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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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越来越近,清脆的金属碰击声在山谷中回荡。翻滚的浓烟中,一个身影逐渐浮水而出。洛琴紧盯着那渐渐清晰的身躯,总感觉似曾相识。“那,那不是我们前几天在山坡上看到的那个影子吗?”洛琴诧异地说道。无伤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那分明是一匹马,一匹不似来自人间的马,只见它全身一色墨黑,只有左前蹄上缘有一撮白毛,在烟中十分显眼。它身上没有一丝盔甲或是装饰,浑身是健壮的肌肉块,优美的线条在背脊处骤然凹陷,沿着身体的上缘又在臀部完美地翘起,黑色长的鬃毛在风中如火焰般张扬地飞起,暗示着它已好久没有被修剪打理,它不时甩了甩长长的马尾,沉重的鼻息声伴着马蹄扣着听者的心弦。
    赤兔由见应还羞,的卢垂首自憾颜,当年若是霸王见,怎传乌江别美人。它的美让人想起了野性的不羁,自由的美好,激起人的强烈征服欲望,仿佛它出自天地的鬼斧神工,来自女娲的豪兴鞭起。这匹黑马,就这样徐徐地向无伤与洛琴走来,每一步都铿锵有力。无伤突然感受的异样的压迫感,从体内某处渐渐渗入全身的静脉血管,他痛苦地半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像宣纸一般。极冷的阴气摩擦着无伤的骨缝关节,他两手环保胸际,浑身瑟瑟发抖。洛琴正望着那匹黑马愣神,只听一声闷响,转过头心中一惊:无伤痛苦地紧闭双眼,汗水沿着太阳穴缓缓流淌。“无伤!你怎么了?”洛琴跪下来,抓住无伤的肩膀。无伤睁开眼,好像比刚才清醒了一些:“这匹马***这匹马来自地狱。”洛琴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无伤。“我***我能***感觉到。”无伤艰难地说道。突然,一阵嘶鸣声响彻云霄,两人抬起头一起望向那匹黑马,只见它猩红的双眼中闪着火光,鼻息中时现微小的火团,仿佛生于炼狱,浴火重生。“我看它现在心情好像很不好,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吧。”洛琴皱了皱眉,扶起无伤。那匹马好像心领神会一般愤怒地直立起身抬起前蹄,在空中又一次嘶鸣,刹那间,月暗星隐,风起云涌,到处是撕心裂肺的哭声,折磨着耳膜,只见无数的骷髅从黑马身后飞出,哭号着冲向无伤与洛琴。它们尖牙暴露,白骨森森,张牙舞爪地咬向两人。洛琴急忙抽出腰间的“噬”,只听“吭哧”一声,一个骷髅头咬住了洛琴的寒剑,无伤咬紧牙站了起来,同时将另一个飞来的骷髅头击的粉碎。无数的骷髅头不断的向两人涌来,越聚越多,哭号声也变得震耳欲聋。洛琴急念咒语,瞬间狂风骤起,将袭来的骷髅群卷成巨大的一团,“裂!”洛琴大声喝道。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无数破碎的骨骼从空中落下,像冰雹般哗啦作响。那黑马见洛琴破了它的骷髅阵,便将脖子略向后仰,深吸一口气,突然,炽热的火焰从黑马的鼻子嘴巴中如决堤的洪水向洛琴袭来,洛琴大惊,急忙用剑挡住,但他怎忍受得了那高温的炙烤,眼看就要化成灰烬,只见无伤将“泣”横在“噬”的面前念起咒语:“水之水者之滚滚不绝者,今遇火之火者之三味真火者,吾命汝,灭!”话音刚落,两把剑中突然银光乍现,清澈的水柱如蛟龙般缠住狂笑的火舌,周围,水蒸气发出嘶嘶的声响,但水柱不但未显瘦,反而不断加粗。无伤手中的剑不断地颤抖,洛琴能感觉到无伤体内的气在逐渐流失。“挺住,无伤,火灭了我们赶紧离开!”洛琴紧盯着无伤声嘶力竭地大喊。水柱霸道地缠绕着火龙,并不断地挤压,火势逐渐减弱,那匹黑马也好像顶不住了,火焰骤然消失,水柱失去了对手也“啪”的摔在地上,满场狼藉。洛琴无伤抓住机会,转身就要跳下大石,却发现后路早已断了。原来,地面上的沙粒正不停地抖动,刹那间,地面裂出千万个细缝,只见无数的手骨扒泥而出,继而是整个骷髅骨架。数不清的骷髅士兵一手拿矛一手持盾,张着空洞洞的嘴向洛琴与无伤走来。
    零碎的骨头到处都是,洛琴想念风咒却无奈抽不出时间,只要他一停下就会有矛刺来,有刀落下。无伤也好不到哪去,一会儿就有断了的胳膊缠住他的肩膀,一会儿就有单个手骨钩住他的白靴。眼看两人马上就要被源源不尽的骷髅埋住了,突然,所有的骷髅瞬间停了下来。洛琴紧张地握着剑,满是灰尘地站着,无伤则回首望去:那匹黑马好像看到了什么,眼中充满了迷茫,但转而代替的是欣喜。它屹立在远处,望向一方,就像等待主人的莅临,岿然不动。无伤与洛琴顺着黑马的方向望去。“雪笛儿!”洛琴惊讶地睁大双眼。
    远处,柔长的青丝护着雪白的衣裙,在风中得意的招展,那把长刀闪着诡异的寒光,在主人的手中激动地铮鸣着。黑马长长地嘶鸣了一声,所有的骷髅瞬间化作烟尘消散在空中,它抬起强有力的蹄子向雪笛儿走去。洛琴与无伤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冲了上去。硕大的圆月从云中显出身影,悬挂在雪笛儿的身后,使得两人看不清雪笛儿此时的表情神态,只能看到一个黑色但清晰的轮廓。黑马踏上山头,同样被身后的月光映成黑影。只见它恭敬地控制着速度,踏着缓慢的步伐走进雪笛儿,它探下头,埋在雪笛儿伸出的双手中。
    无伤与洛琴追上山头,见此光景全愣在那里,雪笛儿微笑着,深情地望着黑马:“我都不再恨了,你为何还痴痴地寻我呢?”黑马发出沉重的鼻息声,双眼竟化去了刚才的鲜红,换成了乌亮的双眸,在雪笛儿温柔的眼中熠熠发亮。它转过身望向不远处的洛琴和无伤,轻轻吐了一口气。突然,烟雾从四面八方骤起,越来越浓,掩盖了丛林,遮住了星空。
    在这三人一马面前,竟开始闪现出奇妙的画面。
    “禀将军,敌人已被我们击退三十里,我军是否乘胜追击?”一小卒半跪在马前,而那匹马竟然是无伤与洛琴极为头疼的那匹黑马。而那高大的骏马身上,一位英姿飒爽的男子手持缰绳,他身穿银色盔甲,后披白色斗篷,眉宇间豪气十足,雄壮的身躯极力体现出男子的阳刚之美。只见他望向远方,声音洪亮清晰:“我命令,全军出发!不能放掉一个敌人。”“是!”小卒立刻退了下去。黑色的战马嘶鸣着,随着主人豪迈的笑声冲向战场。“报。”那位男子勒住战马,回过头来:“什么事!”“皇上有旨,宋将军听令!。”男子大惊,急忙滚下战马半跪在手持黄卷的人面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朝与南朝为保护边疆百姓,即日起修立盟约,永结友好。宋长令将军此刻立即回京,不得有误,违令者以叛国罪处置。”“这***,”男子惊讶万分,他完全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停顿了两秒,那个娘娘腔的宦官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没好气地道:“还不接旨,想造反吗?”男子不听则已,听罢勃然大怒,他目眦尽裂,额头青筋暴起:“你们这帮小人,收受南朝贿赂。在皇上耳边说尽谗言,南朝常年骚扰我国边疆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做,现在竟然重修于好,肯定是你们这帮长着狗嘴的势利小人诱惑皇上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我杀了你!”男子说罢,从背后抽出长刀,劈头刺进那宦官的心脏。“你***”,那刚才的傲气十足变成了见鬼一般的惊恐,那官家模样的人像没了骨头般瘫倒在地,鲜血扩散到男子的靴下。“众将听令,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们杀!”男子向身后气势昂扬的部下大声长喝,“杀!”雷一样的喊声响彻整个战场,让人热血沸腾,让人激动地说不出话。这就是男人的世界:一个到什么时候都不能脆弱屈服的世界。一个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身躯,保护自己的家园,还有自己的爱人的世界。一个永远不能把忧伤的一面暴露在外的世界。一个尊严之上,不祈求同情怜悯的世界。
    “宋长令,你竟然敢违抗圣旨,你现在游街,就是你应有的下场。”一个丑恶的嘴脸说道。那位男子,早已不在如往昔般豪气满怀,他凌乱的头发上满是尘土,身上满是鞭笞留下的血痕,发达的肌肉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但他的眼神却闪着震慑人心的光亮,他仰天长笑:“你们这些不男不女的小人,我不在乎,我没有愧对于心,愧对于天下,我违抗圣旨又怎样,我忤逆皇上又怎样,我的一切都属于我的国家,不属于那个昏君,更不属于你们这帮小人!”“你!”那太监气得不轻:“把他拉出去游街,然后凌迟处死!”“死太监,你没这个权利!”男子怒目圆睁:“我做鬼也要食你的肉,喝你的血,扒你的皮!”
    牢车缓慢地在街上游荡,一代忠臣,一个为了天下百姓披肝沥胆的忠臣,得到的却不是百姓的伤心哭泣,而是烂菜叶臭鸡蛋的攻击,恶言的诅咒。那帮佞臣混淆视听,散布谣言,淳朴的百姓听信了这丧尽天良的话,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冲着男子冷嘲热讽。一滴泪,从这个热血男子的眼中滑落,一个钢铁男儿,在百姓面前竟然流出了眼泪,那是多么深的疼痛,多么彻骨的恨,他使劲望向天空:“我宋长令,生不逢时啊!”
    转眼间,皇家园林,那匹黑马立在那里,它两眼布满血丝,无神地望着天空,一名太监大摇大摆地走到它面前,另一个小太监低头跟在身后:“公公,您终于报了仇,他杀了你弟弟,咱们就让他全家来陪葬!”那个公公冷笑一声:“跟我斗?哼。这马是他生平最爱惜的?”“回公公,是。”“拿鞭子来!”
    黑马瞪大了双眼,它恨不得吃了这个丑陋的生物,可它浑身都被铁链锁住,动弹不得。“啪!”火辣的疼痛阵阵袭来,黑马愤怒的咆哮着,鲜血染湿了它的毛发,又是一声鞭笞,它嘶鸣着,铁链哗哗作响,它像一条犯了天条困在天牢的黑龙,悲鸣着时运的不公。血色的伤痕向妖艳的桔梗花开满它的全身,汗水血水滴滴答答的沿着粗壮的四肢流淌到蹄上。“哼,到现在还反抗,跪下,让我骑!”那公公尖细的声音向掉到油里燃烧的火柴,让黑马彻底的疯狂。猩红的双眼闪着无尽的仇恨,牙齿愤怒地硁硁作响。“铿!”只见它屈下四肢,竟然跪了下来!
    屈辱,从未有过的屈辱,像藤蔓般捆扎着受伤的心灵,泪水滑过它满是伤痕的脸颊,那是怎样的痛,让一个骄傲的战马生不如死。“哈哈哈哈,这就对了。”那公公得意地笑着,变要跨向黑马的后脊。当他刚一条腿迈过黑马的身子时,只见黑马突然站了起来,用自己的铁蹄毫不犹豫地踩向那连畜生都不如的太监。“啊!救命!”那公公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躲闪,尿湿了整个裤子。“来人,把它给我阉了!”黑马歇斯底里的咆哮着,血从眼睛、耳朵、鼻孔不断涌出,它使劲挣脱着铁链。“没用的。”公公淫亵地笑着。只听咔嚓一声,黑马晃了晃,只见它三蹄而立,而左前蹄竟无力地晃动着,“它竟然断骨!”周围的人顿时惊呼,只见它无力的悲鸣着,最后望了一眼广阔的天空,便骤然低下鲜血模糊的头颅,撞向了身旁持刀侍卫锋利的刀锋上。
    烟雾逐渐淡去,图像也变得模糊,三个人一匹马,就这样静静地矗立在慷慨的月光中。雪笛儿轻轻抚摸着黑马:“烈炎,一切都过去了,你这个样子,我很难过。”黑马闷闷地哼了一声,眼里晶莹。雪笛儿拾起长刀:“我给你选了新主人,以后你就会明白我这样做的苦心了。你要向对我一样将忠诚奉献给她,我已找不回肉体,马上就又要身形聚散,天地间自有正气,后人自有评论,我已不再恨,你,也自由了。”
    突然,雪笛儿身体中飘出无数美丽的光点,闪着幽蓝的光芒,轻灵地向无尽的夜空飞去,像是追寻“生”的蒲公英,充满着无限的希冀开始了自己的旅程。所有人仰望着这安详微笑的灵魂,肃立在静夜中,他们也不禁望着天际默默祈祷:“但愿,世间所有的恨意最终都能在伤口上开出美丽的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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