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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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游乐场开始花车巡演,夜寻他们是半包场的VIP,不但可以近距离的观看,甚至能跟着演员们一起互动。坐在游览车上,天成抱着冷饮,盯着一个扮演美人鱼的女演员一直看,饮料撒了半杯出来都没发现。
夜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和天成解释,只好说:“那不是你的族人,不用担心。”
柳润深点头:“她那气质可比不上我们天成。”
夜寻听见她说“我们天成”,心里突然有些别扭,说:“把”我们”去掉。”
这是什么?占有欲?柳润深嘴角的笑僵在脸上。
疯玩了一天终于尽兴,天成也很累,但夜寻说要走,他就摇头。
“下次再来。”
天成往园区主建筑梦幻城堡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你在等烟火表演?”柳润深到底是女人,心细如发,一下子就猜到天成想干嘛。
天成看着夜寻的脸色,犹豫着要不要点头。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梦幻的灯光没有什么照明度,夜寻背着光,没有出声。天成以为自己被拒绝了,垮下肩,低头往出口方向走,头上的米老鼠耳朵似乎随着主人低落的心情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天成。”夜寻拦住他,弯腰按住他的肩膀,深邃的眉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有想法,要开口告诉我。”
这一天的接触下来,天成已经不太抵触他了,可是仍然不与他交流,面对必须交流的情况,也只是点头摇头,或将目光转向柳润深。他没有养过孩子,此刻却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正眼巴巴等着自己儿子开口叫爸爸的老父亲。
这种僵局必须打破。
天成被他拉着手,认真看着,显得无措极了。求救的眼神飘向柳润深,柳润深干咳着把头转向一边。他脚尖在地上点了点,嘴巴开开合合,对着夜寻小声说:“烟花秀。”
“你说什么?”夜寻是真的没听清楚。他声若蚊蝇,乐园里又放着欢快的音乐,附近奔跑嬉笑的人群嘈杂不已,夜寻又不是雷达,根本没成功捕捉到天成的信号。
这下好了,天成像一只彻底受到惊吓的蚌,任夜寻怎么引导都不肯再开口。
“好啦,欲速不达。”柳润深拦住他,“他说了烟花秀,是你自己没听见,陪他看吧。老人家实在累死了,先回车上等你们。”她说着,便独自出了游乐场。
天色太黑了,她这个电灯泡当了一天,怕这会儿瓦数太高,照得夜寻不耐烦。
没了柳润深挡在中间,天成一下子不自在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同柳润深相处的时间才两天,可他宁愿和柳医生呆一起,也不想这样站在夜寻身边,从男人身上踱过来的体热好似艳阳天的日光,快要把他这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暴晒成鱼干。
Vip客人有专门的等候区,不用呆在人挤人的室外。天成捏着巧克力豆吃着,时不时偷瞄一眼夜寻。他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眉头紧锁,被天成遮遮掩掩的目光看了几次,他便趁对方再次偷看的时候抬起头,捕捉到他漆黑晶亮的眼睛。天成立马一抖,巧克力豆掉了一颗在衣服上,他伸手捏起来,正要再送到嘴里,夜寻终于看不下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把那个巧克力豆丢进垃圾桶。
“脏了。”
“夜先生。”有个工作人员走过来,“位置已经准备好了,烟花秀马上就开始。”
夜寻朝天成伸出一只手,小孩儿乖乖地让他牵住,一起往最佳观看点走去。
绚烂五彩的烟花绽放在夜空,配合梦幻的全息影像,将梦幻城堡打造成了一个美轮美奂的童话世界。那个童话世界里,海的女儿变成了大海上的泡沫,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五光十色的生命之光。不管是在故事里,还是在现实里,总有人为了爱去经历一场义无反顾的冒险,也总有人在爱里粉身碎骨。
天成看得入迷,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他指着天上争相绽放的华光,回过头冲夜寻笑了一下,眼里的光比烟花还要漂亮。夜寻站起身,抬起他的下巴,吻了过去。
他曾义无反顾过,也曾粉身碎骨过。但现在他想弥补遗憾。
热切的吻似乎要灼伤皮肤,眼前人锋利的面容在梦幻的光影里,被柔和了面庞,童话温润着他的眉眼,少年治愈着他的心。
回去的路上,天成还在拿着夜寻的手机看烟花秀的照片,时不时跟柳润深分享一下。他手里还攥着米奇老鼠的耳朵,看到他们在剧场里和米奇米妮的合照时,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夜寻的头。那里空空如也,他又看了看夜寻身旁,也没有那个发箍。
柳润深眼睛眯起来,似乎在等着什么。果然,过了许久,天成小声地问:“你的发箍呢?”
夜寻靠着椅背休息着,听见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看着天成。
他养的小东西主动跟他说话了,挺好。就是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箍?什么是发箍?
眼角的余光扫到天成手里的东西,放松的脊背一瞬间有些僵硬,但他面不改色,顿了一下说:“阿英,那个老鼠耳朵呢?”
正在开车的阿英立马道歉:“抱歉老板,我不小心弄丢了。如果天成少爷喜欢,我明天就去买一箱。”
天成也没什么反应,捏了捏自己的发箍,不再出声。
夜寻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自己这个,但是看他榻着肩膀,好似被人遗弃在大雨里的小狗似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不开心了?”
天成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他时常有许多感觉,但却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或者说脑子,有些生锈了。明明有些话都到了嘴边,脑子却一团浆糊似的,许多个字堵在喉咙口,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没法组成长串通顺的句子说出来。就像现在,他明明心里沉甸甸的好像被石头压着,但他却形容不出来这种感受。他只能摇头,然后将堵在喉咙口里的话一点一点再憋回心里去。
疯玩一整天,天成也累了,回去洗漱之后就早早睡下。夜寻和柳润深在书房里,同柳润深的几个同事朋友开了个视频会议,柳润深基本已经能确诊天成的毛病,这次讨论其实没有必要,毕竟针对应激性精神障碍的治疗方法,在国际上已经有一套默认的体系了。但是夜寻现在是她的资方,他要求开个视频会议,她只能照办。
几个人讨论了一番,给出的意见基本一致,多做脱敏训练,保持情绪平稳,按时吃药,谨遵医嘱。
但夜寻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和谐感:“他不太说话。”
柳润深关了视频,说:“他脑子受伤了,你还指望他能和之前一样聪明伶俐?”
夜寻皱眉。
“夜先生,精神病和神经病可是两码事。他不能看到一切和那几天的事情相关的事物,因为那些事破坏了他的心理,他的精神世界崩塌了。他的神经系统,是因为短期内吸食了大量大ma,给神经系统造成了不可逆的损害,他以后在行为和语言上,会比普通人要迟缓,情绪的控制也会不如常人,这是没法治疗的。”柳润深指了指心脏,又指了指脑子,“他的这里,和这里,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夜先生,我知道你如今功成名就,可怜他那样的一个小不点可能只是你的一时兴起。如果你无法接受他精神上漫长的治疗,以及肉体上不可逆的残缺,那我建议你早点开口,让Alva来接走他。天成没法再承受第二次创伤了。”
她说得毫不客气,就差指着夜寻的脸说:“你放过人家吧人渣!”
夜寻也不客气地看着她,眼睛眯了眯,冷声说:“柳医生,我请你来是给他治病的。”
柳润深被他眼里的寒光吓了一跳,但她从来胆子大,这会儿也只是轻哼一声,不想再同夜寻多说。
夜寻揉了揉太阳穴,连着两天被两个不同的人指着鼻子说他“人渣”,换谁谁都不爽。他指尖在电脑上点了点,然后将阿英叫了过来。
池非的事已经拖了许久,是时候动手了。
一直商讨到后半夜,夜寻才洗漱了打算休息,带着沐浴后的水汽推开主卧的门,墙边的落地灯亮着,窗户大开,外面的风撩起窗帘,昏黄的光透过去,隐隐约约看到一道纤长的身影,正呆呆站在窗边,飘摇的窗帘在他身后飞舞,让他看上去好像暗夜里的精灵,快要振翅而起。
“天成?”夜寻皱紧眉,深邃的眼不敢从他身上移开片刻,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
站立的身影忽然软了下来,紧闭的双眸显示着天成正在梦游的状态。
“这不是个好征兆。”柳润深一边将咖啡喝完,一边冲夜寻摇头。
他昨晚都不太敢睡,每隔段时间都要摸摸身边的天成还在不在,提心吊胆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他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柳润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