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尘封的记忆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781  更新时间:20-04-29 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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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的乔野是天之骄女,父亲有栋七层楼的餐饮大厦,一层是洗浴中心,二、三层是KTV,四五六是客房。那首的父亲在家乡不算小的城市里也算得上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和警察局长称兄道弟,和黑道大哥拜把子,正当盛年时被劫匪绑架到外省,老妈只身闯警局,带着3辆警车30个人驱车几千公里,拼死才把人抢回来。邪教横行之时,老爸帮着维护治安;哪家的孩子没有钱上学,老爸资助学费。直到多年以后,在远离家乡的长途火车上,乔野还能听到他当年的传说。现在想想老爸除了脾气大,还有有钱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之外,真的可以算得上是风流倜傥,人中龙凤了。
    但其实在那之前,父母并没有多管教她,但怎奈她天生争气,即便家庭条件优越,但一点没有骄纵的恶习,爸爸每次要给零花钱,乔野都是说够用了,并不多拿,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前茅,不是班第一,也不是校第一,人家争的是区第一,市第一。唯一一次的奢侈行为,是在初中毕业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了当地甚至全国的著名高中,在爸爸的强烈要求下请了全班同学去外地旅游三天。于是老爸老妈虽然矜持,但也总有时候能看到他们得意洋洋的眼角一扬:“哎呀,我从来没管过她啊”真是酸的旁人都暗暗的咬牙,只好回家更加恶狠狠的管教自己的崽子去了。
    乔野从小在奶奶长大,到上幼儿园了就是长托,现在已经不流行了,就是一周六天都住在幼儿园里,她对童年的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周一的中午躺在幼儿园的小床上淌眼泪。还有就是每周带回来的小红花。上了小学她的记忆就换成了每天背着小书包带着小饭盒走过两个街区去上学,放学了就自己回家写作业。记得有一次下雪,同学们都等爸爸妈妈来送伞,乔野很奇怪,为什么要用他们来接那,他们那么忙,在她的世界里,是没有接收被人爱或关系或帮助的想法的,因为从小到他她独立惯了,并不能理解娇弱是什么概念。虽然记忆中有爸爸妈妈的时候并不多,但这并不代表就能没有他们,所以当那一场变故来临时,乔野的世界塌了。
    那是初雪的一个早晨,乔野那年高三,刚刚结束的模拟考标示她进入清华北大一流学校没有问题。高三的学生理应披星戴月。乔野推出自行车的时间是早晨六点二十,天还是黑漆漆的,本来东北的冬天天亮的就晚,高三的学生更是披星戴月,小路上因为昨晚落下的积雪还没有来得及清扫,覆盖在之前被压出的车辙上,有点滑,乔野小心翼翼的骑上车,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车轮下,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甩出去了。其实她家里有车,妈妈每天开着上班可以顺路送她,或者像爸爸之前说的要给她包辆车,每天接送她上学,但她没同意,她就是有点别扭,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有什么不同。这时候她瞥见她家的楼道边上默默站着一个女人,楼道里露出来的光打在她的侧脸,让她的脸有一种被霜笼罩的模模糊糊的感觉。她很瘦,红色羽绒服紧紧裹在身上,边上还领着一个脸蛋冻得通红,不停躲着脚的孩子,看来已经站了好久了。乔野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就骑过去了。
    小心翼翼的拐到大路上,乔野就听好后面有人喊她,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春娣。“娣儿~”乔野发出一声宛若九曲十八弯的叫唤。“不要这样叫我!”春娣无奈的边抗议边追了上来,现在很少有人再给女娃取妞啊,娣啊的名字了,偏偏春娣父母是四川人,给她取了这个极具蜀地特色的名字,她很嫌弃。春娣姓张,长的十分小巧清秀,东北这嘎达都是人高马大,动不动人体面积跟门板面积不相上下,站在这群超凡物种中,她就是“鹤立鸡群”的那个。当然不是字面意思,就是指极其显眼,再加上她性格开朗活泼,在学校很吃得开。
    张春娣每天都会在大路口的拐弯处等她,在学校里两个人也是黏在一起,或者说是她粘着乔野。乔野的性格有点怪,就是淡淡的,你来我就在,你不来我也不会有多介意。但是在其他同学看来她们可以算是很好的朋友,那时候还不流行闺蜜这个词。
    她们是在高一的军训上熟悉起来的,据后来春娣说,那时候她刚到东北来,人生地不熟,军训的时候又是最小的,难免有些孤独的感觉,是那个时候的乔野经常照顾她,不仅主动给她换到了下铺,还帮她值日,在吃完饭大家都一哄而散没有人刷盘子碗的时候,是乔野站出来默默的帮全班同学刷了半个月的碗。那时候春娣就断定虽然乔野面冷嘴冷,但心地是非常善良的。后来春娣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乔野已经不记得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铁石心肠。后来春娣说,你知道吗?我最喜欢在你家里,坐在二楼书房的窗台上,你做你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其实是躲窗帘后面看着你,这样让我觉得我是融入了你的家,就算让我成为墙上的一副壁画也好啊。
    铺了雪的路尤其不好走,今天乔野出来的时候就有一点慌,她胆子小,不敢分心,手紧紧的握着车把,控制着方向。但是今天那个女人的脸总是在她眼前闪现,到底在哪里见过那?
    快骑到十字路口,春娣还在滔滔不绝讲着隔壁班骚扰乔野的那个男孩是怎么被她赶走的。天色渐渐大亮,乔野完全没有心思听,风刮在少女娇嫩的脸上,她冷的缩了缩头,把围脖拉起来盖到眼睛下面,突然灵光一线,她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个女人了!
    乔野心“咯噔”一下,像被鼓锤实实的锤了一锤,后背旋即铺上一层冷汗,一股掺杂了紧张,害怕的无名之火腾起,让她忘了注意脚下。地上刚好有一块薄冰被轻雪覆盖着,乔野刚才一手拉着围脖,一手扶把,神情恍惚间正好行到一块被冻成冰的车辙上,前轮一歪,她下意识的捏了一下车闸,春娣就这样看着她毫无征兆的摔了出去,滑向快车道……
    “乔靥!”春娣大叫一声。
    一时间乔野有点恍惚,她看到有一辆车影从她身边擦过,她像陀螺在冰面上被抽了个圈一样,转了个圈,等回过神来发现脚腕钻心的疼痛。
    “我的脚怕不是要断了。”乔野想。
    春娣大声喊叫着,央求了周围的人帮她去找交警,乔野看到少女满脸的泪水,喊出来的声音已经嘶哑,肩膀不停的在颤抖,显然已经被吓坏了。她突然伸出手轻轻的握住春娣的手,轻轻的说:“别担心。”
    乔野很奇怪,她有时候会为了一点小事很激动,遇到路边的野花野草也要悲怀伤春一阵,但有时在遇到很严重的事的时候又会出奇的冷静。往往像置身事外一样。这大概就是大家为什么觉得他很冷淡一样,或许她盛七情六欲的心海本就比别人的要浅要薄吧。
    春娣听到她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哇”的哭了,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乔野看着她那么伤心,对比着自己没心没肺的样子,无奈的腹诽了一句:我还没哭那。
    “哎哎,等等,春娣,麻烦你等等再伤心,赶快帮我找个电话通知我爸妈,往我家打电话!“
    希望还能赶上,她想。从刚才冷静下来她就在想这个问题,这个女人一大早等在她家楼道口,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爸爸出差没在家,她这个时候会是来找妈妈的吗?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她就是觉得这个女人和他爸爸有关,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没道理,甭管她是女人还是女孩,天生就是预言家。
    希望还来得及,在她没有上去之前,打电话把妈妈叫出来。时间没过多久,这个车祸出的正是时候。如果必要,那就用她的意外来继续保护这个家的安宁吧。
    妈妈是一位中学老师,工作也很忙,每天把乔野送走后,她会用半个小时来整理房间和自己,看样子今天妈妈还没出门就接到了春娣的电话。她来的时候只穿了件羽绒服,没有系围巾,想来是接了电话手忙脚乱没有来得及,但是就这样,也能看出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她心痛的不住搓着乔晔的肩膀,乔野觑着她的表情,推测着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感觉并不能确定。
    乔野住院了。
    她的小腿因为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时候咯到了马路牙子上,滑向快车道又那么存寸劲被后面刹不住的车擦着小腿撞了上去,骨头断了三节,要做手术正了骨头的位置打上钢板,然后打上石膏卧床三个月。
    这样一来乔野没办法上学了。
    第二天,爸爸听到消息马上从外地赶了回来。他没有赶上乔野的手术,回来的时候乔野手术已经做完吊着腿躺在床上了。对于女儿奴爸爸这可是相当让人不能忍受。
    “丫头,你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去买!”
    “丫头,你无聊不?爸爸给你买个小电视啊?就是个小方块,可方便了!”
    “丫头,我给你买个手机,你肯定是你们同学你第一个有手机的人!”
    乔野看着她老爸在她床边咋咋呼呼,絮絮叨叨的,心想,她在老爸蜜糖罐的宠爱下能树立这么正确的社会主义价值观也真是挺不容易的啊,这是靠天生的吗那?
    “哎呀,好了老爸,你快回去休息下吧,我这刚出来,还累着那,让我休息休息。”乔野其实想问她爸那件事,但是几次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口,只得用不耐烦来掩盖她的焦躁。
    她发现从爸爸进门的时候,妈妈说要回去给她做饭,就走了。
    第三天,班里老师同学派了代表来看她,春娣带队。老师很为人师表的洋洋撒撒发表了一番讲话,远到司马迁,近到张海迪,各种英雄事迹不管是合不合适都闲扯一番,意思无非是至此关键时期乔野同学出了这个事情,学校上至校长,下至扫地老太都很悲痛,但痛定思痛,校长老师都坚信,像乔野这样优秀有毅力的同学定能合理安排时间,好好养伤,好好复习,别管怎么样,半年之后的高考乔野你可别掉链子,咱们班可指望你那。说完塞了一堆复习资料,嘱咐有不明白的一定要及时电话沟通之后,就先行告退了。
    同学们见老师走了闹闹哄哄了一阵子,一直喜欢乔野的那个憨憨的男生还说要帮她补习功课。春娣啐了一口,“呸,她用你补习吗?她的成绩吊打你几个来回都够了!滚滚滚……”
    于是也连推带搡的把碍眼的同学们也撵走了。
    等把同学们都送走了,春娣期期艾艾的蹭了过来,自那天让乔野看到她哭得山崩地裂之后,春娣一直有点不好意思,刚才一直躲在同学的身后,这时候才坐到乔野的床边。她看着乔野的脸,几天的时间她瘦了不少,略显憔悴。本来就是苗条纤细,现在眼窝深陷,更显的鼻梁坚挺,薄薄的嘴唇抿着,让人觉得更加坚毅,偏又配上略显清冷的眼神,在她不笑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温和但却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春娣突然眼眶又红了,那天她看到乔野在她面前倒下去,她整个人都慌了,脑袋嗡的一声,瞬间感觉到了耳鸣。这两天一想到如果有一天要是见不到了这个人,心就像被一个铁箍攥住,越来越痛,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乔野发现她又要哭,觉得她真的很感动,心里顿时暖暖的。突然笑了。
    这是她这么多天第一次把自己彻底放松了下来,她推了推春娣说,“哎,好啦,你这个样子,搞得我很难过,无以为报啊。”
    春娣破涕为笑:“那你以身相许吧。”
    “滚,我怕你那些追求者要揍扁我。”
    “谁敢!以后你乔明靥我罩定了,我照顾的人还没人敢冒犯!”
    乔野听她说的越来越离谱,就笑的越来越大声。
    笑了一阵,春娣给她剥了一个香蕉,乔野盯着自己的手,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她轻轻的说:“春娣,我有个秘密,你想听吗?”
    “什么秘密?”春娣直觉这不是什么好秘密。
    “我……”顿了几秒,乔野抿了抿嘴唇,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说“我爸爸,可能出轨了。”
    “啊?!”春娣张大了嘴巴,这确实是个一言难尽的秘密。
    “很小的时候,大概是有五六年前吧,我还在上小学,有一天我忘带了东西,中午回了趟家,进门我看见了女人的鞋和包,但不是我妈妈的……”乔野语气平淡,听不出悲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一瞬间就好像明白了我可能撞见了尴尬的事,好奇怪,那时候那么小,应该还不懂这些啊,但就是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直觉吧。他们的房门紧闭着,里面有声音,我没敢正眼看,我爸爸推门出来了,问我怎么回来了,他语气很小心。我说拿东西,然后就走了,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那天晚上放学我爸爸破天荒的已经在家等我吃饭了,他一直在夸我懂事,抱着我讨好我,我胆子小,而且我也觉得我不应该告诉妈妈。这件事我谁也没说过。”乔野盯着自己的手,语气平静的像在说别人家的事。
    “后来我初中毕业,考了区里第一,我爸请老师同学去他酒店吃饭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个女人,她一直跟在我爸的身后帮忙张罗着,我猜就是她。”
    “乔野,你别多想,可能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可能,也许……”春娣手足无措,眼睛转来转去,不知道怎么安慰。
    “你还记得我出事的那天早晨吗?”
    “啊?”春娣被乔野打断,舌头打了个结,更语无伦次。
    “那天早上,我又看到了她,在我家楼下,”乔野顿了顿,抬起眼,盯着春娣,说:“她还带了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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