行去。
可他们二人还未至御花园,只经过半路的所见所闻,就已然可以预知今晚庆贺宴的场面是何等的恢宏和热闹非凡了。
那观景回廊廊边的宫灯边新添了大红灯笼,那来来回回或端着杯盏与瓜果的丫鬟,又或是那前前后后布置着几案和矮凳的公公,都无一不在衬射着今晚的庆贺宴是何其的隆重。
太阳落下,天边最后的一缕余晖也已散去,漫天的天青色下的皇宫在那数不清的大红灯笼的照耀下,如同白昼,而这御花园尤其更甚。
今日,水云国不论上至丞相还是下至少卿院使,皆需身着朝服携着女眷而至御花园,而此时的御花园,早已是呈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之势。
掌司仪,掌一国之礼,他早早就带着两个公公立于回廊入口处,打点着这一切,眼下,他见时辰差不多了,晚宴也即将开始,他便开始喧报着百官之名陆续开始落座。
“有请清轩王爷。”掌司仪首个喧报的名字便是当今水云国的第一个王爷——水云擎轩。
“恭迎王爷。”掌司仪身后的两个公公接道。
“有请三殿下。”紧接着的是水云启熏。
“恭迎三殿下。”
“有请沐阳丞相。”再是丞相沐阳纯成。
“恭迎丞相。”
。。。。。。
如此般,百官携女眷一一落座。
直至。
“皇上、皇太后驾到。”水云青昊一身明黄龙袍,身侧则是一身风袍的皇太后。
“微臣见过皇上、皇太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后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百官叩拜在地。
“平身。”水云青昊伸手遥遥一挥。
“谢皇上,谢皇太后。”群臣应声而起。
“见过皇上,见过太后。”水云擎轩面色沉静,波澜不惊的道。
“见过皇兄,见过太后。”水云启熏吟着浅浅的笑,不过这笑却不达眼底,那是水云擎轩熟知的,是水云启熏对着商贾才独有的模样。
“王爷与皇弟都无需多礼,入座吧。”对着水云擎轩和水云启熏,水云青昊那肃然的神色才稍稍缓和。
待所有人都落了座。
皇太后暮然开了口,她道:“擎轩忙于政务少于进宫还情有可原,可启熏你这一离宫就是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这不,哀家不过觉得转眼时间,你便都要及冠受封了。”许是乍一见许久未曾回宫的水云启熏,皇太后沐阳婉晴难得的有所感叹道。
“太后您说的是,这三殿下仿若在昨日还是个小娃娃,可这明日,就要及冠了。”沐阳丞相沐阳纯成的脸色不是很好,许是他心有所忧,他的脸色较之以前差了不少,但他也还是接着皇太后的话如此应道。
“启熏谢过太后的挂心,不过在启熏看来,太后可还是如启熏出宫时的模样一般未变。”水云启熏欠身谢过,然后转过头看着沐阳纯成,又道:“启熏见过丞相,丞相也亦是精神矍铄,风采不减当年。”
水云启熏平日里是自在惯了些不假,何况他又有水云擎轩宠着护着,所以他平日里也难免的有些任着性子来,可这却并不意味着他不懂礼、不知义,相反的,无论是皇子应有的心胸眼界,还是商贾须有的市侩圆滑,还是水云擎轩挚爱着的简单纯真,他都有,且他还自由转换运用纯熟。
“哪里,哪里,三殿下缪赞了。”沐阳纯成闻言抱了抱拳,端作虚心状。
“启熏如此乖巧,若是雪燕妹妹见了,肯定也会很开心的。”太后沐阳婉晴语带可惜,可字里行间却全无可惜之意,她就像只是无意的提起,而后又淡淡的看了水云启熏一眼,继而又摇了摇头接道:“罢了,罢了,今日本是开心的日子,就不提那些令人神伤的事情了。”
“掌司仪,开始吧。”不待水云启熏作出反应,水云青昊就已开口吩咐道。
“遵皇上旨意,三殿下——水云启熏受封大典的庆贺宴正式开始。”掌司仪上前一步,立于席前高声唱道。
这时,丝竹声应声而起,一行行身姿曼妙的舞女从回廊那头行于席边的圆台之上,轻歌曼舞骤然而起,和着那席间不时响起的叫好声,昭示着床架晚宴的正式开场。
而自皇太后提起雪燕之后,水云启熏就再开口未接言,因为她那口中雪燕并非是其她人,而正是他水云启熏的母妃——齐雪燕。
其实,若真要与水云启熏论起他的母妃削发一事,他也并不会有多心伤,他只是心疼,心疼他的母妃半生都要与那青灯古佛相伴,也不论好与不好,他只是单纯的觉着这对他从小就娇生惯养的母妃来说,终是苦了些。
但水云启熏从未劝说过他的母妃,因为他相信他的母妃会做出最合理的选择,他只是仅仅的心疼着他的母妃而已。
水云擎轩一直都未言语,但矮桌下掩于广袖之下的手,在皇太后沐阳婉晴提起水云启熏的母妃——他的燕姨之后,他就一直轻轻的握着水云启熏的手。
他要说些什么吗?
他该说些什么吗?
他不能,他自己已经太过招风,不能再陷水云启熏于险境。
那他要做些什么吗?
他也不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万事都得小心,不能落人口舌,更不能让水云启熏受到莫须有的屈辱。
所谓的地位便是如此,越高,越显赫,就更越是身不由己。
水云擎轩与水云启熏出生于皇族,所以他们自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应当知晓,他们的此生,都无法随心所欲。
他们没有丝毫办法,他们眼下所处的位置,就需要他们克制。
克制,心里快要迸发的情意。
克制,眼里快要流露的疼惜。
置身在这一场数百人的欢庆宴里,水云启熏原本还有些介于麻木与焦躁相间的厌恶,但自水云擎轩伸出手握住自己的那一刻,自己感受着那只长有薄茧的手心传来的缕缕热度,那只是有些温的热度,却似白日里的骄阳般温暖着自己的心与魂灵。
所以这一刻,水云启熏就更坚定的觉得,自己的这一生,怕是都不愿放开这双手了,思及此,他只是轻轻偏过头,毫无意外的就落入那人那双幽深的眼里,只一眼,只一瞬,拿起茶盏以作掩饰的水云启熏就完全陷落,陷落在水云擎轩以真心编织的网里,他逃无可逃。
忽地。
“有我在。”水云擎轩举着酒杯悄悄凑近,见水云启熏未有应答,又压底了声音道了句:“熏儿,我会一直都在。”
至此,水云启熏才浅浅的笑了出来,那是只有水云擎轩才懂的、最喜欢的,水云启熏倾心的笑靥。
而这一幕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兄长向即日及冠的胞弟祝贺,胞弟回以浅笑罢了。
这场庆贺宴从戌时起直至亥时末,其间既有歌舞助兴,也有梨园好戏,更有骆驿不绝的前来祝贺之人,但水云启熏却觉整个人的心神都被一侧的水云擎轩所吸引。
他不知太后何时离开的。
皇兄离开也他亦无所觉。
而自从身为皇帝的水云青昊离席之后,年长一些的大臣也陆续请安告退,晚宴愈晚,人便愈少,到了最后就只剩下掌管、收拾这一切的掌司仪和一众丫鬟和公公们了。
水云擎轩与水云启熏离席的不早,但也绝对算不上晚,且饶是席间水云启熏推却掉了诸多前来恭贺大臣的酒,到离席的时候,他还是双颊酡红眼神迷离得有些恍惚了起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受封前一晚的皇子,必须得在宫内的寝殿宿一晚,许是因为受封之后便要永远离宫,若要放在平时,这个惯例倒也无伤大雅,可眼下放在水云启熏身上,便让他觉着有些碍事,可他也别无他法。
水云擎轩扶着水云启熏,两人不紧不慢的走在回常宁殿的廊间,都未言语,十分静谧,水云擎轩甚至可以听闻从身侧水云启熏身上传来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到了常宁殿,已经夜已渐深,水云擎轩本应出宫回府,可奈何他眼下实在是放不下有些微醺的水云启熏,他便留了下来,他替水云启熏解开束发的玉冠,又松了松他的衣襟,这才又取来茶水喂予他喝下。
又过了数刻,水云擎轩见水云启熏动也未动,似是像睡着了一般,就也不忍唤醒他,便自顾自的取来清水替他擦起了脸来。
水云擎轩的动作轻缓,他从那身很是隆重的明黄相间的华袍中将已然人事不省的水云启熏剥了出来,所以不大一会儿,水云启熏的上身便不着寸缕的裸露出一片莹白,白净的肌肤在烛火的映照下似乏着光,而这般景致,是除却水云擎轩之外再无人可以得见的、只属于他一人的美景。
不知怎地,拿着棉帕浸着水的水云擎轩忽然的自心底徒生出一股自豪之感,他心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不论是过去还是将来。
待梳洗完之后,水云擎轩就只着一件轻薄的亵裤,又回到床边吻了吻似已然熟睡的水云启熏,这才又兀自运起内劲烘起微湿的发来,待发干,他又寻了一张薄毯过来,就这么随意的靠在软榻上睡下了。
其实,水云擎轩本可不必如此小心的,毕竟这常宁殿内除了梅姨之外,便仅有几个丫鬟而已,但即使如此,水云擎轩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因为这本来不算什么大的事情,要放在他水云擎轩和水云启熏的身上就有了更多的说辞。
水云擎轩不会,亦不忍让水云启熏听到半句的不是,即使就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语也不行,他珍视着水云启熏,亦疼惜着水云启熏。
所谓的静好,不过是如此一般,枕着清风,席着明月,倘若再有一个美梦,就再好不过了。
这时的常宁殿,也才算是真的宁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