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到要去做服务生？”
    黎可非下班后在尹乐家里住下，顺便做了，现在算是在吃晚饭。黎可非用叉子卷这意面，郁闷同样是面条为什么就不能用筷子。
    “要生活啊，不去挣钱，吃什么喝什么？”
    尹乐觉得更奇怪了，他认真地打量黎可非，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似地，重新开始审视。虽然对他的了解也不算太深，但是黎可非似乎总能带给他惊喜。
    “为什么不想被我包养？我的意思是，这样也能挣钱，而且更多。”
    黎可非知道尹乐是没有恶意的，所以也不计较他这番话。
    “被包养是很轻松，但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谁喜欢干这个？我现在又没有什么负担，不需要很多钱，足够零花就满足了。”
    “可是你愿意跟我做。”
    黎可非明白尹乐的言下之意，他愿意跟他做，说明至少不讨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想起陆勤俭来。自从走后一直没有再联系过他。啊，干嘛要联系他，本来就是要离开他的。黎可非摇了摇头，想抹去陆勤俭的影子。
    “可非？”尹乐有些疑惑。
    “啊，算是……挣外快吧。”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愿意跟尹乐有牵扯。
    尹乐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门铃响了，只得起身先去开门。黎可非老远就听见一个声音：“乐乐想我吗？”黎可非不自觉的僵住身体。这个声音是……
    欧阳林安像小孩子一样欢快地跑进来。
    “你慢点……”
    欧阳林安看见黎可非，整个脸色突然就变了。尹乐从后面走上来：“小安，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你为什么在这里？”欧阳林安语气咄咄逼人。
    黎可非放下意面，站起来，觉得有些窘迫。
    “你为什么在这里？”见黎可非不回答，欧阳林安又问了一次。
    “你们认识？”尹乐试探地问。
    欧阳林安冲进卧室，然后又回到黎可非面前。“你跟我表哥睡过了？”
    “……”除了沉默黎可非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你真是不要脸。怎么，你是觉得陆勤俭哪里不对你口味，就换我表哥了？”
    “陆勤俭？”尹乐没有想到会听到陆勤俭的名字。
    “还是你脚踏两只船？或者，你根本就是个卖肉的？哦，我忘记了，你曾经是bule的前三甲，果然卖肉是你的老本行。”欧阳林安突然发起飙。“你这个人渣，你知不知道陆勤俭为你做了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他做了多少牺牲？”
    “好了，小安！”尹乐上前抓住欧阳林安。“今天你先回去。”
    “我不回去！”欧阳林安奋力地挣扎。“表哥，你别拦我。我今天就是要说，你别被他骗了，他就是个骗子！”
    “你回去，等你冷静了再说。”尹乐连拉带拖将欧阳林安拽出门，过了一会儿才回来。看来是直接把欧阳林安塞到车里才回来的。黎可非还呆呆地站在那里。尹乐叹了口气，把黎可非拉过来在沙发上坐下。
    “对不起，小安他……平日被惯坏了。你不要介意。”
    “没什么。他说的都是事实。”黎可非笑了笑，笑的很勉强。
    “我……我不知道你认识陆勤俭……我之前一直在国外，和他不是特别熟，比起来，小安跟他关系不错，几乎把他当哥哥看。”
    “真的……没关系……”黎可非低头看着自己交叉的十指。
    “你是因为……陆勤俭的关系，所以才……”
    “不，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真的？”
    只是简单的一句问话，黎可非却迟疑着，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原来真的有症结，尹乐暗自思量，决定换个方向。
    “你跟陆勤俭是什么关系？”
    “……”
    “啊，如果你不想说，也不用勉强，毕竟这是你的私事。”
    “我不知道……”
    “什么？”
    “你觉得我和陆勤俭是什么关系？”
    “至少看起来，不是很单纯的关系。”尹乐试探地问：“你们……是恋人？”
    黎可非肩膀抖动起来，仰倒在沙发靠背上。他觉得很好笑，“为什么，都认为我爱他？”
    尹乐挑了挑眉。“如果周围的人都这么说，那可能这就是事实。事情也许真的是这样。怎么，你觉得你是不爱陆勤俭的？”
    “我为什么要爱他？他对我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从我的身边带走我的至亲……什么事情都强迫我，从来不问我是不是愿意。好像谁跟我在一起，就会遭遇厄运。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爱他？”
    “因为他对你做这样过分的事情，所以你一直不肯承认你爱他，是吗？”
    “不！不是的！我不爱他！我才不爱他！”黎可非像发狂一般，犹如一头困兽找不到出口，他抓住自己的头发，似乎要把它们扯下来。尹乐抓住他的手，尽量用自己的身体去压制黎可非的狂躁。
    “可非，冷静点！就算陆勤俭是仇人，你爱了就是爱了，不要跟自己做抵抗，这不是罪恶！”
    不是罪恶！
    黎可非顿住身形，陷入思考。尹乐见他不那么激动了，才松开手，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微微喘了两口气。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家伙，拼起命来力气还真大。尹乐苦笑着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抓痕。
    “若你只是因为心里的罪恶感，而不去承认你爱陆勤俭的话……当然我不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让你这么痛苦，但是如果是可以原谅的事情，就原谅他吧，也原谅自己。”尹乐对自己有些无奈，烂好人啊到底要做到什么时候。真是可惜了，他挺中意黎可非呢。
    高尔夫球场，入眼的都是碧绿的草地。难得天气好，陆海洋叫陆勤俭陪他来玩玩。陆海洋身体还算健康。年轻的时候工作虽然忙也注重锻炼，所以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从外表推算，旁人总是会算得比他实际的年龄年轻。现在家族的企业基本上交给了几个儿子，他更是高枕无忧，每天都想各种花样来充实晚年生活。
    “怎么不叫何叔来？”陆勤俭遥望了一下距离，挥杆，球漂亮的滚进洞里。
    “他有其他的事情。平时他也经常陪我。今天就是想跟你好好聊聊。”
    “聊什么？”这么多年还没有聊够？他母亲的事情他们也聊过很多次，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何况，他心里真的已经不再记恨。母亲一直都明白她是牺牲品，但是因为对父亲的爱，她无怨无悔。既然如此，他作为儿子，实在没有必要再对父亲挑剔什么。
    陆海洋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今天不聊我，聊你。”
    “我有什么好聊的？”
    “比如说，那个叫黎可非的。”
    “哼。”陆勤俭闷笑一声。“原来，你一直都记得这名字。”老人家挺关注黎可非的嘛。
    “你背着我做的什么事情，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那么多股份都转到这个名字这下，我问问还不行？”陆海洋示意地挥了挥手，两个人放下球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陆勤俭开了一罐可乐，喝了一口。“你在查他？”
    “不是。那天麦可正好在我那里，林安冲进来就哇啦哇啦说了一通。”
    “我知道。林安也对我哇啦了一通。他在尹乐那里。”
    陆海洋挑高了眉，缓了缓才问：“怎么？你打算放弃？不主动争取争取？看起来，你似乎不怎么受打击。”
    “我思考过，是不是对他的控制太深入。就像，你以前也喜欢控制我。可是人就是这样，越控制越反抗。其实他的反应已经算很正常的。”
    “所以，你就任由他去？”
    “他也许只是还不明白自己怎么想的。我给他时间。”
    “这么多年，还不够长？”
    “之前的时间，他应该完全还没有去想过。”
    陆海洋突然想到了什么。“尹乐……是你派去试探的？”
    “没有。不过，这个事情发展的非常好。”正中他的下怀。如果尹乐聪明，再帮他敲敲黎可非那就更好了。
    “如果他真的不爱你呢？”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那就当我白忙活了。”
    “你能看的这么开？”
    “我从小一直就在一旁看着母亲。母亲处世的风格，多少影响我。能争取的争取，不能得到的就放手，但是心里一定不要记恨。即使爱的人不在身边，也要每天快乐。虽然知道你心里爱的是何叔，母亲也从来没有怪罪过你。她依然过的很快乐。她很少哭，也从不在我面前说你的不是。所以，我……真的不是很恨你，我也没有恨过何叔。”
    陆海洋低下头，深深叹口气。那正是他觉得内疚的地方。他对不起这个女人，但是这个女人却包容了他的一切。从未怪罪过他，没有说过他一句坏话。所以他当初无论如何要求陆勤俭回陆氏，是想尽力的补偿他。但是，也许陆勤俭需要的，真的不是回陆氏来证明他的身份。他以为这样做是最好的，实际上也许只是画蛇添足，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所以，陆勤俭后来种种举动，他都默许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许让陆勤俭随他的想法去做，随他的想法去活，才是真的尊重他。
    “我再最后帮你争取争取。”陆海洋示意一下，身后的部下立即迎上前来，递上东西。陆海洋把两张票放在陆勤俭面前。
    “遇事冷静是好的，但是也不能放弃机会。你这样表现得像是对他完全不重视，别人怎么知道你是爱他的？你可以冷静，但是要在他的面前把你所有的热情都拿出来，这样他才能感受到你对他的感情。这么多年了，别再折腾了。虽然指望不上抱孙子，我还是乐意看到过年过节的时候，一大家子人热闹些。平时你们都各忙各的，也难得热闹一下。做父母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
    陆勤俭有些感动。这种感动的场面很少出现，使得两个作风都威凛习惯了的人，有些羞涩。“爸……”
    陆勤俭很少这样正经八百地叫他，陆海洋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一下。“好了，快去。机会一旦错过就很难再出现了。你就当真不担心尹乐把人拐走了？那孩子也是很优秀的。”然后神秘地俯身向前。“我保证，这一招对黎可非绝对有效。你知道怎么做吧，直接找到人拐走，什么都别说，等他到了那里明白发生了什么以后绝对感动得以身相许。”
    “老爸，你就是用这招数拐到何叔的？”
    陆海洋得意地挺起腰。“对你何叔，招数哪止这点，爸以后慢慢教你。”
    这老狐狸。
    在辛苦工作的何子其突然莫名奇妙地打了一个喷嚏。旁边的秘书忙上前：“老板，您感冒了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何子其摆摆手。“没事。”就是觉得背后一阵阴风，凉飕飕的。
    陆勤俭没有直接找黎可非，而是找到了尹乐。
    “怎么，风声这么快就传到你耳朵里了？”尹乐笑着，没有更多其他什么情绪。
    “你对黎可非怎么看？”
    尹乐稍微甩了甩头。“你这个问题范围很广。具体些。”
    “你对黎可非是单纯的欲望需要，还是有其他的感情？”
    “若我说我喜欢他，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只是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请你帮忙，一个是硬抢。但是我比较喜欢温和一点的方式。所以我希望最好是能请你帮忙。”
    “你爱他？”
    “是。”
    “可是你知道吗，黎可非完全不这么想。”
    “我知道。”陆勤俭换了一个坐姿。“所以这次就是想要他明白。那么，他爱我吗？”
    尹乐有些没好气地笑了。“原来你也没有多大把握。”
    “把握是有，只是能增加胜算的几率那当然更好。”
    “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怎么来了？”黎可非看着坐在沙发里的尹乐。
    “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明天我还要继续上班，所以今天可能不行。”
    “你那个班其实没有你转外快挣的多吧。”
    黎可非俯下身。“我并喜欢挣太多外快。”
    尹乐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你们管事的是谁？”
    “那个。”黎可非指了指一个工作服与其他人稍微不太一样的女人。“怎么了？”
    尹乐没有说话，直接朝女人走过去。
    “喂，你干什么？”
    黎可非看见尹乐走过去，跟领班说了些什么，尹乐还回过头看了黎可非一眼，领班的表情就持续发生变化。
    过了一会儿，尹乐走过来，拉住黎可非。“去换衣服，你可以下班了。”
    “你不说，我就不换衣服。”
    “你不换衣服我就不告诉你。”
    “那你走吧。”
    “就算你留在这里也没有多大意义。我刚刚帮你辞了职。”
    “什么？你！你凭什么？”
    “我告诉你的领班，你要跟我去国外结婚，现在我们就去机场。”
    “什么！”黎可非转头看见领班那变幻莫测的表情。
    “另外，我还告诉她，你这个月的薪水可以不用发了。你现在还想留在这里吗？”
    “我们这是去哪里？”黎可非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可是没有一点赏景的心情。车子一路飞奔，而路线好像真的是机场。
    “不是说过了，去机场。”
    “开什么玩笑！”黎可非侧身对尹乐吼道：“你脑袋烧坏了吗？”
    尹乐笑着。“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恩？”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折，黎可非愣了一下。
    “我是问你，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恩，很不错啊，帅气，多金，头脑又聪明。所谓精英大概就是指你这种人吧。”
    “那么你干嘛不愿意跟我结婚？”
    “结婚是另外一件事吧！何况，为什么非要我嫁给你？”
    “哦，那是说换你娶我，你就同意吗？”
    “那……也不是……”
    “还是说……”尹乐眼中寒光一闪。“你心里爱着别人？”
    “你是暗指陆勤俭吗？”黎可非没好气地坐好。“我就表现得这么明显？”
    “欺骗别人可以，但是终究欺骗不了自己。如果只是因为良心上的不安而选择拒绝，痛苦的还是你自己。有时候应该选择原谅别人，但是更重要的是，也要原谅自己。”
    “你为什么要如此帮我？我跟你说起来其实不算熟，也没有太深的交情。”
    “我不是在帮你，算是帮另外一个人吧。不过，我真的还挺中意你的。”尹乐笑了笑。“真的有些可惜呢。”
    靠近机场的时候，尹乐减缓了车速。黎可非看见陆勤俭靠在停在路边的跑车后车盖上。
    “为什么陆勤俭会在这里？”
    尹乐没有回答黎可非，下了车。黎可非只得跟着下了车。尹乐走过来牵起黎可非的手，就像牵住新娘的那种牵法，把黎可非吓了一跳。“喂，干嘛？”
    “我把他交给你了。好好待他，否则的话我是会抢回来的。”
    陆勤俭微笑着接过尹乐递过来的黎可非的手。“放心，我会的。”
    “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这算什么？尹乐把他卖了？
    “欠你的人情，有机会我一定还。”
    “可非，给自己一次机会，试着原谅自己。”尹乐笑着拍拍黎可非的肩，扬长而去。
    “除非你把我打昏，否则我是不会跟你走的。”黎可非盯着陆勤俭，信誓旦旦。
    陆勤俭搂过他的肩，在额头上轻吻一下。“乖，别闹。我有礼物送给你。”
    这算什么？他记得他们上次见面应该是在吵架，那么现在应该是在冷战。可是现在好像他们两个很亲密似的。陆勤俭看了看手表。
    “时间刚好。走了。”
    “什么？”黎可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勤俭拉着向机场大厅走去。“你车不要了？”
    “会有人来把它开回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
    陆勤俭没有回答。黎可非低头看见陆勤俭握着他的手，心里有一丝说不清楚的情绪。是不是如果原谅他，原谅自己一切就会改变？是不是真的可以？但是……这样被陆勤俭握住的感觉，如此美好。让他有些贪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