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超和卫鸣打小就在外面流浪，没读过什么书，看不懂经文，读不会诗书，不喜欢之乎者也。
    方才钟北霖起初冒出的第一句话，他们听得满头雾水，再后见钟北霖意味深长看着他们，口中又别有深意念出一句诗，之前的“凤”啊，“翼”啊，他们是没懂，只懂得老大是有感而发脱口而出，之后的“夫妻”便是明白了句中意思。
    “老大！你说什么呢！”卫鸣急了，赶忙端坐好了身子，与石超的距离分开了些。
    “让你们平常看点书，这都还不懂？”钟北霖头歪到一边，面露嫌弃，抬起手来先指向卫鸣，又指向石超，道，“原来一年前你们早已情意相通，怎不与我解释？”
    “老大你醉了就别胡言乱语！”卫鸣脸不知是喝酒红的还是现在急红的，大声反驳道，“我和石超皆是男子，怎能生出情意，你这么乱说话，要是让外边兄弟们听到了误会可要起大了！”
    钟北霖眨了眨眼：“你怎知男子之间没有情愫可谈？”
    “你看外面的大街上，成双成对的人儿，皆是一男一女，古今中外，又怎么会有男子相爱？”
    钟北霖笑出了声，他放下酒杯，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卫鸣和石超对他的笑弄得稀里糊涂，特别是卫鸣，他紧绷着脸，紧张之感溢于言表。当然，不止这两人死盯着他，坐在钟北霖身旁的皇甫掣从钟北霖醉酒说话的时候眼睛就从他身上移不开了。
    他醉酒的模样是皇甫掣头一次见，在皇宫那时，皇甫掣有拿过酒来共酒。在那棵树下，那片池子，那轮明月之下，对酒赏月，不失为雅致闲情，但每当酒喝到一半钟北霖总是放下酒杯。
    他不敢喝太多，说是喝酒误事，会妨碍他保护钟婷。
    而现在，他喝的太多，也是因为钟婷。
    皇甫掣看着他随意坐着，黑发高高扎起像是张扬的马尾，锐气的眉毛和坚挺的鼻子都勾勒出少年郎飒爽的侠气，但现在悠悠一看，他支撑着纤瘦的身子，两片唇瓣透着水光，双颊像被红光贴着的浮云，一双眼又像被酒浸润过了的，变得迷蒙蒙，透着慵懒和傻气。
    钟北霖笑说道：“要你多看书，还古今中外？若真像你这么说，那“断袖之癖”，“龙阳之好”这些词难道还是我钟北霖发明的？”
    钟……北霖？
    皇甫掣怔楞了。
    卫鸣恼羞得整张脸又红了一遍，张口闭口还在组织着语言。钟北霖还没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说了什么，又唠嗑似的继续道：“其实刚开始哥哥与我说的时候我还不大敢相信，但是观察了你们几日，两人相处各自喜乐，与寻常伴侣又有何区别，为何要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对我遮遮掩掩，我还是不是你们老大了？”
    卫鸣被说得心虚万分，瞥眼看了一眼缄默的石超，顿时气不打一处，厉声道：“狗石超！你不解释一下？！”
    “我，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呀！”石超无奈极了，他嘟囔着嘴，委屈的看向钟北霖。
    钟北霖挑眉：“还不坦白？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帮内兄弟们可以不说，对着我你们也要隐瞒吗？”
    卫鸣轻哼了一句，赌气一般：“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事……”
    钟北霖：“……”
    卫鸣小声继续嘟囔：“你自己不懂，我面子还要呢！”
    钟北霖挑了挑眉，他半合着眼，似乎在与他们争论的过程中已然有些困了，外加这烈酒的作用，头有些昏沉沉起来。他开始就听着卫鸣死鸭子嘴硬，内心慢慢的和他抬杠起来。
    钟北霖：“我懂。”
    卫鸣气道：“你懂什么？”
    钟北霖侧身就与一直盯着他看的皇甫掣对上了眼。
    一双目光潋滟，一双神色清澈。
    一个醉醺的，一个怔楞的。
    钟北霖想都没想，起身上去，眼睛半阖着，就和皇甫掣撞到了一起。
    皇甫掣瞳孔瞬间微缩，钟北霖这用力一撞，他身体被迫后仰，双手支撑在地才能平稳下来，脑子里已然炸开了锅。
    四片唇瓣挤压着，尽管这形式意义上说是叫“亲”，但二人，一个迷蒙蒙的不省事，一个怔楞的没反应过来，其中的触感全全被抛之脑后。
    卫鸣整个人都惊呆了，石超惊得嘴巴张得甚至能塞下一个拳头。
    “老，老……老大”这两人磕磕巴巴的唤道。
    钟北霖转过身来，看着二人震惊的模样，有些心满意足，他挑了挑眉：“如何？”
    “老大，对不起！”卫鸣似乎放弃了挣扎，低着头带着“无所畏惧”的口吻，“我和石超的确是情投意合，在一起许久，是我拦着石超不告诉你！”
    石超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能插上话，看了看面前二人，道：“小鸣就是怕说出来被老大看不起！老大不愧是老大，比我们洒脱多了！”
    钟北霖欣慰一笑，突然感觉自己手腕被握。
    皇甫掣握着钟北霖的手腕，用力握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钟北霖看见他这副模样，酒醒半分，薄唇微张正要解释什么，却被皇甫掣一把拉起。
    “我有事问他，且先离席。”皇甫掣匆匆讲道，便半拉半拽着钟北霖出了门。留下石超卫鸣二人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哥哥，哥哥，你先停一下，我解释！”钟北霖喊着，手挣扎着，但两人力气悬殊，完全挣脱不开。
    钟北霖方才发酒疯，现在出来吹了会风也意识到了，赶忙解释道：“我方才是为了逼卫鸣承认才出此下策，我和你道歉！”
    皇甫掣放慢了脚步，似乎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钟北霖。
    现是入夜时分，房梁上插着火把，火苗被轻风吹得摇曳似在空中舞蹈。那时暗时明的暖橙色印在钟北霖的脸上，将那份醉意带得若隐若现。皇甫掣眸色深幽，对着的那双眼睛潋滟得泛着水光，里边似藏着星辰十里。
    皇甫掣试探着，语气平稳：“你如此随意，可有想过钟婷？”
    钟北霖微楞，耳入“钟婷”二字，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你如此生气，竟是为了婷儿？”
    钟北霖转念一想，这未必需要生气，这对人对事的态度不正是对婷儿好吗，有什么值得恼的，他掩下了眼眸，平和道：“不过是亲一下，你也无需计较过多，只当我发酒疯，脑子不太清晰好了。我之后会帮你，婷儿对你的印象不错，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