僚属们对于这种开场白，大部分都是麻木的。这种场面话，只要是入职官场，人人都会。只能暗自猜度这新来的上峰到底是个真能干的，还是一个脓包。
    柳宪章若是个脓包，直接动用糖衣弓箭就能拿下，彻底架空，今后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个深藏不露的，那可得小心了，甚至要考虑退路了。
    很快就有人出来试探了。
    “大人。”一个白面有须的男子站了出来，拱手道，“属下是主簿何岱，已经为三位州牧大人效力过。您是第四任了。”
    “何主簿，久仰。”柳宪章微微颔首。
    “不敢。”何岱又一一把人介绍了一番。
    待初步认识以后，何岱这才开始试探：“大人，按照规矩，咱们衙门里的大小事物，一贯都是您说了算。不过，前面三人大人都是只负责瑶州府的大小事务，就已经是夙兴夜寐了。故而无论是财务，还是其他衙门内务，全部都是属下来操持。不知大人可有什么要指教的？”
    柳宪章不由在心中冷笑。既然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还需要问吗？何岱看着年纪不算多大，也不过三十岁，却是个十足的老狐狸，指望着继续做这衙门里的实际操控人吗？做梦。
    “何主簿辛苦多年了，本官不懂财务，就不插手了。”柳宪章并不打算直接撕破脸，以退为进，“只是你一人要操劳那么多，本官也过意不去。这样吧，过两日新到任的僚属也过来了，都是些年轻的后生，不如派人去你那里历练历练？至少也能有人为何主簿分担一些。”
    何岱本来以为这柳宪章果然是个识时务的，没想到后面听着就不对劲了，他暗自皱眉，转而挤出一个笑容：“朝廷委命的僚属，都该为大人效力。属下这里，一个人足矣，不需要麻烦旁人。”
    “何主簿无须过于推辞。”柳宪章已经留意了，何岱在这些人当中颇有威望，其他人也不过和他互相问候了一声，一直都是何岱在和自己打太极。他笑了笑，握住了何岱的手，“按照齿序，柳某应该尊称一声何兄才是。宪章初来乍到，不懂的实在太多，何兄从旁帮衬，宪章如虎添翼。只是不忍心何兄太过劳累而已。”
    如此平易近人，倒是令何岱不知如何应对。他为衙门僚属以来，从来没见过哪个上峰会和自己称兄道弟的。要不是柳宪章确实有派人过来分权的说辞，他差点以为这柳宪章就是个草包，什么都不想过问，又怕自己的属下架空自己，干脆就打出情感牌了。
    这柳宪章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人也是文文弱弱的样子，应该不至于是个老狐狸吧？
    “属下拿着的是朝廷俸禄，供的是州牧大人的职位，自然应该听凭大人差遣。”何岱本意不过自谦一番，“给州牧大人打点衙门里大小事务，属下已经做得相当顺手，叫新来的孩子们过来，他们未必就能立刻上手，反而不利于处理公务了。所以……”
    “哎呀，何兄不必太过辛劳的。”柳宪章说话间也留意着其他人的神色，果然是只要控制住了何岱，其他人根本就无须多虑了。
    地头蛇看起来麻烦，其实只要肯治，还是不像那些有实权的京官。他依旧保持着谦和的笑容，叫何岱没有办法说出反驳的话来。
    “说到年纪，宪章如今也不到弱冠，照样可以担任这瑶州府州牧，不是吗？”环视一周，满意地看到周遭之人脸色微变，柳宪章拉着何岱，就像多年都好兄弟一般。“以后本官还要处理太多的事务，府里的内务，确实离不开何兄的帮衬。还望你再接再厉。”
    “属下领命，大人尽管放心。”何岱实在摸不清这柳宪章到底打算如何。难道次日就只会耍嘴皮子，不过是个绣花枕头？那样倒是好办了。不过就算真的是个绣花枕头，要是敢动他的利益，他也照样有的是法子叫这个小屁孩早日卷铺盖走人。
    这些所谓的世家名门，眼高于顶，其实不过是关系户而已。否则以自己的资历和业绩，哪能总是被这些世家压着，无法出头呢？
    想拿官阶吓唬他，就凭这么个毛娃子？不过嘛，何岱不露声色，再度打量了一番柳宪章本人，此人据闻喜好龙阳，而且娶了个国色天香，又温柔贤惠、心灵手巧的男妻。
    那位男夫人到底是怎样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他何岱不清楚。眼前这位州牧大人倒是令人赏心悦目，若是州牧大人自己愿意屈尊，给他何岱暖榻，令他解颐开怀，他倒是不介意被州牧大人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