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儿。”空荡的烻炟殿，水纹反射淡粉的恐怖，声音从沧绒草深处传出，摇曳的鲛娘舒枝招展，透着苍老与疲惫。
    “什么？皇父。”男孩语调清脆，像清澈小溪。纤尘不染。又像初融雪山，水寒伤骨。
    “罹儿，你恨我吗？”男孩安静的听着王者的问话。
    “不，不会。皇父是为了天下，为了渊氏，罹儿明白。”
    “可，是我亲手把她祭了！”
    “那天母后被锁在刑天柱时，即使是削鳞穿骨，却依然笑着对我说她不后悔。她爱上了一个英雄，注定要为他生，为他死。”男孩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很平静，如同没有情感的木偶。
    “傻女人。。。。。”王低下头，自言自说似的呓语。“英雄，英雄，是我错了吧。”
    “哥哥想杀死我们，对吗？”孩子认真的望着鲛王。而回答者显然惊讶与这个问题。
    “任何事物都会死去，我，阿妈，连大海也总有一天会枯竭。”王的眼神暗淡了，头发柔软的垂下。“但是！”他突然抬起头，双眼变的坚定无比。“我们都可以死，你却不会！海洋干涸了，你却还在！我要告诉你一个关于渊氏的秘密，一个可以颠覆九州权鼎的秘密。”
    “秘密？”孩子单纯的望着父亲，双眼明亮如夜空的星。
    “对，守护者的秘密，这是一个久远的契约，只随血液流传。你身上流淌着渊氏最后的血脉，是打开那扇门的钥匙。门一旦开启，末世的武神将降临九州，没有人见过他，传说主宰毁灭与死亡的神，手持燃烧的火焰焚尽一切。我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如今这由你决定。”
    “我，不懂啊。”
    “你不需要太明白，而你和我，都逃不过的。只是，我不甘心那个安排宿命的神啊！我要让他明白，九州上还有他算不到的命运！所以，你要活着，做为别人活过的证据。带着你的宿命，走吧。”
    “可是我能去哪里？哥哥总会找到我的。”
    “有一个地方，他永远也去不了。那便是——陆地！”
    “可是。。。。。。难道说。。。。。。”
    “海祭祀都准备好了，他们会改变你的体质。让你适合陆地，你会忘记这里的一切。。。。。。忘记了最好。可是，你还是会记起，那时你就会回到你的命运。重新让天下颤栗！”
    幽幽的烻炟殿，暴风正在汇聚。没有人注意螭龙军四百精英护送着一粒种子偷偷离开。他会发芽，将来还会参天触云。
    “如果可以，真希望你就这样什么都不记得。或许这，才是神想要的，这才是幸福吧。”
    “可是，神是没有心的。”溟溟之中有人答到。
    夜晚终于来临，浴星礼开始了。巨大的火翼绚烂了天空，而海上，却只有哀鸣。明月周围是一圈血色的光晕，无比狰狞。终于有人惊呼着指向天空——透过火翨鸟的羽翼，高天上明灭的星辰不是亘白，而是北辰！武神降临，再没有生的希望，铁青的手毁灭一切弱者。只有信仰死亡的人才能在风中狂笑。
    殿门轰的被撞开，惊起了小鱼四散而逃。鲛王独自站在大殿中央，眼睛愣愣的望着前方。挺拔的身躯像万仞山般不可撼动——末世之王最后的尊严。
    这里再没有人活着，他们都死在涅海天进来的路上，血没能阻止他。就如同当年没人能阻止渊王灭了涅氏。然而他有似乎在期待一个结局，期待这个结局早点到来。既然注定不能逃避，既然注定要偿还所有，那就让它暴风席卷而来吧！
    “像是在做梦吗？没有什么是注定的啊，母亲临死时的诅咒终于实现了。你毁了她的幸福，我便要毁了你的王朝！你。。。。。。准备好了吗？”声音忽而低沉。“我的父亲？”那是一张被仇恨扭曲的脸，充满了暴戾和忧伤。
    “还在恨我吗？她还在恨我吗？”
    “你不配提起她！”
    “那好吧，杀了我，来报仇啊！让我像战士一样的死去！死在。。。。。。你的手上！”
    涅海天却突然沉默了，不再有怨恨和忧伤。嘴唇微微颤动，终于没说什么。他转身偶也不回的摆摆手。“带回去！”
    正在这时，一声闷雷的啸鸣，水流旋转着被撕开。鲛王的骨刃怒吼着从背后刺向涅海天的左心。没人可以救他，因为没人能接下如此全力的一击。刀刃泛着鲜血艳丽的红色划过赤虣鳞们震惊的脸。腥气一下子涌出。。。。。。
    没人看清涅王是如何出手的的，只是将领没还没来的急惊诧却发现一切早已结束。涅海天头也没回的背身回刺，闪电般一瞬洞穿了父亲的胸膛。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过去。鲛王依旧挺拔的身躯不住的战抖。眼睛里居然流露出了温柔，嘴角轻轻一撇。
    “谢谢你，我的。。。。。。”他似乎是竭尽了全力。“儿子啊！！！”吼声震动了天地。像在抓住什么稍纵即逝的东西。
    还水中，两滴异样的液体漫漫的下沉着，凝固着，落在沙里。闪烁着涅王鳞片的光泽。
    他曾经在猛中无数次的梦见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真正动手时候，会以为自己会悲伤，会内疚。然而现在。心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很平静。
    弑父的男人痴痴的站了一会，才转过来面对众将。“陪我血战的兄弟们啊，这个人，就是我的父亲，他是我的父亲啊！！哈哈哈！！我的父亲啊！！”他指着尸体癫狂的大笑，直到泪流满面，留下粒粒血色的珍珠。
    “他，是我的父亲啊！！我的父亲！！”最后变成号啕的哭泣。
    副官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发问。“涅王，是否将先父移去祖龙崖厚葬。。。。。。”
    抽泣渐渐停了，仿佛很冷似的望着他。
    “不。”他说。“我的鲛鲨大概饿了吧。。。。。。”
    血色弥漫。。。。。。
    “渊王翎焱死，涅王即位。改元焚羽为岁乌。”这不过是正史的寥寥数字。却没有人知道它背后承载的血腥和无奈。没有人知道那天在烻炟殿见到涅王失控的将领事后一一被诛。也没有人知道渊氏的血脉正在火浴中重生。更不会有人知道这，将又是一场怎样的血雨腥风！
    海风徐徐吹来，男孩坐在岸边望着大海出神。
    “阿离！怎么又坐在这里发呆，帮妹妹把鱼拿去晒了。”
    “哎。”男孩语调清脆，像清澈小溪。纤尘不染。又像初融雪山，水寒伤骨。
    “被骂了吧，谁让你总是坐那里偷懒。”女孩甜甜的笑着，让他心乱。
    “我。。。。。。总觉得那是我要去的地方。”
    孩子眼中突然闪过无数画面，漫天的火云，皎洁的明月，跃起的水花，血色的海洋，冲天的腥气，族人的哀鸣和北辰铁青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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