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云族
    滴嗒-----
    滴嗒-----
    滴嗒-----
    水的味道，铁的味道，光的味道，还有。。。悲伤的味道。。。。。。
    如此熟悉，并且残酷的宿梦。
    "不要走。。。。。。"无垠无边的黑暗中，弥漫开来的痛苦。。。而无用的哀求。
    当睁开双眼，映入黑瞳的依然是那片纯洁无暇得令人痛恨的净白，打量四周静瑟，身遭无人，不禁微微松了口气。自身负重伤以来，日日被困在这床踏之上不得稍离，伸手张开五指细看，数日来不见天日，使得原本就天生白皙手如今已经淡得与身上的雪色薄袍融成一色，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这片纯洁之中。。。。。。
    数了数日子，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半月有余了，每天除了换药之外，其余时间就只能睡觉或者发呆，也曾想过让绯姬帮忙带几本书过来打发一下，奈何她是位大忙人，几天来除了准时来换药以外，大部分时候都是不见踪影；好难得见到了，却见她一脸倦容，想必有难以解决的繁务要事，借书的事也就不好启口了，想想身子也恢复得挺快，这日子也便忍下来了。
    说到这里，还真想找个机会拜访一下那位负责开方下药的医师，果真是医术明，妙手回春哪!像这样重伤累累命悬一线的身体，居然只用半月便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估计再过个几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比绯姬预计的一个月时间还要快，堪称华佗再世!有拜他为师的冲动啊~~。不过，要让那位尽忠职守的侍宫长绯姬小姐相信身上的伤已痊愈无碍，恐怕得费些唇舌了；不过，想到她为自己上药时的情形，不禁有些好笑，当初为了她一句"已经验明正身"，还以为她伺候惯了一些达官贵人，这种小事根本不值得自己大惊小怪，便由得她为自己更衣换药。结果，换药倒是没什么，只是更衣的时候，开头还能摆出一脸正经八百的样子，越往下她的脸就越红，到最后干脆是闭着眼睛给换的。也就是说，绯姬所谓的"验明正身"，只是靠平坦的上半身来作的判断而已；不过，因为感觉身体有点异样，便趁着绯姬闭着眼睛替自己换衣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然后苦笑了半天。绯姬睁开眼的时候一脸好奇，也只推说是不习惯的关系，再也没有多说。
    实在想不出来，要如何告诉对方，自己竟是无性体的事实？既非男性，亦非女性，要让对方如何称呼自己？依这些天对绯姬的了解，想必她对这事也并不知情，更不用说什么解决之道了；倒是绯姬说过，那两位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在云族中的地位相当高，也曾提过等伤好以后就正式引见，与其增加烦恼的人数，不如到时直接跟那两人当面请教；只是对于自己的性别区分，还真是道考人的难题啊!想了两天，最后还是决定以男性自居，由着绯姬天天"小公子"前"小公子"后，每天最大的乐趣便是欣赏她帮自己更衣时的满脸薰红，偶尔打趣一下，换来对方一阵娇嗔。
    床上的人儿兀自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中一道绚丽`媚惑的风景。
    青丝如瀑布般延着纤瘦的身子披泄而下，落满了雪白的床踏，玉肌赛雪欺霜堪比腊月白梅，薄袍微乱银带懒腰，无骨似的身子慵懒而优雅地半椅床踏，黛眸半垂半启似在幽幽冥想，身边一缕淡香轻烟绕索，任清风微抚，发动然物止，静谧如同情人温柔地绘成的青墨画卷，宜远赏却不可近观，唯恐惊动了画中的天仙人儿。
    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轻轻地关上房门，敛起全身过于强大的气息，无声地靠近那抹几近透明的身影。直到那张清媚的面容抬起，墨瞳掠过惊讶的神色，他神情自若地拉过床边的白木藤椅坐下，宽厚强壮的身躯借着晨曦的光芒整个地覆盖了那看起来轻盈柔弱的身子，一头火红的发竟与那初升的旭日相映辉彰，如火如茶，眩耀夺目，仿若天神御火降世，光芒万丈。
    "好美。。。。。"不自得轻轻地呢喃出声，墨玉般的青瞳里倒映出那抹欣硕修长的赤色身影。
    听到这一声由衷而发的赞美，对方回以一抹淡笑，沉磁的声音从那性感的薄唇从容地逸出，一惯冷漠的语气里竟有了几分揄揶。"多谢你的称赞，不知这可否成为我们和平共处的理由？"
    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吧？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但也从对方的话里捕捉到些含意，心下不由得升出些疑惑。"请问，这是什么意思？你若是救我的人，我怎会对你抱有敌意？"
    "你不记得攻击我们的事情了？"对方问道。
    "攻击？"清秀胜雪的脸上满是惊诧。"我什么时候。。。。。"
    "看来，你确是忘记了。"淡淡地打断他的话，对方收起那一抹难得的笑意，一双赤眸开始上下打量，隐隐地闪着锐利的精光。"你叫什么名字？"
    "莫云。"尽管满腹疑惑，还是礼貌地回答对方。
    "莫云。。。。。。"他轻声地念了一遍，视线落在那微敞的领口，眼底掠过一丝了然，接着道。"这段时间，身体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那双如墨的黑瞳里明显地闪过惊诧，还没回过神来，身上的薄袍"唰"地被掀开，雪嫩无暇的肌肤尽数展现眼前，然后"轰!"地一声，那如玉的娇躯霎时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脸上绯红如血滴。
    始作俑者却一脸自若地正视那涨满红潮的面容，正色道："我记得，救你回来的时候，你明明是个女子。"
    总算找到一个知情者了。莫云只能苦笑，对着那一张肃正威仪的俊脸，连该有的羞涩和恼怒都提不上劲来，思索半响，坦言道：
    "我的身体。。。失去性别了。。。。"
    闻言，对方陷入了沉思，半响，主动为他拉好薄袍，并低声地道了声："抱歉，吓到你了。"
    "还好，战天殿下不过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想罢了，并无恶意，何况莫云如今已非女子，没什么好介意的。"脸上是一惯平淡的表情，只是那久久未褪的红潮泄露了他极力掩饰的羞涩，毕竟，一时之间，他还是无法抛开曾为女子的那份矜持。
    不错，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能够镇静自若，冷静分析，不似一般人的失错无谋`阵脚大乱，这个人，有值得栽培的潜质。那双赤色的眸里掠过赞赏。"你能理解那是最好不过，但你一眼就能认出我来，莫非绯姬跟你说过我今天会来？"
    "不。"待到羞红褪尽，小脸恢复一片病弱的苍白，莫云抬起头看他。"绯姬小姐并未提及此事，只是我听说清雪殿乃宫中偏殿，一般人不会无故进入，纵观整个云族能有这个权力，而且拥有赤眸红发的人，除战天殿下外不作他想。"
    "你的分析能力不错，对自己的处境也有用心去了解，看来并非愚昧之人。"他毫不吝啬地赞赏，这个人没有让他失望，绝非一般人类的庸碌无知，除了那惊人甚至可以说是可怕的隐性潜力外，还有足够理智聪明的脑袋。"那么，你失去性别这件事，绯姬可知情？"
    "你认为，她若是知情，岂会不上报于你？"这位主子，太小看自己部下的忠诚。"我没跟她说，因为没必要增加困扰的人数，她即便知道也帮不上忙，战天殿下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你认为，我能够帮得上你的忙？"
    "至少，你知道得比绯姬小姐多。"莫云定定地说，虽然这些天来在绯姬和几位待从面前总是保持淡定从容的样子，但事实上，一夜之间身体发生如此异变，换作他人早就乱作一团，而他只是烦躁，却冷静地压仰着，等待可以为他解答的人。
    眼前这位男子，是救他性命的人，他感激，却相信这一切绝非偶然。
    朗迪士沉吟片刻，没有解答他身体发生异变的原因，却说出令他惊讶的话来："作为人类，你虽聪明，却冷静得过火。你说不记得那晚攻击我们的行为，但你的力量，你的睿智处处显示出你的不同寻常；而且身为人类，却同时拥有魔族及云族的王族气息，在我看来，你-----是个极大的危险。"
    对方突然变得冷酷的声音让莫云有些不大适应，而这番话的内容，更是让他脸色发白。"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朗迪士冷冷地轻笑一声，忽地逼近床上清瘦的人儿，抓起他瘦若柳枝的双手冷哼道。"我救你的那天晚上，你用这双手亲自残杀了数名兽族的宫卫，将他们活活折磨至死，甚至连尸体都被扭曲得不成原形；若非你当时分神欲杀赛以亚，我也不能轻易地将你困住并带回云族属地，你确定一点都记不起来？"
    "不!不可能!"残忍的话语激起潜伏在脑海深处破碎模糊的影像，原本平淡的声音染上一丝激动，冷静的面具开始出现裂隙，他不安地挣扎，想抽出被人抓住的双手，仿佛这样就会好过一点。然而，钳住双手的巨掌像铁铸般牢固，任他拚尽力气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不禁愠怒，苍白的脸蛋再次染上醉人的晕红，不过这一次，是被气的。"你。。。请你放开!"已经顾不上眼前的人有恩于他，这一刻他只想马上逃离这个人的禁锢，离得越远越好。。。
    朗迪士根本没将那跟小孩子的力度差不了多少的反抗放在眼里，那一点力道连普通人都难以撼动，何况他一位久经沙场功绩赫赫的战将？只是对方脱去冷静的面具以后，像警备的小豹一样的表情让他颇感有趣。"我不过是告诉你实情，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他不知道平日里以莫云的个性，会有这样激动的情绪是很难得的，用古月的话来说，那可是比在非洲遇到北极熊还要稀奇~!不过，眼前这男人很有可能是恶劣因子暴发，态度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还专挑敏感话题发炮，换作别人早上前掐死他了~!!
    莫云忍住怒气瞪他一眼，偏过头去不理他，谁知他却得寸进尺，欺身上前将床上的人儿整人打横抱起，惹得一阵惊呼。"战。。。战天殿下，你干什么？!"
    "带你去见那两个人类女孩。"他淡淡地解释。
    天啊~!这个人的脾气真是反复无常得有够可怕!做事根本不按理出牌，随心所欲到了任性的地步~!到底是谁告诉他这位权势滔天的云族第一战将，是个冷酷孤傲`沉着睿智`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欺骗!这绝对是欺骗~!!好吧，最后一个形容是对的，但其他的根本就朦骗世人嘛~!
    莫云啼笑皆非，这下连生气的心情都没有了，任由他将自己放在精致的梳装抬前，正准备拿起梳子，却被对方抢先一步，连那头乌黑发亮的青丝都落入他的手中，脸上微微有些赤色，道。"战天殿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对方神情变得有些冰冷，手中的梳子顺着青丝滑落在胸前，然后府下身在耳边沉声道。"这里。。。还没有完全好起来，只差一点，便要了你的命，不想伤口裂开的话，你最好乖乖地坐着别动。"
    莫云怔了一下，有些意外他的体贴，虽然算不上温柔，感觉却很难得，于是低低地道了声"谢谢"，便由得他摆弄，那双驾缰卸剑的大手动作意外地轻柔，仿佛一不小心就捏碎手中的人儿一般，(事实确实如此)小心翼翼地避开身上受伤的地方，一一地细心打理。
    片刻之后，整理完毕，还弄来一个半人高的玉镜摆在莫云面前，只是当看到镜中绝色的身影时，莫云却被惊住了!
    眉如墨洒，眸若星辰，桃唇粉嫩，细脸尖尖，鬓长似水，身长玉立，雪袍蓝花，活脱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一人儿般。
    "这。。。是我？。。。"他巍巍地问，语气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你不曾照过自己的模样吗？既然身体发生异变，那么容貌上会有所改变并不足为怪。"
    他这些天来确是不曾照过镜子，因为受伤的关系连床都下不了，更不用说外出，所以每天醒来只是简单地梳洗，头发更衣都是绯姬一手包办，看她每天花差不多一个小时来打理自己，然后满眼兴奋地绕着他转上十多圈，他根本没有照镜子的必要，光看绯姬的反应就够了。所以他一直不曾想到，自己不谨是身体，连容貌也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身边的朗迪士后面说些什么，他根本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只是在想：
    月跟永离，还能认得出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