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下的破旧茅草屋里，无数的打斗声交织着，一个男子带着一个女子跑了出来。
    男子身上带着重伤：“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那你身上致命伤又是从何而来？”女子的脸上毫无表情，“我不打听你的事，你也不要故作聪明。”
    男子沉默不语。
    “我很危险，你怕惹祸就走吧。”女人挥手。
    “你在山下看到我身上的伤难道不觉得我是危险的人吗？新婚之日，被仇家追杀呢。”男子笑着，他坠落山崖，要不是这个女子医术过人，早就没办法活命了，“我最不怕的就是惹祸上身，看来我们两个要互相拖累了。”
    女子又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番：“我要去帝都，看你大喜日子被追杀应该暂时不敢回去吧？”
    “恰恰相反，我也想回帝都。”
    女子又细细打量了男子一番。
    “对了，许久不知道如何称呼，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思怀。”女子又仔细地看了看男子的神情，他有些惊讶又不露声色的表情都落在她眼中。
    “师公子回帝都哪里呢？”
    师涣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姓师。”
    “看来你就是师涣。”明玉笑意深了几分，取出小弓弩来对着他，“我真不该救你。师家人都该死。”
    师涣一愣，不知道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子怎么对师家有如此深仇大恨。
    “看到那些追杀我的人了吗，就是你的父亲和你的哥哥派来的。”
    师涣自然是不信的。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那些人，不可能是我师家的人。
    “听闻师二公子从小就不被器重。被师将军放弃培养的儿子能知道什么？”阮明玉知道他身上的伤口，一把抵着他的命门，不让他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师涣胸口被她重重一击，吐出一口血来。
    那女人可真是一点都不手软。
    “你可知我父亲前来主持你和锦华的大婚，却死在你家里。”
    这话一出，师涣就知道她是谁了。
    他早该猜到的，师家的敌人只有阮家。他这辈子不受爹娘器重也拜这个阮夫子所赐。当年阮家挑拨是非，皇帝不满师家功高盖主，贬谪师家，路里又被当年爷爷和父亲征西时遇到的沔西旧部追杀。他那时还在襁褓中，爷爷突然旧病，他们全家逃难到一间破庙，遇到一个老和尚居然说他与师家八字不合！
    自从爷爷死后，他的父亲就开始对他不闻不问，母亲对他好也不能表露太多。更匪夷所思的是，有一次他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没命。那时朝廷派兵派将镇压沔西都没用，只能回来请父亲挂帅出征。
    后来母亲也半信半疑，只要他命格弱了，师家就强盛了……
    他感念太子知遇之恩，其中有一点，就是太子不信这些，还让他做他的贴身侍卫，一同进东宫陪读学习。
    他虽只是个禁军侍卫，但是他曾经受教育的老师都是东宫的规格。
    后来去了国子监，翰林大学士不喜欢他的原因就是他最喜欢比较他和太傅谁教的好，没少挨打受罚。
    师涣被她压在身下，回过头认真看了看这个女人。她和锦华同样是男子装束，但是他却没认成男人，也许是她浑身上下都像个女人，没有一丝的男子的硬朗。
    让人不经意想起书里的卓文君：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
    阮明玉见他出神，以为他又在想什么阴谋诡计，拿出腰间的短匕抵在他的脖颈上。
    师涣被脖子间的凉意恍了神，立刻吓得不敢动弹：“我只知你父亲要来主持我与锦华大婚，他的死，我当真不知。”
    明玉看他似乎是不知道师继所作所为，慢慢放下匕首，不过仍是不解气，用力把他按在地上又问：“你回帝都做什么？”
    “自然是与锦华完婚。”师涣忍着痛意讨饶。他觉得这个阮明玉莫非有些痴傻？虽说太子被人暗杀，可他这昏迷了那么久，加上被她拖累，大婚总要回去继续的吧。这么些日子，新郎官不在，锦华又遭受了多少非议。
    “你可知，顾夭与你兄长一起杀了我父亲。如今顾夭已成了百里夭？”
    师涣不解，这与他又有何干？他自小不受宠，如今也不奢望功名利禄，只想和锦华和和美美在一起。
    阮明玉看他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也是，昏迷那么久，解毒也小半月，带她逃命又拖了好几日。
    她犹豫着告诉他：“锦华已经嫁给顾夭了。”
    “不可能！”师涣犹如晴天霹雳。不会的，他们从未有过交集，顾夭现在的位置没必要要娶锦华，为什么……锦华不会的，她不会嫁给他的。
    阮明玉一脸我骗你干嘛的眼色看着他，直看得师涣心里发慌。
    “我要去找她。我，我”师涣情绪一动，浑身的伤口被撕裂开，又觉得一切都没有胸口处来的痛彻心扉。
    “你激动有什么用？锦华嫁给他已经是事实了。”明玉讥讽他。
    师涣浑身都在渗血，眼睛却企盼似的看着她∶“我要去见锦华。”
    “过几日我们就回帝都。你不想她看到你这么重的伤就先养伤。”
    “我今日就想去。”
    “你不要命了？”
    “我不要了。”师涣喃喃道。
    明玉看着师涣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耐心地说∶“她很安全，你不用担心。你若是要问她为什么背弃了你们的婚姻，那也不怪她。西陵家和顾夭联手了，她是逼不得已。”
    阮明玉抛去两家恩怨不说，突然有些心疼师涣。他父亲说过，锦华嫁给了世上最好的儿郎，在皇帝面前不求自己的功名利禄，只为皇帝饶她一命。
    她那时可羡慕锦华了，趴在窗边祝福锦华与她最爱的儿郎白头偕老。
    她样样比锦华优秀，熟读四书五经，又学得短匕弓弩。她一直在想，以后她心爱的儿郎又会是什么模样。
    如今世事变幻，谁也没想到会成了这样的光景。
    ……
    帝都内。
    师家。
    师继接了来报，跟师厚承复命：“派出去追杀阮家那个丫头的人说有个男子护着她。”
    师厚承眼睛都没抬，淡淡问了一句：“师涣有下落了吗？”
    “没有。派出去的人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不过……查到顾夭的聘礼里有涣儿的佩剑。”
    “这事果然是顾夭做的，他可真是个狠角色。继儿你可真要向他学学。”师厚承看了看厅后的牌匾，上面刻着“武被万世”四个大字。原先在阮家那一块是［德被万世］，后来师家平定沔西叛乱，重得了征西大将军的爵位，皇帝为了安抚师家，就依样画葫芦，同样赐了一个新牌匾。
    可是，武怎么能传承万世呢？只要异姓王这爵位不要断送在自己手里就好。不然到了九泉之下，愧对祖宗。
    他缓缓说道：“倘若顾夭当真想要了师涣的命，你也不必为了师涣与他闹得鱼死网破。”
    师继颔首低眉，允诺了一声“是”，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