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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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擎轩初识情爱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此生已是毁了,试问,生于皇族无后该如何论处?
而身为太子恋上皇弟又当如何论处?
而这又他在不擅掩藏之际,不慎将此暴露,且还被人要挟丢失了皇位又当如何论处?
而因他丢失皇位,而枉死的人他又该如何面对?
不谈其他,就单单论他那,因他丢失皇位而被发配北疆驻守,不得踏入皇城半步的当朝大将军舅舅苏池,他就无颜以对。
不错,水云擎轩一直藏于心底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一脉相承、异母的皇弟水云启熏,他一直以为他掩藏的极好,却不料还是不慎被水云青昊所知,而当年那场对峙龙啸殿,水云青昊就是以此为由迫他弃位。
想他水云擎轩今生最忤逆之事,就莫过于愧对于他的父皇,愧对于他的舅舅苏池,更愧对于当年那些所有拥他为帝的人!
也是因此,他被迫接受了水云青昊之议,答应辅佐朝政,也是想借此,为万民谋福以充其责,亦无半分的怨言。
而这所有的一切的一切,水云启熏都全然不知,这些皆被水云擎轩一己揽下,说他寡恩薄情少义也好,说他自私枉为为己也罢,一直以来他就是这般走来。
何况,他水云擎轩向来不惧水云青昊之威,亦不惧沐阳丞相之势。
但,他水云擎轩却怕当这一切被水云启熏知晓之后,会有何种后果,他也全然无法想象。
试问,身为男子,却被另一男子抱有这等想法,又身为皇族,更是一脉相承、异母的皇弟,他又该如何看待他水云擎轩?
水云擎轩不敢往下想,也不敢妄自猜测,更不敢向水云启熏表明心迹。
但,或许是压抑得太久,又或许是这晨风太过清澈,亦或许是此刻的银河川太过静谧,以往水云擎轩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眼下有了答案。
失去了的,铭记在心,却不在过多介怀,要勇敢的往前走。
愧对了的,拼尽全力,力所能及的去弥补,去改变。
而心有所念的,就倾尽一生去追求,哪怕得来的是泡影,哪怕等来的是伤痛,也要无愧于自己,无愧于心!
忽的。
扣门声响起,随之传来的还有门外护卫的声音,护卫道:“公子,该用早膳了。”
水云擎轩闻言抿了口已经有些凉了的茶,而后又将所有的思绪尽数敛下,又才起身打开房门道:“走吧。”护卫跟在水云擎轩身后下了楼,用过早膳之后便径直进了城。
如昨日一般无二,水云启熏此时正立于廊间眺望着,他那又透亮的眸子在映入那抹骑着骏马的身姿之时就犹如满天星辰坠落。
一夜休整过后,水云擎轩未见丝毫疲态,反而被那身白玉银纹龙袍衬得愈加的意气风发,他手握缰绳跨坐于马背之上,衣袂翻飞,宽肩,窄背,劲腰,面若冠玉又衣着不俗,更有十数护卫跟于他身后,从城门口一路至归熏馆,不知这样的水云擎轩又惹得多少人的芳心暗许。
水云启熏这才刚刚出了归熏馆的大门,便见水云擎轩将马交于锦一,水云擎轩刚转身,就被那日日夜夜心心念念之人撞了个满怀,不待自己出声,那心念之人的话语就已响起,他道:“哥哥!”
“熏儿。”水云擎轩回抱过去,略薄的唇角荡起浅笑,当真是眉目飞扬!
“哥哥最近可是在忙?”
“可是哥哥再忙也不能忘了熏儿呀!”水云启熏退开半步拉着水云擎轩就往日杂熏馆里走去,这一边走,还不忘一边数落道。
“怎会?”
“哥哥我可是时刻都惦念着熏儿的。”水云擎轩吟着浅笑,任由那心念之人拉着自己往里走。
“哥哥骗人。”
“明明哥哥都已经数月未来看熏儿了,还说什么时刻惦念?!”水云启熏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水云擎,故作生气道。
“好好好,都是哥哥的错,哥哥怕了熏儿了。”水云擎轩摇着头笑道,端是一副怕了水云启熏的模样,他低头看了看两人交叠着的手,接着道:“那熏儿要哥哥怎么做才能不生气呢?”
“哼!当然是要哥哥多待些时日陪陪熏儿呀!”水云启熏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或许是觉着太过急切,末了又道了句:“哥哥还要带熏出去游玩儿!”
“好,哥哥陪着熏儿,带熏儿出去玩儿。”别说水云启熏有何要求,就是他什么都不要,水云擎轩也会费尽心思逗他开心,所以,当水云启熏说要什么的时候,水云擎轩都无需考虑的一一应下。
两人不作丝毫停留,径直往楼上走,但就是如此,也惹得馆内一干人等驻足,也是,毕竟两人容貌、衣着、气度皆是不凡,更何况,这归熏馆常来的宾客还是隐约的知道,那走在前面的少年就是这归熏馆主,而寻常人见了也总免不了要多看几眼。
不过片刻,就听有客人谈论起来。
“陆兄,那人是谁啊?”一人放下酒盏问向身边的同伴,此人姓朱,名洪山。
“前面年岁尚轻的少年应当就是这归熏馆主,后面年岁稍大一些的应当是馆主兄长。”被朱洪山称作陆兄的人,名陆寻安。
“陆兄认识这归熏馆主?”朱洪山惊诧问道。
“呵,朱兄莫要说笑,在下又怎会认识馆主?”
“只不过是来得多了,隐约听了个一二罢了。”陆寻安摇了摇头,抬眼看了看那早已不见二人身影楼廊转角,收回目光难掩落寞似的又道:“何况,这归熏馆主可不是你我想认识,就能认识的人。”
“这话怎么说?”朱洪山一脸莫名,心道,虽说自己与陆兄虽不是什么权贵,但怎么说也是这银河川顶顶有名的才子,那馆主究竟是什么人?能令陆兄吐出此言?
陆寻安抬眼四下巡视了番,见无人注意到他二人才压低声音道:“这归熏馆主他,怕是皇亲。”
“皇亲?!”朱洪山惊讶得僵立起身子。
“你小声点!”陆寻安一把唔住朱洪山之口,见其收声也无人注意又才拉他坐下,又叮嘱般的道:“虽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但朱兄你也切不可声张!”
朱洪山闻言点头连连称是,而后又兀自擦了擦鬓不知何时出的薄汗,很是不解的问道:“馆主他既是皇亲,又怎会来这极寒之地?”
不怪朱洪山有此一问,只因水云当今的盛行之风是赏花观灯之流,所以但凡有些富余之家皆是往南迁居,而如若这归熏馆主当真是贵为皇亲的话,他又为何不远千里来这极寒之地?要知道这银河川除了漫天飘雪就只剩下不足四月的夏日,而这银河川的夏日还不似南边夏日那般炙热,只是稍稍有些暖罢了,虽说是不用再穿着棉衣披着貂绒长篷衣,但终究还是算不上好住处。
而且,近些年来,银河川渐渐名满天下,却还恰是因为这归熏馆。
陆寻安也不知其因由,只得摇头道:“这大概只有馆主才知晓了。”
“嗯。”朱洪山点头应道,饮了口茶水就转了话头,他道:“半月过后就是香山寺的香火节了,不知陆兄可有兴趣一同前往?”
“香山寺的香火节?”陆寻安有瞬间的怔愣,一个转念后却是感叹,他道:“日子竟然过得这般快,那香山寺怕是已经有了三百多个年头了吧?”
“三百多个年头应是有的,不知陆兄可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见过的那个老和尚?”朱洪山自幼便和陆寻安一起长大,只不过陆寻安喜文,而他却从了商。
“你是说崇慧大师?”陆寻安不答反问。
“对,就是崇慧大师!”朱洪山点头。
“自是记得的,怎么?今年的香火节也还是崇慧大师主持?”陆寻安抿了口茶,心道,这归熏馆果真不出凡品。
“是也不是。”朱洪山一脸高深莫测。
“如何说?”陆寻安早已习惯了朱洪山这般性情,所以很是上道的问了回去。
“这崇慧大师决定在今年的香火节上传位!”朱洪山也是前几日在自家坊市里偶然碰见香山寺僧众来采买香烛时无意得知的,这香山寺与一般寺庙不同,历来的传位大典都不为外人道,仪式也及其的简便。
“哦?那可得一定要去看看了。”陆寻安闻言点了点头,正是兴味十足的模样。
“那便说好了。”朱洪山一把掌拍在陆寻安肩上,端是兴高采烈之色。
陆寻安点了点头,又唤来跑堂倌添了水,耳畔吵杂声不断,临近午时,归熏馆客人愈发多了起来。
与一层的喧嚣不同,顶上擎熏阁却无比清净,水云启熏正取了丝帕擦手,矮桌上瓦炉煮着雪泉水,似是开了花般的正咕嘟咕嘟的响着,水云擎轩斜靠在软榻上静静的看着水云启熏,无比柔和的视线黏着那道身影来来回回。
擦好了手,便要取茶,储茶的罐子是上好的骨瓷,雪白剔透,水云启熏煮茶的模样很专注,是与和水云擎轩嬉闹贫逗时的活泼截然相反的沉静,他的一举一动都不急不躁,令人见之赏心悦目。
水云启熏将煮好的茶倒入砂壶,又取了两只杯,转身放置水云擎轩软榻前的矮桌上,抬眼便闯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一时竟失了语。
“煮好了?”水云擎轩收回目光,举杯问道。
“嗯,哥哥你尝尝看。”水云启熏愣了一瞬才答道,心底之感难以名状,暗自晃了晃脑袋,待异样之感消散不见,这才取壶斟茶。
水云擎轩举杯却不就口,轻嗅一番,之后一饮而尽,既有品茶的雅致也有饮酒的洒脱。
“这茶如何?”水云启熏盯着水云擎轩,满眼期待的问道。
“熏儿煮的茶,自是最好的。”别说水云启熏煮茶之艺一绝,就是水云启熏煮的只是一壶清水,水云擎轩也说不出半点的不好,因为他容不得水云启熏那双满是期待的眼中落入一丝丝的失望。
是容不得,也是绝不允许。
“那是自然。”水云启熏闻言喜意溢于颜表,甚至还朝水云擎轩眨了眨眼,模样是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水云擎轩的心不由一动,然后左右顾盼着,似在找什么东西。
“哥哥你在找什么?”水云启熏微疑。
“熏儿你的尾巴怎么不见啦?”水云擎轩放下茶盏起身,然后不待水云启熏反应又道:“原来是已经翘到天上去了呀!”
“好啊!哥哥你竟然取笑我?!”嘴里说着半是生气的话语,唇角却也扬起最灿烂的笑意,水云启熏只觉开心的紧。
两人数月未见,这乍一相见,话也便多了起来,水云擎轩所有的事,水云启熏都似想知道,而反之过来,也是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无论是朝堂之事还是江湖之传,两人一问一答,一来一往趣味横生。
时间便是这样,在最不经意间悄然而逝,整整一天,二人都未踏出擎熏阁半步,连膳食都是锦七送来,两人这才如梦初醒般,惊觉日暮西垂,天色渐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