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白月光 (2)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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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村夜
离开支离破碎的家,好孩子宇笙搬到奶奶家的时候,正是夏天。院子里的橘树开满了白色的小花,空气里全都是淡淡的香。
宇笙的小姑姑雨莹刚满18岁,正是花一般的年华,有着飞扬的青春,激昂的生命色彩。
雨莹长得很美,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眸子里闪动着流光般的神采,她的皮肤是象牙般的奶白色,在灯光下散发出陶瓷般的光彩。宇笙喜欢看在昏黄的灯光下静静的刺绣的小姑姑,在朦胧的灯光下,小姑姑脸上少女特有的绒毛若有若无,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上一圈淡淡的暗影,像蝴蝶的翅膀,轻轻的颤动着,十分动人。
那个时候,宇笙还不懂得什么叫做气质,她只是觉得小姑姑生得很美。就像小村口那口池塘里的睡莲,有时候很静谧,一旦绽放开来,就美得炫目、摄人心魂。只是这种美丽,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谁也抓不住。
小姑姑长得很像宇笙的奶奶,脾气倔强。
虽然只念了初中就辍学在家,确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
看着小姑姑年轻的面庞,奶奶总会幽幽的叹气,说,小妮子这样的性格,以后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光影细碎。
那一刻仿佛时间定格,淡淡橘香萦绕,月色那么凄凉。
深谷幽兰,无人来赏。
如果能够谦卑的低下头,像一株狗尾草,在山陇扎根发芽,繁衍生息。春看溪水,秋赏稻香,闲时随风而舞,抑或与山野村夫温柔的对视,在宁谧中蹉跎光阴,这亦是一种幸福人生。
很抱歉,她做不到。
对现实生活不满,渴望超越生命的轨迹,走出不一样的广袤人生。
这是创造人类福音的动力,亦是产生痛苦情绪的根源。
人类总是在矛盾中前行,沿着同样的路,走着不一样的人。有人欣喜若狂、有人颓废若丧,悲喜似乎总是守恒,命定终生,无人能改。
有人如流云,每一刻它都在努力的幻化,可是最终会产生什么样的形态,它永远也无法提前知道。
可是,它因此就不再幻化了吗?
很抱歉,它做不到。
没有人能够看得到未来,也没有人能够抓得住,这就是人生!
雨莹的少女时光与她的美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晦暗、无聊,如木门的吱嘎声沉重,积满了尘埃。
自打她成年以后,村前村后的男人们就喜欢在吃完晚饭以后到宇笙奶奶家的地坪纳凉。
地坪是一块四四方方夯得很平整的土地,农忙时节用来晒谷晒茶叶、晒茶籽(一种提炼植物油的农作物。南方的农村喜欢种植茶叶,油茶树等经济作物),农闲时节用来晒萝卜干、腌制的咸菜等坛子菜。有种了烟草的,在烟叶收获的季节,家里的地坪里排满了一排排搁着烟草的长架子,绿油油的,煞是好看。烟草的叶子,在阳光的洗礼下,渐渐失去水分,由鲜亮的绿色逐渐转为暗黄色。经过烟熏、火烤、切细等粗加工工序以后,拿到城里去卖可以卖几块钱一斤,这是普通农民绝大部分的经济来源!
现在,月亮慢慢的爬上了宇笙奶奶家地坪前面的桂树枝头。这鬼天气,闷热得没有一丝空气流动,知了在不停地吱吱呀呀的唱,十分烦人。
搬着板凳坐在地坪里的小伙子们像苍蝇般的围着雨莹不停地转,有一搭没一搭的搭着讪。天气正闷,雨莹心里莫名的烦躁,实在懒得搭理他们,只是边绣着准备送给前屋刘婶的枕头,冷冷的有的没的着回答几句。
“在绣什么花?哪天有空给我绣个鸳鸯戏水的枕头怎么样?我保证每天像抱老婆一样抱着这枕头睡。”说话的是村长的小儿子,二十五六岁,出了名的好吃懒做,爱占人便宜。他把脸凑到雨莹的怀里,装作细看花样,露出黄牙贼笑着,还陶醉的吸了口气,那模样令人恶心到了极点。
雨莹的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啪的站起身来,沉默的走进茅草屋里,吱呀一声,把木门狠狠的关上。屋里传来沉闷的声音:“妈,我困了,睡了。”
地坪里继续热闹着,爆发出一阵低俗的哄笑,这群吃饱了没事干的小伙子正值壮年,精神及其空虚,贪婪的享受着这难得的低级趣味。只有刘婶那老实厚道的儿子默不作声,愤怒的攥紧了拳头。他是个黑瘦的小伙子,平时沉默寡言,干农活确是一把好手。他是个实心眼的人,平时没少帮宇笙奶奶干活,什么报酬也不要。
宇笙奶奶从堂屋里走出来,冷冷的瞥了这群人一眼,没有说话。她身上的衣服十分整洁,头发一丝不乱,有一种农村妇女不具备的从容淡定的气质。这样的人,即使脸上印上了岁月的痕迹布满了风霜,即使穿着最粗劣的衣服,也会觉得很高贵。这种从骨子里透露出的优雅从容像谜一般炫人目。
在这个村子里,皮肤粗糙长相衰老的农村妇女们,总是恨恨的怒视着自家男人,恨不得把那一双老是偷偷盯着宇笙奶奶看的贼眼睛挖掉,她们拉帮结派的在背地里唧唧歪歪,恶狠狠的咒骂宇笙奶奶是“狗崽子”、狐狸精。寡妇门前是非多,宇笙奶奶已经守寡20年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连她都不相信奶奶会瞧得上那些俗人。只是宇笙一直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骂一个老年妇女“狗崽子”,这样称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只能说明,这群农村妇女头发长见识短,没水准到了极点,连骂人的词汇也这么贫乏!
村长儿子盯着宇笙奶奶风韵犹存的脸,调笑着说:“赵家婶子,我看你要是再年轻30岁,保准比你家雨莹还水灵。我要是没娶老婆,铁定到你们家里提亲了!”
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低俗的笑,有人闷笑着问:“你要是提亲,想娶哪一个呢?”
村长儿子嘿嘿笑着,呐呐的说:“都好都好,反正老赵家一屋的美人坯子。宇笙现在看着一般,但皮子水嫩水嫩的,长大以后应该也不差,配我大哥家的小三子正好。来,宇笙,叫声叔公给我听听看。”
宇笙愤怒的甩开爬到自己脸上掐自己脸蛋的咸猪手,走进屋去。
宇笙奶奶随后也进屋,闩上木门,熄了灯。
淡淡的月光照着地坪,夜色分外的朦胧。地坪的人突然觉得很无趣,即使哄笑也掩饰不了内心的空虚,于是讪讪的散了。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听见知了吱吱呀呀的叫,月光如水一样凉凉的,播洒着潋滟的流光。
没有人吵,这样的夜多静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