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商瞧过楼苡伤势，如今虽安然无恙，可他灵场好似越发不定，多用灵力则易紊。贺商知晓楼苡体内那炽热灵力之源，可那是只能掩于北荒结界之下的秘密。楼苡天生有天神之灵，炽热灵力虽不与之融，也断不会与之相争。这与之相抗之灵力，来得蹊跷。
    “公子，缈冥山海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楼苡好似寻常般对他说：“受惩受难。”
    “您如今体内有外来灵力，非同寻常，这是缈冥山海受刑所得？我帮您引出，否则在体内日久，对您有损。”
    贺商上前，被楼苡躲了过去。
    他在隐瞒着什么，这一切的顺序并不对，楼苡知晓被利用在前，要回锦天城在前，对齐朔动真情在后。可齐朔那颗心几分真假，楼苡向来是心知肚明的。
    孱弱的烛火在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后熄灭了，屋内陷入一片漆黑。贺商对于此刻这位屏风后带着陌生气息的外来者没有丝毫客气，欲出手时被楼苡拦住。
    “你怎来此？”
    这团子也算老熟人，在无名天神庙中没少照面，绕过贺商扑向楼苡，被楼苡伸手接住。那团子曾受赠楼苡灵力，可与他交谈。
    楼苡这才知晓，齐峰在云峰寺向他求愿，那愿中所言竟是真的。
    齐仁崇礼乐，安乐祥和下的太平盛世，原来都不过是为了粉饰而已。齐仁登基后，锦国国库多用以礼乐开支，兴偃兵废武而天下太平之论。
    然而入纳从北荒参碑后归去，便有恶灵魔怪，在锦西兴风作浪。锦西百姓求神，大兴祭祀，都无法达成所愿，朝廷为显风平浪静，所遣援兵不过杯水车薪，根本救不了锦西如今局面。
    晋权率百骑赶往锦西疆界，出征后它本是跟随，可当时在一阵埙声后狂风骤起，飞沙扬砾，白昼如夜。它与晋权走散了，四处找寻，在恶灵间穿梭，还险些被吞噬。待风止后，那些将士和马匹都不见了，仿佛方才什么都未曾发生，唯留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儿。
    楼苡在它所见中瞧见一个熟面孔，此人正是入纳丞相贺若仪。
    “好一个国泰民安。”屋内的灯霎时亮了，楼苡看着那团子说道，“不去。”
    那团子听完扭身便走，被楼苡抓了回来，以灵力缚之，递给贺商，“毕竟救了贺先生性命，便留在贺先生身旁吧！”
    贺商从他言外之意猜到了什么，“它是……陈彻之残灵？”
    “嗯！他千辛万苦聚残灵于晋权身旁，守着他，看着他，还痴心想陪他共度此生。而晋权以为陈彻在启明城积了大功徳，如今已是天神，遂常去那无名天神庙中祭拜诉情。可终究是相隔，如此相伴又有何用。还是在贺先生身旁受庇护，早些入轮回的好。”
    贺商看出它在挣扎，亦是在求助，“公子当真不救？”
    “因多管闲事而招致缈冥山海之祸，我渡天下苍生于水火，我于劫难时，何人渡我？”
    “那齐朔呢？”
    “一向无欲无求，自是无怨无悔。”
    月光照耀，门外的身影，轻轻颤动了几下。
    战乱愈烈，齐仁愈要造出开盛盛世。无论战败失城的消息传来多少次，锦天城内照样莺歌燕舞。齐朔越发受到重用提拔，而齐峰封王的消息，却毫无动静。
    可这太平，终究是火上覆纸，掩耳盗铃。
    这新任采风使大有来头，且不说才学德行，便是这气质就与众不同。周身透着一股游侠气，平日里仅穿一件旧衣裳，补丁越来越多。听闻他出身于富贵人家，可丁点儿世家子弟的气派都没有。勤俭其一，平凡其二，悠游其三，皆与之不符。
    这人打进门起，就唱着一首民谣，他浑厚的歌声在礼部回荡，
    “蝈蝈儿叫，燕燕儿飞，龙吟现世锦西摧……”
    齐朔头次听见，问张怀礼，“何人在此吟唱？”
    “回殿下，此人乃是新任采风使胡斯年。”
    “他唱的是什么？”
    “他对采风尚不熟悉，所采之谣，多无用处，生平好唱歌，不过随便唱了曲。”
    齐朔走了出去，顺着歌声寻到此人。这胡斯年身形高大，远比他想象中俊朗得多，声音虽似饱经沧桑之人，可面相年轻，不足而立之年。
    “龙吟现世……”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