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问儒仕,谁人敢去定风波 第九章 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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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惊雷
夜色幽黑乌云蔽月,风擦着树叶哗啦哗啦的响着,远处有雷声滚滚,两条黑影一前一后出了客栈。
半夜陈源莨换好夜行衣正准备去查探一番,却听隔壁一声轻微的响动,他悄悄掀窗正瞧见小落翻出了客栈的院墙。心道:你不让我去,自己却又跑了出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
没有月亮,小落行得很慢,为避免被小落察觉,后头的陈源莨也不敢跟得太近,谁知一个转弯就失了她的踪影。
陈源莨隐在暗处想了想朝下午看到的那个小院摸去。他随义父曾在凉州府驻守过一段日子,他好交朋友,常在闲时与朋友把酒言欢,这凉州府大大小小的街巷仿佛就是他家后院一般。
抄了条近路到得小院外,扔颗石头探路,至没有动静处方才翻入院内。悄悄避过院中岗哨,心中暗惊,从外看不过一方小院,却不想内里别有洞天。且不说这眼见的小院比预想的大不知多少倍,光这院里明的暗的岗哨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甚至连一般的江湖门派都不可能比得上。若不是他这些年勤奋刻苦的练功,加上今日无月又风声强劲,再加上脑袋还算好使几次化险为夷,否则早就被人乱刀砍死在当下。
陈源莨不敢大意,伴着风声和远处的雷声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左突右进,终于摸进了一间看似比较大的宅院。主屋灯光摇曳,陈源莨隐身在屋旁的大树上朝内张望。
借着灯光看到下午那个长相粗犷中带着威仪的胡人正大模大样的坐在屋正中主人位上,他四十岁上下,举止不紧不慢却显得威严有度,这在胡人中并不多见,应当有比较高的身份。他的三个从人面色不愉的侍立一旁。另一个身材粗短的肥胖男子坐在胡人右手边倾身不知在说些什么,而那胡人一脸爱搭不理老僧入定的模样。
忽然那三个从人中一个长相粗鲁的汉子拍桌怒道:“都等这么久了,你们倒底……还有没有诚心?”语气生涩,说不惯汉话的样子。
为首胡人仍是闭目不应,一旁的肥胖男子擦了擦汗陪笑道:“各位莫急,很快了,很快了。路上有点事耽搁了。诸位莫怪,贵客千万莫怪!”
话音未落那人粗着嗓子憋了句“没齿的家伙。”就用胡语骂开了。陈源莨在北方驻守这许多年还听得懂些许胡话,听那人意思似乎这为首胡人身份异常尊贵,但以身犯险到此,而对方在自己地盘还迟到显然没有诚心合作云云。
那人骂得正起劲,为首胡人冷了脸轻轻哼了声,道:“艾彦,不得无礼!”那粗鲁汉子才悻悻的闭了嘴。为首胡人冷冷的扫了艾彦一眼才看向肥胖男子温和笑道:“既然贵上不便,我等今日就先告辞了。改日贵上若得便,欢迎来我处相聚,界时必定让贵上满意而归。”他虽是温和的笑着,语气也不甚严厉,但陈源莨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压迫的味道。那肥胖男子更是汗流满襟,殷勤道:“公子莫气,公子莫气。主上当真不是成心要慢待您的。您……您……”
“哈哈哈!是我来迟了,还请乌云公子见谅。”一人朗声笑道,人未至声先闻。他领着几人踏入大厅与那叫乌云的胡人互相见了礼。
甫进屋的那人身着华丽的黄锦绣纹长裳,头饰玉冠。只可惜背对着窗子看不着模样。他与乌云分了宾主坐下,寒暄数句终于进入正题。
那黄裳公子笑道:“乌云公子,我的意思已经在信中表明,不知阁下可做得了主?”
乌云正待答话,一旁的艾彦哼了句胡语,大意是对方没有诚意。虽看不到黄裳公子的表情,但屋内的气氛顿时冷场。那肥胖男子眼见不妙,忙道:“是属下无能,叫主上途中受阻。还望公子见谅。我家主上……”
只听“啪”的一声响,黄裳公子重重的拍了桌子一巴掌打断了肥胖男子的话。他缓缓道:“我已经不远万里来到此地亲自见你们,而你家主上却不曾至。我待他帐前的小小军师有礼有节,你们还道我没有诚意?试想这一计中难道只有我一人受益?”
乌云的随从愣了愣想张嘴说话,最后又吞了回去。乌云笑道:“家臣无状,还望恕罪。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们如何知道这不会又是你们诱敌深入的一计?”
黄裳公子语气没有方才的严厉,道:“如此担心也是自然的,但不知你是否知道日前镇北将军陈冀那老头身中了奇毒?”
“略有耳闻。”
“呵呵,他活不过下月初;到时你就可知道我的诚意究竟几何了!”
“你是说那毒是……”
“正是!”
那一声“正是”刚出口,陈源莨猛吸了口凉气,其震惊程度不亚于最初听说义父中毒的模样。这极小的动静却引得屋内人朝他藏身的大树看来。陈源莨待看清那黄裳公子的面目更是吃惊得无以复加,他惊的低声呼到:“太子!?”
突然不知哪来的一只手,拉着他就跑。身后暗器袭来,只听一只鸟的哀鸣声,加上另一只鸟的翅膀扑腾声将他两人的动静完美的掩盖,屋内人以为是鸟儿飞过,这一迟疑的功夫两人就已经去得远了。
那突然出现的人拉着陈源莨在院中熟练的东躲西藏,成功避过各路暗哨,像是对院中相当熟悉似的。不过一盏茶功夫,两人就出了小院。待到跑过几条街,在一条不起眼的暗巷那人才松手欲离开,陈源莨急道:“恩公留步。”
那人似没听到一般脚步不停,陈源莨急忙上前拦他,他伸手就格,两人过了几十招互有胜败。陈源莨道:“恩公,我并无恶意,且住手可好?”话毕他当先停下手来。
那人也停下,远处雷声渐响,闪电时不时将巷内景物照亮,他隐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半晌,只听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听声音竟然是小落。
“燕儿?怎么会是你?”
“你上树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上面了。”
“呃……”陈源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看你出去,不放心,所以……”
小落不动也不说话,陈源莨忍不住问道:“燕儿,你看到那人了吗?那可是……”
“住嘴!”
陈源莨感觉到她的怒气,想到自己的鲁莽差点招来杀身之祸,再想到那黄裳公子的身份,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凉。
两人静默一阵,有细细的雨点落下。小落才道:“客栈是回不去了,他们不一会就会开始满城搜索。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陈源莨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悄悄出了城往城外的山上走,路上雨越下越大,陈源莨找了处废弃的破庙等雨停。
进庙后小落先把庙里四下搜了一遍,确定无人后才回到陈源莨身边。小落检查小庙的功夫陈源莨正收拾柴伙升火,陈源莨心思千回百转,一会心惊刚刚虎口脱险,一会又痛恨太子通敌叛国。见小落的小心模样想起她也是太子手下的人,忍不住出言讥道:“很多人想杀你吗?”
小落奇怪的看着他,道:“杀手自然有很多敌人。”
“如此小心翼翼的过活,不累得慌?”
小落没有接话,抱剑合衣靠着柱子就睡。
陈源莨只觉胸中有股怒气压着不吐不快,见她不接招,又讥道:“你就不怕我等你睡着了杀了你?”
小落眼也不抬冷声道:“你若觉得气愤,大可去杀了他。不过……”说到此小落突然睁眼严肃的道:“我劝你还是成熟点,别为你义父惹麻烦。”
陈源莨似是被人摸了屁股的老虎般突然怒道:“你以为我不敢吗?你以为我不敢吗?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他提起剑向庙门冲去,小落身形一动赶在前头拦住他,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喝道:“你冷静点!”陈源莨停住,两眼因怒火而通红,他愤怒的瞪着小落,又猛的推开她,冲到雨中举剑朝庙门口半倒的石柱砍去。一剑一剑费尽了他全身力气,两人合抱的石柱被他砍得伤痕累累,入石三分。
雷声轰鸣,雨如大豆般砸下,乍亮的闪电将景物托出狰狞的模样,小落靠着庙门静静看着陈源莨发泄。
陈源莨使脱了力,将卷了刃的剑插入地,依着剑单膝跪地,从小落的角度看到他双肩抑不住的颤抖。小落叹了口气上前拉他。“回来吧,淋病了不好。”
陈源莨只跪着不动,小落拉得厉害了。他反手将小落拉下紧紧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颈弯里。小落反射性的要将他摔开,但忍了忍还是任他抱住。感觉到颈弯里有温热的水混着雨水流下,她反手拍拍他的肩,轻轻叹息道:“阿莨,你想开些。”
“我不懂,我不甘心,不甘心。燕儿!义父身上有九十七道伤,道道都是为守土开疆而得。他还有风湿,每到雨天就痛得脸色惨白。那是他年轻的时候为追击匈奴人冰天雪地在大草原迷了路冻出来的。他与母亲成亲三十余年,却聚少离多。只留母亲一人在家奉侍公婆;他都这般了,全都是为了他们父子卖命,为何他们要如此待他?为什么?为什么?”陈源莨将头从小落颈弯里抬起,看着她认真的问道:“燕儿,你告诉我。他们究竟想要怎么样?他为什么要勾结匈奴人?这是他的国他的家啊!他为什么要做这窃家卖国之事?”
小落艰难的回道:“我,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你的东家,你怎么会不知道?”
小落摇摇头,“他不是我的东家。我还没资格见他。”
陈源莨突然站起身来,“不行,我不能让他这样。多少弟兄为了保家卫国而命丧黄泉,怎么可以任由他胡来。我要去制止他。”
“你,你怎么制止?你以为他会听你的吗?但凡他会有一点点犹豫,他便不会亲自来凉州。你以为你能制止吗?”
“那我就杀了他!”
小落吓得退了两步,在陈源莨身上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气,它不同于小落平常遇到的杀手的那种杀气,那是种相当霸道的杀气,连小落久经杀场也不敢正视。她心慌意乱的道:“你,你怎么敢?他可是……”
“他是太子又如何?我照样……”小落赶紧上前捂住陈源莨的嘴,咬牙骂道:“你当真疯了?他身边那几人联手,你连他的身都近不了。你就不管你义父了?莫说你动不了他分毫,就算你当真成功了,这天下还有你父子存身之地吗?还有你的母亲!你都不管了?”
这时一个雷突的炸响,像是就在两人头顶一般。陈源莨浑身一震,杀气渐渐的消弥散去。像失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陈源莨朝小落倒去,小落赶紧扶住他。“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陈源莨摇摇头,没有说话。小落扶着他进了庙。
碍着陈源莨是个成年男子,小落只得运功将身上的湿衣烘干,然后靠着庙墙休息了一会。待雨停时天也快要亮了,她睁眼伸了一个懒腰。但见陈源莨抱着湿衣躺在一边,脸隐在阴影之中不知道睡着还是醒着。
“喂,你醒着还是睡了?”小落试探着喊了声,陈源莨没有动静。小落走上前去一看,他闭着眼紧抿着唇脸红红的一动也不动,小落执手一试,竟然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