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晕红潮一线，拂拂桃腮熟。双珥照夜，煜煜垂晖，目中秋波隐现，半含风韵，举世无双。
    主殿内灯火通明，程弦在外射出的光芒下看清了眼前人的容貌。
    这是人间的一抹绝色。
    见程弦半天不说话，这人又提醒道：“上元节那晚，我不慎弄脏了何家三公子的衣物。”
    这么一说，程弦便记了起来，看着他这副精致的妆容回忆道：“你是叫……叶知珩？”
    “是，是。”叶知珩欣喜着点头，“我那日只当遇到了两个富家公子，不想其中一个竟然是太子殿下你。”
    两人对话的工夫里，东宫的侍从们已经赶了上来，冯旭立刻道：“殿下恕罪，怪臣一时不慎，竟没看住她。”
    “殿下！”叶知珩急声道，“我有极为要紧的事情要告诉你！十万火急！”
    他这么一说，冯旭忙看了程弦一眼，等着主子发话。
    程弦平静道：“你说吧。”
    叶知珩看了看冯旭等人，“殿下能否屏退左右？”见之眉头微蹙，不为所动，他只好改口，指了指一旁的长廊，“那能否借一步说话？”
    冯旭看出程弦脸色不佳，代说道：“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莫非你还觉得东宫有什么异己之人，隔墙有耳？”
    “殿下有恩于我，我决然不会害你。”叶知珩不理会他，看着程弦说：“那件青色的氅衣，我一直想还给殿下，前日夜里，你在雨中碰上的正是我。”
    程弦眼中闪过惊讶，复问一句：“前夜是你？”
    叶知珩点头：“上元夜殿下的赠衣之恩我不会忘记，也不会忘记殿下的声音，前夜我急着抓药，不慎惊了殿下的马，后来也认出了殿下的声音。”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程弦，不闪不躲，一片坦然，“殿下信我，我不会害你，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你。”
    冯旭听罢，见程弦脸上带着犹豫，随后对叶知珩轻轻招手，带着他往那旁的长廊下走了几步，遂赶紧又加派了几人过来，一起紧张着程弦那边的动静。
    “你说吧。”程弦仔细地瞧着他，这张脸虽抹了些胭脂水粉，可依稀还是能辨清五官底子，他在脑海中慢慢地将眼前人与上元夜的贫寒少年对应起来，问道：“你怎么会这副模样出现在荆统卫的府上？”
    叶知珩开口便说：“殿下不知，今日击钟的本该是我的姐姐。不巧她身体抱恙，不便献舞，可又怕坏了二爷的宴席，便偷偷让我来替她。”
    程弦眉目微展，问道：“然后呢？”
    “我姐姐相貌出众，二爷本来是想将她送给殿下，让她得到殿下的宠幸，进而成为他安插在殿下身边的棋子，时刻注意东宫的动向。”叶知珩垂下眼，只看着程弦的肩部，“这支舞二爷排了许久，姐姐人微言轻，不敢吐露自己有恙的消息，因此二爷也不知道击钟的人早已变了，只按照原本的计划，将这个位置上的人塞给殿下。”
    “二爷曾专门派人调教姐姐，逼她学了不少花样伎俩，就是想让她成为殿下的专宠。待得日后诞下皇嗣，他便要对殿下动手，扶持皇嗣，把持朝政。”叶知珩声音发虚，连双肩都在颤抖，半跪下身来仰望程弦，“殿下于我有恩，我不敢助着二爷兴风作浪，蒙骗殿下。”
    “姐姐告知我此事时，心里也是惧怕得不行。她本想带病献舞，一切按照二爷的计划来，是我担心她的身体，所以才说服她退居一旁。今夜在晚宴上见到殿下，我又惊又喜，没想到殿下就是赠衣予我的何家公子。我不希望殿下有朝一日受到他人的要挟，便想将二爷的狼子野心挖给殿下看，望殿下务必多做提防！”
    程弦的双唇抿成一线，他低头看着叶知珩，对之投来怀疑的目光，说道：“孤怎知你所言真假？”
    叶知珩三指对天，声音洪亮：“我所说如若有假，便让我死在殿下手中。”
    他言辞凿凿，语气之坚挺真让程弦信了几分，加之近来有关荆盛的种种传闻，程弦一时间如遭刺芒，冷汗瞬间蔓延了一身。
    “孤知道了。”程弦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对他道了声谢，扶他起来，问道：“你家在哪里？孤派人送你回去。”
    叶知珩听到这句话时，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随便报了一处地名，又强调了一遍：“我方才所言之事，殿下需得小心，不要着了小人的道。”
    说完之后，他抬起两手置于身前，对程弦微微一揖：“殿下保重。”
    “等等。”
    叶知珩抬头，“殿下还有何事？”
    程弦定定地看着他，“留下，你不能走。”
    叶知珩有些惊讶，听他又道：“荆南误将你当做你姐姐送给了孤，若放你离开，那他所布的计划岂不是全都打了水漂？不光如此，你姐姐或许还会有性命之忧。孤刚刚想了想，不若将计就计，混淆视听，将你当做女子留在东宫，然后再把风声放出去。另外，你姐姐那边，孤也会派人护住她，不让她落到荆南手中。你就暂且留在这里，后面的事，孤自会处理。”
    不妙。
    叶知珩听完就开始慌张，他之前好说歹说才说服了薛离等人，得了这个刺杀太子的机会，然而谁料太子竟然就是两次赠衣予他的何家公子。看清程弦面容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在恍恍出神，脑子里盘桓的全是雨夜里那个温和的道歉声。
    夜宴觥筹交错，他的心已经开始动摇。
    犹豫之时，他多次看到旧将们催促的目光，何曾想荆南竟然在半路上玩了这么一出，直接将他送给了程弦。
    离开荆府前，他看到赵琢隐匿在人群中偷偷拔剑，可一边是恩，一边是义，他在内心的摇摆中选择了以眼神制止，一瞬间想出了一招借刀杀人的计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想下一个套，将锋芒正盛的荆家推上风口浪尖，借程弦的手先除一敌。
    谁叫荆家是谢氏倾覆的最大帮凶。
    叶知珩本想着赶紧让程弦放自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抓紧回去与薛离等人商量下一步的对策，岂知程弦突然改变主意，竟然要留下他。
    “殿下不如先告知皇上，直接将荆南下狱审问。”叶知珩此时只想与薛离等人聚首，想也不想就信口胡诌了一句。他已经能够想象出薛离等人的着急模样，此时内外消息不通，他们不清楚东宫的现况，若是贸然行事，只怕更加危险。
    “这些你就不用多问了。”程弦淡淡说着，转身欲走，叶知珩情急之下生了一计，喊他：“殿下！”
    “还有事？”
    “嗯……”叶知珩往前挪了挪，右手伸出两指，缓缓地去夹触程弦宽大的袖口，“我……我还有一事想跟殿下说。”
    程弦对他的态度已经不似最初那样淡漠，问道：“是什么事？”
    “我……”叶知珩的心跳快了几拍，他看着程弦不解的眼神，将心一横，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情义恳恳道：“殿下，我心悦你啊。”
    程弦本以为他还知道什么与荆南有关的大事，想要一并说给自己听，谁曾想等来了这样的陈情，脑中一时迷惘又空白，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小时候是在青楼长大的，我也知道我的出身不好，身份低贱，不配对殿下说这样的话，更配不上殿下这样的金枝玉叶。”叶知珩声音放缓，用着一副极为温柔的腔调对他说道：“可我发誓我干干净净的，没碰过谁，也没被任何人碰过。所以……所以……所以……”
    叶知珩在这两个字上重复了数次，纵然强忍着心底的别扭，可还是说不出接下来肉麻露骨的情话。他掀起眼皮快速地看了程弦一眼，见之木木的还不知所以，于是闭上眼拿出最后的杀手锏，豁出去一切，在程弦的嘴唇上吻了下去。
    以美色为饵，借龙阳之好来恶心程弦，逼他赶自己离宫。叶知珩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想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双唇相触的这一刻，程弦整个人都是一抖，鼻息间还能闻到叶知珩脸上茉莉香的脂粉气。从未有人离他这样近，以这样亲密的姿态触碰他。程弦在昏暗不定的光芒中看着眼前双目紧闭的妖娆面容，震愕得忘记了呼吸。
    廊下灯影错杂，模模糊糊地看不太真切，不远处的东宫侍从看到突然紧贴在一起的二人，纷纷红了脸侧目避开视线，唯有冯旭觉得事情不是想象中的样子，疑心叶知珩所行不轨，高声朝那边道：“殿下！”
    程弦被这一声惊醒，立刻推开叶知珩，冲冯旭喊道：“孤没事！你们不用过来。”
    “你好大胆子啊。”他应对完那边，才转看叶知珩，眸中微忿，“孤给你安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你就别想活过今晚。”
    “可我知道殿下不会。”叶知珩舔舔嘴唇，似乎觉得意犹未尽，“大雨夜明明是我惊了殿下的马，却是殿下给我道歉，所以我知道殿下是仁善之人，不会为了刚刚的事治我的罪。况且有言常说，情到深处难自禁。殿下为人坦荡磊落，谦和善良，又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我爱慕不及。”

    作者闲话：

    亲妈带头先骂一句，叶知珩是真的渣！！！
    但我不承认他是少仪！他只是长了一张少仪的脸！
    对，这些都是允宁的锅[doge]
    少仪可乖，才不是这个渣渣亚子！可怜我程弦宝贝儿要吃苦了
    谢谢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