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天亮的时候越近，大地仿佛越黑暗。
    “你走吧！”南宫瑾懒洋洋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回头望了一眼床上坐着的冷妖月，然后带着把守在门口的侍卫离开了。
    冷妖月慢慢走出府门，沿着街道直走，在一个胡同口，一个衣衫破烂、胡子拉碴的白胡子老头，正翘着二郎腿躺在雪地里喝酒。
    他想了想，便也走过去躺下来，躺在冰冷的雪地上，仰视着黑暗的穹苍。
    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嘿!年轻人，你不喝酒这样躺会冻死的。”那老头冲他喊。
    既然活得如此艰苦，死了或者消失了又何妨？
    他在等太阳出来。
    可是这个人偏偏不让他死。
    他的下颚忽然被扭开，忽然感觉到有一股热辣辣的东西冲入了他的咽喉，流进了他的胃。
    他的胃里立刻就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使得他全身都温暖起来。
    他睁开眼，就看见那老头石像般站在他面前，手里提着个酒葫芦。
    “有些人天生就是英雄，有些人天生就是狗熊。依老夫来看，你是英雄，而非狗熊。为何要去寻死？”老头拽住冷妖月的衣襟，一把将他拉起来。
    “何以见得？”
    老头大笑：“没看出来吗？我会算命。”
    冷妖月也笑了，苦笑：“英雄又如何？狗熊又如何？反正我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了。”
    “废人?巧了，老夫我正好会变废为宝。”
    不待冷妖月再做声，老头忽然托住他的肋，带着他飞掠而起，掠过无数重屋脊后才停下。
    这是一座山，他们正站在山顶。
    山顶上云雾缭绕。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老头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灰黯的冷眼里却露出种雾一般的表情。
    “你看那是什么？”
    冷妖月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曾助他降妖除魔的阴阳宝扇，此刻正散射着金光，悬在半山腰的枯树枝上，在凛冽的寒风中来回晃着。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老头才说了句：“主人一旦落马，所有附属于他的东西也都会跟着遭殃。”
    冷妖月默默的站在老头身旁，默默的看着那把宝扇，心里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他忽然觉得南歌没有错，就算是这把小小的阴阳宝扇，也远比那些高居在九天之上、带着万丈金光的仙佛神祗要伟大得多。
    老头突然仰面大笑：“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冷妖月长长叹息：“那一切不幸命运的救赎之路又在哪里?”
    老头慢慢地转过身，盯着冷妖月的眼睛：“在老夫这里。”
    这时候天已亮了，旭日刚刚升起，东方的云堆中刚刚有一线阳光射出。
    突然两条人影随着歌声如幽魂般出现在半山腰，一人抱琵琶，一人吹洞萧。
    密密的云层又遮住了阳光，连阴阳宝扇上的金光也已熄灭。天色阴沉，万鬼哀嚎。
    远处有一只天铃鸟轻轻的唱着，唱得那么宛转动听，那么凄凉哀怨。
    “没有什么，
    能比跟你一起死去更美好的事情。
    就在这群山之巅，
    让阳光焚化我们早已腐朽的躯壳。
    我们都是如此偏执地迷恋那些人间的欲望，
    任糜败的心脏裸露在阴暗的墓穴，
    永不见光。
    充满尸香的棺皿开满了血红色的野花，
    开满在那日的合葬，
    那日一定要有绚丽耀眼的阳光，
    你说这是世上最美妙的声响。
    我想我得寻找一个地方，
    僻静的山谷或偏颇的村庄，
    然后让你锁住我流离的眼眶，
    在不知名的树下，
    以最纯洁地姿势合葬。”
    云层忽又再开，阳光又穿云而出，刚好照在冷妖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