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02  更新时间:20-09-08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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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微醺,人薄醉,正是吟诗之时。众人把盏挥毫,逸兴飞扬。楚月饮了杯酒,看向船尾那白衣之人,怔怔地似出了神。
    杨千硕执了酒杯朝舫内众人示意,“今日在下来这诗会主要是为了两件事,一是结交京都的才俊风流,二是慕岳小姐才名,愿一睹其风采。这前一件在下有幸做到,可后一件……”他微微一顿,转身向霜芜道,“千硕尚未得闻岳小姐佳作,实有不甘。”
    霜芜微微一笑,将面前酒杯斟满,一饮尽之,“霜芜怕是要让公子失望了。早在四年前霜芜便封笔不作词文了。”
    千硕有些错愕,半响方摇头叹道:“那倒是可惜了。”
    霜芜尚未答话,一宝蓝衫子的男子突地插口道:“岳姑娘虽不再新作诗词,这以”春思”为题的诗却是以前作过,还记得那时……”
    “都是些旧日往事,以前作过的诗霜芜也早就忘记了。”霜芜低了头,继续道,“霜芜已是无诗可作之人,不打扰各位雅兴了。”
    看着霜芜起身离去,蓝衫男子诧异不解。
    千硕亦感迷惑,敛眉思索,募得忆起一个人来,“可是因为清秋公子?”他转身向楚月问道。
    楚月半倚栏杆,左手擎了只碧玉酒杯,透过莹润的杯壁依稀看得见琥珀美酒在明黄灯光下的澄澈醇美。半响,他唇角微勾,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是啊,除了他还有谁能让她如此眷恋,即便生死相阻,天人两隔,那爱恋却深镌入骨,缠绵辗转,四年不敢便忘分毫。只有他,只有他啊!
    “那清秋公子,又该是怎样的人物呢?”千硕不禁喟叹。
    楚月低笑,浅啜了口杯中美酒,眼眸微眯,眼底却有复杂的光芒闪过。想当初,那人是何等的风华绝世、颠倒众生,而如今……
    楚月低叹,不复作答。
    弱柳掀了帘子,待到霜芜进马车坐定自己也坐了进来,抱起被置于一旁的琵琶,紧弦调音。
    车夫扬起鞭子,只听得马蹄得得,车子向北靖王府驶去。
    思绪又回到昨日诗会上的情形,霜芜低叹一声,自己终究是逃不掉,忘不了,放不下。
    想起那人,只觉心思百转千回、萦萦绕绕,竟是缠绵纠结地化不开,斩不断。而那销骨蚀髓、莫可名状的滋味中又混杂了无边的酸楚、几多的愁绪和难言的凄凉。
    她唇角微勾,弯起一抹苦笑。
    犹记得与他的初见。
    那日是先皇太后的寿辰,百官齐贺,满朝金贵,一派和乐繁盛景致。在朝为仕的父亲亦携了她同去祝寿。
    那时她尚是及笄的年岁,懵懵懂懂,未知情事,只是一眼便被那高台上的男子摄取了心神,虏获了魂魄。
    那夜月白风清,身着月锦的俊逸男子坐在楼前高台上抚琴。清风拂过,翻飞了衣角,吹动了他鬓角垂下的发丝。伴着指尖的琴音,他唇角轻挑,刹那间满城风华,清贵无匹,只一瞬,背后广厦殿宇,甚至头顶明月苍穹统统沦为陪衬。
    她想她一定是魇着了,抑或是中了谁的蛊,让她甘心去面对红尘中的劫,在那魅惑众生的妖挠中自愿沉沦。
    霜芜撩起车窗帘子,街上行人碌碌庸庸的繁忙景致便尽收眼底。滚滚红尘,庸人碌碌不自知。
    后来又怎样了呢?后来……后来便是那日诗会上的春思之作。
    在吟出诗句后她亦红了脸。她虽未曾想过矫饰自己的情意,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借春思吐露倾慕之意却也令她颇感羞赧。
    她只记得君秋侧头凝眸看了她一眼,微勾唇角,竟是将她的情意尽收眼底,了然于胸。
    落花有意,流水又岂是无情?
    思忖间,弱柳打了帘子,北靖王府已近在眼前。
    从王府侧门出来已是薄暮时分。弱柳抱了琵琶,跟在身后,绣鞋踩踏在小巷的青石地板上,却是寂寥无声。
    抬首看看天色,霜芜加紧了步子。却在前头巷口转弯处堪堪窜出个人来,那人是个灰衣汉子,年纪虽不甚长,却一脸的颓废潦倒。他衣衫破旧,身上数处血污,想是因酒醉后跑脱了力,倚靠在墙角重重喘息。
    弱柳皱了皱眉,张口正要斥责,却被霜芜止住。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夹杂着混乱的吆喝、怒斥声朝这边涌来。
    一行五六人的青衣汉子,打手模样,气势汹汹,怒骂着赶了上来。看到那灰衣人立即不由分说,拳头上招呼起来。
    那人似是被打得再也承受不住,从地上爬起,拽着一名青衣汉子的衣摆,软语哀求,早已青肿的眼角泛着乞怜的光芒,“这位大哥,求你……求你再宽限几日,我一定将赌金如数还清。”
    话未说完已被一把推开,青衣汉子冷笑道:“这话你不知说过多少遍,嘿嘿,宽限几日?若输了钱的赌客都如你这般宽限几日,那我们也不用开赌场,改去做善行算了。”
    言罢又是一阵拳脚,直至那灰衣男子伏倒于地,气息奄奄,众打手方才作罢,悻悻离去。
    霜芜看着这一幕,将那人的懦弱卑下尽数看在眼里,心下不禁喟叹,一时之间,竟不知是何种滋味。
    那灰衣人从地上爬起,衣衫上满是被踩踏上的泥污。他撑着墙壁勉力站起,不想一抬头便撞上了霜芜的眸子。她的眼神似是怜悯,似是惋惜,又似是哀怨。他只觉心头一慌,忙跌跌撞撞地择路而逃。
    刚回到岳府,便有人报绥云侯来访,已经等了些许时辰了。霜芜换了衣衫便朝渚苑行去。
    夕阳已逝,天边几抹残红。园中石桌上玉盘中,一壶清酒,数只玉杯。楚月便立在桌边花丛旁,负手看着夕阳。
    霜芜在石凳上坐下,持了杯中美酒,浅斟一口,说道:“侯爷倒是清闲。”
    楚月转身看来,微勾唇角:“你可是不想见我?”
    霜芜敛了眉,“怎敢。只是侯爷为等霜芜平白耗费了下午时光,想来委实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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