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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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只有在历经了常人所不能承受的虚实变幻过后,才能真正的领会到灵魂归宿的意义,那是无关修行正道之外似情非情的存在,当痴狂归于平静,迷惑归于清醒,繁华化为灰烬,试问,还有什么是长生不灭?
    可能是那满目疮痍的眼底,鲜血淋漓的心底深处仍然存着微弱的信念才是真正值得付诸所有去守护的,也许正因如此,前世雪儿才能那般洒然的跳入冥焰海,弃冥界帝位不顾,弃千万年修为不顾,真正的放下一切也不过如此。
    放下一切?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那般,不顾一切放弃所有,却意外的收获了无可比拟的珍宝,泽镰抬眼,映入眼睑的是惑心那张清丽无双的脸庞,一双琉璃眼,如同一面映照万物还不受其沾染的镜子般,似能将所有情绪中的灵动都呈现了出来,忽地,一抹笑意自那没有丝毫弧度的唇角漾开,柔了周身萦绕着的肃然正气,凌厉的银发在那一瞬间似乎也不在那般冰冷。
    泽镰由衷的笑意就算是惑心也不曾多见,在惑心的记忆中,泽镰的情绪并不多,除了对自己惯有的温柔之外,就是他本身与生俱来的出尘超然。
    惑心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却带着不自觉的笑意,他道:“泽镰可是想到了什么悦心之事?”
    “嗯。”泽镰笑意退去,只剩下对惑心贯有的温柔。
    “何事?”惑心那双琉璃眼中尽是疑问。
    不知怎地,泽镰罕见的想要逗弄惑心一番,只听他故弄玄虚的说道:“在告诉镜儿之前,镜儿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饶是惑心,此刻也有些摸不清泽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那时候,镜儿可有一丝的后悔?”泽镰原本只是想逗弄惑心而已,却不料在话音落地之时就变得无比的在意,在意那时不顾神形俱灭之危仍以惑心镜原形承载着自己即将消逝的神识的镜儿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情难结,更难解,能令将一片混沌的时空缔造出秩序井然三界的泽镰如此在意,还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现世古人诚不欺啊,或许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越在意,就越看不清。
    惑心闻言灿然一笑,一双琉璃般的眸子中好似泛着银光的湖水般清透,又似泛着天青时的薄雾般朦朦胧胧让人难以捉摸,眼睑开阖间灵气乍现,他道:“泽镰如此,可真是愚问呐。”
    泽镰暗自一声,而后又追问道:“镜儿可是真的后悔了?”眉头微蹙,银发垂落,想不到如同仙人般的泽镰也会有受挫的模样,真是罕见。
    “要是我那时便知泽镰而今会如此捉弄人,我倒真是该悔了。”说到此处惑心不由的看了看泽镰,银发,白衣,冷凝的正气仿若实质,记忆中的他明明淡漠如斯,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对自己有了这与现世人一般无二的神情?这样的泽镰是惑心不曾预料,亦觉无比珍贵的,一阵悸动从心底升腾而起,让人措手不及却不意外,所以惑心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我只是后悔我当时没能早一步出现在你面前,那样,你就不会置身于那般危险的境地之中了。”
    泽镰闻言轻叹一声,道:“镜儿。。。。”
    惑心看着泽镰,径直又道:“那个时候是因为有了你,才有我,而现在,我的存在仍然是因为有你在。”惑心垂了垂眸子,而后似定下了心般,很是直接的将自己心中所想表露了出来,他道:“何况那个时候的你面临着的是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叫我又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我面前消逝不见?”
    不待泽镰回答,惑心又道:“我不能的!”
    “泽镰你可知道,即使我惑心镜承受不住,即使我会神形俱灭,我亦会护你,愿为你求得一线生机。”惑心一直以来都是人如其名,迷惑人心,但己静。或担忧,或玩闹,或认真,皆是表象内里却平静无比,心绪如此刻这般激烈还未曾有过,好似蓄积已久的泉水终于找到了泉眼喷涌而出般,欢呼雀跃。
    而在此之前,泽镰自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惑心,惑心的一举一动,惑心的一颦一笑他都了如指掌,但此刻他才惊觉,不够,他对镜儿的了解和温柔永远不够!
    泽镰道:“镜儿,我泽镰何其有幸,能得你如此相待。”说完,泽镰又幽然一叹,心底陡然生出一股说不清的心动道不明的感动,他想,在没有镜儿之前,自己就从未觉察这寂寞二字是为何物,但得镜儿相伴到现在,自己才恍然醒悟,原来,原来没有镜儿相伴的时日,那便是寂寞。
    纵使他泽镰屹立于三界之巅,与天地同寿历经混沌荒芜,亦曾看过无数的缘聚缘散、花开花落的沧桑变换,仍只觉这世间存着的一切,不过是冬去春来、周而复始的轮回罢了。
    但唯独一个寥寥数笔的情字,让人看不透,摸不着,既讨人欢喜,又惹人忧愁,不经历过,也绝不会懂,但有时经历了,也未必能懂,反正在泽镰此时看来,情,大概是维系着这存着的空间中人与人,或人与物唯一的关连。
    月儿与雪儿的劫,因情而起,缘,亦因情起,这究竟是好是坏?亦或是真实或是虚幻?
    谁也说不准确。
    泽镰接过惑心斟好的清茶,轻抿一口,微微的苦,接着是甘,然后竟觉稍稍有些回甜,待饮尽过后,味道又渐渐消散,只留下满口的幽香,除却懂茶之人,再无人知晓这杯清茶的妙处。
    情亦如此,唯有自知,方能体会其之妙处,也不可言传,毕竟其是苦是甘,人尽不一。
    惑心待泽镰将手中杯盏放下,才说道:“泽镰还未告诉镜儿,方才所想是何事呢。”
    泽镰本就无意隐瞒,便径直道出心中所想,他道:“难道镜儿不曾觉得,前世的雪儿跳下冥焰湖只为取得紫元弓赠于月儿的这种做法,有些似曾相似?”
    一瞬间,惑心有些愣然,似曾相似吗?
    不禁的,惑心回想起雪儿和月儿的前世,忽地恍然大悟,清透的琉璃目弯成好看的月牙般,一丝清浅的笑意浮现在他的唇角,继而蔓延扩散,本就清丽的不像话容貌因为这清浅肆意的笑意变得越发明媚,只听他朗声笑道:“哈哈~还真是如此!”
    “泽镰不说,我都还未发现呢!”
    泽镰同样回以浅笑,他道:“所以镜儿不必为此担忧,虽然雪儿和月儿轮回转生于现世,但他们仍然是赤焱与紫元的主人。”
    “更何况,倘若他们真遭不测,镜儿再出手相助也是来得及的。”
    惑心略一沉吟,而后点头应道:“也是。”然后许是又想到什么,便挑了挑清秀的眉,似不放心的问道:“若真到那时,泽镰还会不会顾忌现世之则?”
    “若真到那时。。。”泽镰的话说了一半便没了下文,又见泽镰拿起一方丝帕向惑心探去,雪白的丝帕抚过惑心的唇角,拭下了一丝丝盈绿,那是圣樱子的汁液,许是不小心沾上,惑心却并未察觉。
    惑心也并不在意,恍若未觉般的伸出舌头随意的舔了舔唇角,好奇问道:“真到那时如何?”
    “真到那时啊。。。天机不可泄露。”泽镰缓缓勾起嘴角,一脸的高深莫测的模样。
    现世之则不可逆,芸芸众生皆知,而于泽镰而言,不可逆不过是表相罢了。
    三界确实需要一些规则条例来维持彼此之间的平衡,使其间相互制约又能互不相干,他缔造了这个平衡,自然知晓何为乱,何为散。
    惑心闻言一愣,满脸的疑惑,泽镰这般,究竟为何?
    泽镰也不在意惑心的疑惑,反倒一脸温柔的自顾自的拿起了几颗金樱子,待擦去表面的水珠后又一一去蒂,而后才递给了惑心,又再惑心接过之后,才打趣般的说道:“镜儿无需疑惑,我这不正就是世人常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惑心闻言怔愣了片刻,心下却是是五味陈杂,一时他竟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青色的琉璃眸又忽地泛起追忆之色,惑心瞬间就想起了他们相识之初,那时的泽镰银眸淡漠眼底一片荒芜,再到后来,他们慢慢相知,那时的泽镰亦是一身凌人的正气、不可撼动,再到后来二人慢慢相惜时,泽镰的神识碎裂几近消逝,泽镰也从未露出过一丝异样的神情来,他仿佛生来都是从容不迫且沉稳的,即使而今临于现世,泽镰也未遭到这世间的七情六欲的浸染,他泽镰,无论置身于何处,都不同于凡人。
    所以惑心觉得这整个时空中都似再无人有泽镰那般傲的人,不错,傲,有别于自视甚高藐视他人的无知,泽镰的傲没有形,无论是他凭一己之力缔造三界的无上尊崇,还是怜悯众生疾苦的慈悲,他的傲都无人睥睨亦无人能揣测,他泽镰,至始都是不同的,于自己,或是雪儿和月儿都不同。
    其实惑心本体乃上古神器之一——惑心镜。于他而言这浮生流年千万载,也不过是弹指之间,但即使如此,他亦不及泽镰,不论是修为亦或是心境,所以,他曾想,泽镰是否真为泽镰。
    不知生于何时,何地,亦不在五行之内,以一己之力缔造三界恩泽众生,而自己却不在三界之中,也不被天劫所缚,泽镰,当真只是泽镰?
    不待惑心理清思绪,泽镰空幽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泽镰道:“镜儿可是生气了?”泽镰唇边依旧吟着清浅的笑意,银眸如水,映照着惑心若有所思的脸庞,一会儿又消失不见,只余于下惯有的似水温柔,他又重新取过一方丝帕,一边擦着惑心沾着金樱子汁液的指尖,一边说道:“看来镜儿真的是生气了,如若不然,不会连时常惦记着的金樱子都不顾。”
    雪白的丝帕沾染上金樱子盈绿的汁液,犹如雪地中的青草,看着有些怪异,泽镰状似无奈的摇了摇头,悠然又轻叹道:“都是泽镰的不是,才惹得镜儿不快,这可要我如何是好?”
    泽镰的话,惑心听在耳中,却响在在心里,犹如清风拂过竹海,打破了原有的平静,翠绿的叶子太过轻盈又有些细碎,一片紧挨着另一片,层层叠叠,似经不起清风的拨弄,就与他此刻的心湖一般无二,他抬眼看去,映入眼睑的是泽镰似水温柔的脸,些许困扰,些许打趣。
    惑心便不禁的想,这就是他,至高无上的他,却唯独对自己这般温柔,此刻的他,是真实的,真实的伴于自己身旁,既是如此,他是或不是泽镰又有什么关系?
    惑心抬起手,手中是泽镰刚刚去蒂的金樱子,蒂口的汁液晶莹欲滴,原本沾着汁液的指尖只残留着丝丝的莹绿,而多余的汁液也已被泽镰用丝帕抹去,将金樱子放于口中,薄薄的皮,齿尖一触即破,丰盈的汁液流连于舌尖,带着些许的幽凉,些许的清甜,百般滋味独特无比,却又因太过鲜艳的色泽不受人所喜,而他就偏偏喜欢。
    就如泽镰一般,立于高处,众生敬仰,却不胜寒,他人诸般畏惧,却无一人敢靠近,而自己却偏偏接近了他。
    泽镰见惑心咽下金樱子,便又递过来一颗。
    惑心接过,并未就口,而是兀自轻叹一声,然后意味不明的开了口,他道:“泽镰你啊。。。。”便没有了下文。
    惑心起身,将盈绿的果实放于口中,又拂了拂没有丝毫褶皱的衣角,然后一步步向泽镰走去。
    惑心那无比清丽的脸庞在泽镰银色的眸子里放大,放大,还未来得及反应,泽镰便觉唇上印上了一片温润。
    惑心闭上眼,并未去看泽镰是何种表情,只是伸出湿热的舌将口中果实推至泽镰口中,而后方才对那并不熟悉却也不陌生的温度稍有所觉之时,惑心便起身退开了。
    这个吻,过于突然,又一触即分,就如蜻蜓点水般清浅,所以两人都未来得及细细品味,便已消失无踪。
    惑心转过身背对着泽镰,迎窗负手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泽镰只是注视着惑心,神色不明,银眸中贯有的温柔也不知在何时消失不见。
    偏室霎时就沉静了下来。
    不过片刻,就见泽镰站起身,他举步朝着惑心走去,仅与那青色身影仅一步之遥时,又暮然顿住脚步,他道:“镜儿,你。。。?”
    惑心暗自抿了抿唇,原本残留的温润也早已散去,而后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意,无比的苦涩,千万年来早已不曾体会的滋味,倏的涌上来还真让人无法接受,他心道,果然,自己还是过于急躁了吗。
    尽管心中方寸大乱,但惑心面上还是一派镇静,而后他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道:“泽镰莫怪,是镜儿。。。。”惑心本是想说,是镜我唐突了。
    却不料话未说完就被泽镰打断。
    只听泽镰径直问道:“镜儿可是觉得不该?”
    不该?他惑心镜乃上古神器,虽不敢说什么大彻大悟,但也确实是历经过洪荒虚实变换之人,他不过是忠于心中所想,脑中所思,何来的不该?又为何不该?
    惑心倏地转过身,直直的看着泽镰,他道:“我惑心镜何曾做出不该之事?”
    惑心话音刚落,便被泽镰拥入了怀中。
    胸前与腰间传来的体温有些陌生,却温暖得让人晃若置身于梦境,惑心瞬间就怔愣住,他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似是怕惊扰了拥着自己的人,又似怕惊醒了自己。
    惑心试探着又开了口,他道:“泽镰。。。我。。。。”开口都这般小心翼翼,这样的惑心,令泽镰无比的怜惜。
    泽镰闻言松开环在惑心腰间的手,随即又在他那一片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而后他才应道:“镜儿你说,我在这里。”说完,泽镰便自顾自的伸手抚了抚惑心的发,他似乎早就想这样做了般顺手,待惑心那暗青色的发丝柔而顺落在泽镰掌心中的时候,触感是不出泽镰意料的好,好到足以令泽镰喟叹,而后泽镰便没有再追问惑心没有说完的话,只是了然般了点了点头,他道:“有的话镜儿不必言明,我都知道的。”
    无论是神秘、清透的惑心,还是饱经杀戮之后依然沉静的惑心,或是映照过万物仍然不改初心的惑心,亦或是不惜形神俱灭也要护自己周全的惑心,甚至是降临于现世之后逾加鲜活肆意的惑心,他都是懂的。
    泽镰懂惑心的犹豫,惑心的不安,惑心的深情,惑心的期许,甚至是惑心担忧与痛楚,他都懂,但,也正因为懂,所以未曾言明。
    惑心的那个,很轻,却足以令泽镰确信惑心那从未诉诸于口的心意,竟是与自己一般无二!银眸中流光闪烁,一抹坚定沉于泽镰心底,他心道,那么自此以后,镜儿你就是我的了,你终究还是我的了。
    但其实在此之前,泽镰本也是想寻一适时的良机来将心中的所思道与惑心听,只是不曾想到,惑心竟先泽镰一步表露出了心意,这倒真是应了那句这人算真不如天算。
    只不过,这人要是不是”人”而这天亦不是”天”,那谁又说的清楚到底是人算还是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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