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一直没有见顾夭。
    而对一切都深知肚明的顾夭也深谙缘由，默契地不来打搅她。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月，进入了五月，他们不得不重新面对彼此。
    因为浴兰节就要来了，锦华要随着顾夭回宫里祭祖祈福。
    顾夭给她置办的金银珠宝终于派上了用场。
    哥哥自小偏袒她纵容她，前阵子这般坦诚说起她与顾夭的关系影响着西陵家在朝中的地位，那可见西陵家最近是落寞到了何种地步。
    而她自然要装出一副翊王妃的派头，施加一些威严，给各位卿家大臣看看的。
    五月初一，顾夭与锦华一同坐了翊王府的马车进了宫里。
    一同住在桂芳楼。
    桂芳楼很大，两人还是和在翊王府一样分居。况且五月是大渊民俗里的“恶月”，男女不准有房事，他们也没必要逢场作戏。
    古书有云“君子斋戒，处必揜，身欲静无躁，止声色，无或进”。
    整个大渊，五月都要禁止一切活动，祭祖祈福，就连皇帝也不例外。
    五月初四晚上，红莺拿了粽子送来锦华房里。
    锦华见顾夭一整天都未归，想到明天就要祭祖，不经意间打探了一下顾夭的下落。
    红莺见王妃关心翊王，也答得爽快：“去了箫公主那儿。”
    锦华眉头一皱，就连皇帝在五月也不临幸妃子，顾夭却敢在宫里跑去公主的寢殿，真是无法无天。
    “王妃有事？”
    锦华沉了眸子：“无碍，这五月有些热，蛇虫鼠蚁多了些，我是担——”
    “我知道了！”红莺大声说着，“王妃表面与翊王井水不犯河水，心里面，可着实担忧着我们王爷。”
    “有，有吗？”锦华尴尬一笑，觉得红莺不仅是个心无点墨，胸无城府的人，还毫无眼力劲。她不过是觉得他目无法纪有失体统罢了。
    锦华看了看这个傻姑娘，懒得解释，就拿过她手里的粽子吃。
    翊王府拿来的粽子一点也不比宫里的差，锦华吃了一个竟然又想吃第二个。
    “王妃也是个馋猫儿！这最后一个留一个给翊王吧。明儿可是翊王的生辰。”
    五月初五……
    浴兰节竟然是顾夭的生辰？
    听闻顾夭的生母不择手段生下他惹得皇帝反感，但是虎毒不食子也不至于后来不让他回宫，原来他生在恶月，还是五月初五。难怪……
    锦华记得东汉应劭《风俗通义》中称，“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
    我朝惯例，就算是皇后所出，若是在五月初五这一日出生，都是要送去庙里的。
    啧啧啧，当初那样不受待见的顾夭，现在他都敢公然在宫里跑去和百里箫做云雨之事，可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锦华感慨着，想他今晚不会回来了。吃了第二个粽子就让红莺把最后一个粽子拿下去放起来。
    第二日锦华心里有事牵念，一大早就起来了。
    顾夭也领着她前去，别看百里震现在就三个儿子，但是整个百里家族开枝散叶的能力可是非同小可。
    只见祭坛里都是百里家族的人，乌泱泱一大片。
    顾夭是二皇子。
    太子出事，他自然是在前面的。
    但是皇帝没有吩咐，在皇帝后面的还是百里筹，然后是幼年的百里筑。
    虽然顾夭和一众旁支在一块，但是周围的人对他仍旧恭敬。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锦华认真跪拜，他似乎心不在焉，随意拜了几下草草了事，倒是在一旁，伸手扶着她。
    她每次跪下行礼再起身时，他都伸出大手来扶她。他的手掌很宽，也很软，但是因为练武，还带着厚厚的茧。就像猫掌，或者是熊掌，就软软的，但是掌中的茧却硬硬的。
    锦华结束了行礼，也拿出汗巾故意替他擦汗。五月还真是挺热的，他额头上也了不少汗珠。
    锦华心想自己其实比他还热，还要装样子给她擦汗。正苦闷着，就看到他举起宽大的袖子替她遮挡了太阳。
    他不顾众人的眼光，把她扶到一旁树荫下。
    锦华是想让众人知道她翊王妃的身份根深蒂固，西陵家和顾夭感情匪浅。但是顾夭这样是真的让她匪夷所思。
    “翊，翊王怎么待我这般好？”
    她本来想说他无事献殷勤，肯定有炸。但是想了想，改了措辞。
    “王妃忘记与本王的合作了？”顾夭靠近她，她往身后缩了缩，后背抵到了树干，逃无可逃。
    他俯身在她耳边说着，灼热的呼吸在这五月里更加热了。
    “你我不恩爱，你怎么替我回绝钦北城的桃花？嗯？”最后一个字似乎是用气带出来的，百转千回，熨帖着她滚烫的耳朵。
    该死的，锦华红着脸捂着耳朵，好像顾夭春风得意以后，从前冰山般的冷漠气质都一扫而光了？
    其他人从祭坛的这个角度看来，像是翊王与翊王妃在打情骂俏，感情好不默契。
    ……
    祭祀结束，锦华佯装身体抱恙就不想继续再和顾夭在人前互相尴尬了，也是怕露出马脚。
    论理，祭祀结束还要在宫中住几日。
    可当天傍晚，顾夭就要和锦华离宫，自然无人敢拦。
    回到翊王府，她还是回了原本的偏苑。
    两边隔着远，三餐也自有膳房送来。锦华吃了晚膳就睡下了。
    想起哥哥月前说的话，西陵家是一日不如一日，朝堂凡事都要仰仗顾夭的势力，满朝文武不过都是见风使舵的牛鬼蛇神罢了。
    五月的天，锦华躺在床上竟有了些凉意。顾夭一回来就出去了。他不要钦北城的那个郡主，却要让百里箫过来，想必确实有的忙了。
    还有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锦华想想就头疼。听说还有人要刺杀他，想当皇帝真的危险。她是顾夭的话，肯定安心做个闲散之人，平安过完一生算了。
    ……
    顾夭今日未曾进食，看着桌上油腻的饭食，胃里难受得紧。
    红莺热了粽子送过来。顾夭看到她，原本皱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以后你安心服侍王妃，不必过来伺候我了。”
    红莺赶紧说锦华已经睡下了，是留了粽子给他，她就送过来了。
    顾夭这才舒展了眉头。剥开粽叶，又嗅了嗅，确认没坏，张嘴咬了一口。
    顾夭也不喜欢吃这粽子，放下筷子，起身朝后花园的方向走了。
    走到偏苑外，想起来她已经睡下，又迟疑了几分。
    随即却看到里面亮起了灯……
    在外人面前做样子都显得尴尬的两个人，在无人的屋檐下也没办法淡定自若地相处。
    锦华没想到他这么晚还过来，愣愣道：“今儿是翊王生辰？”
    “刚刚子时打更的过了，是昨日了。”
    “哦。”锦华点头，“翊王还不睡？”
    “嗯，你呢？”
    “睡不着。”
    顾夭挑眉看了看她，想起她似乎常常睡不好觉，心领神会似的点点头。
    “本王倒是有些乏了，今晚在你这里睡下吧。”
    锦华知道他不会碰自己，也乖巧地点点头，伺候他脱衣。
    两个人躺在床榻上。
    “身子有些凉？”顾夭声音很轻，听不出是询问还是叙述，慢慢转过身来拥着她。
    “生辰快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锦华背对着他，却十分郑重地说道。
    “谢谢。”顾夭语气很轻，但是听得出来，没有他一贯的漫不经心，并不随意。
    锦华毫无睡意，正要掀被起来，顾夭揽紧了她∶“做什么？”
    “睡不着，我去膳房做面给翊王吃。”
    锦华回忆起幼年时跟着母亲的光景，虽然穷苦，但是生日可是大事。无论如何，母亲都有办法让她吃到长寿面。可幸福了。
    过了一会，锦华就从膳房端了碗送到顾夭面前。
    顾夭看着手里的面，接过她递来的筷子。
    自己先吃了几口，然后停下筷子，偏头看着她，不语。
    锦华也疑惑地着看他。
    “你尝尝？”
    锦华接过他的筷子，用另一头夹了几根面，送进嘴里：“啊——好咸啊！”
    “煮面时怎么不先自己试试？”
    锦华没说话，还不是知道他爱干净，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吃食。
    顾夭端着碗倒了半碗汤，然后把茶壶里的水加进去，接着吃。
    “唉！这可是我吃过的……”
    “本王饿了。”顾夭津津有味吃着，也夹了面，把筷子递给她尝尝。
    锦华接过来，小心吃着，尽量不咬断面，把整根面都吃光，也不让自己的嘴巴碰到筷子。
    嚼了几下，味道也不是特别差。
    “怎么样？”
    “多亏了翊王妙手回春！”锦华也笑着拍马屁。
    顾夭轻蔑地哼了一声，但是心情好像还是不错。
    “本王饱了，你吃完吧。”
    锦华听到这里，就不再忌讳，大口吃起来。
    顾夭不知怎的，看她吃的欢，心情越来越好。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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