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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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筵席尚未开始,老太后就回宫了,又来了几位皇叔,挨个儿数落一番,听得公子面若死灰。
    等该走得都走了,筵席还得照开,还有半数的同僚,数百双眼睛看着。
    公子强撑精神,让随从筵间张罗,自己端坐主位,眼睛盯着前方,手臂垂落身侧,手指微微发颤。
    一时没拉住,让师兄走上前,师妹手捂着嘴,心道不妙了!
    师兄走上前,宽慰公子说,殿下没这么严重,顺请柬追查下去,揪出幕后主谋者,这种伎俩……
    公子面如土色,眼中透着恨意,沉声截断说,还不走?当真要逼本殿动手?
    师兄稍作沉默,递上素盒说,上次说的发簪,我已经取来了,它能助殿下安眠!
    盒中躺着一支斜梅发簪,任谁看了都觉风流灵巧,却看得公子心血上窜,竟不顾四座宾朋,霍地起身疾声厉喝:谁要你送这东西?
    师兄楞在当场,似是料想不到。即便姬瓯子送过,但却是不同簪子,公子素来克制,怎会当众失控?
    公子气得颤抖,座下之人皆惊,这又是怎么啦?已有眼尖者看到那枚发簪,竟与公子昔日梅花玉簪一模一样,只在色泽上稍见不同;一个翠绿水润,一个墨绿幽深。
    梅花玉簪曾是定情物,出事前都见公子戴着。
    师妹捂着嘴,这下完蛋了!
    师兄不明所以,皱眉说,是我请老匠师特别打制!
    公子死死盯住他,连眼珠都不转了,脸色煞白吓人,厉声冷叱说,谁让你打制这种式样?
    前些天收到一封信笺,恐吓公子獓鬼未死,终究他是难逃魔掌,信中夹着一枝枯梅,曾是姬瓯子为他所采。
    公子当时将其压下,没想今日收到那支玉簪,竟是出自最信任的铸师之手,这要他如何再按捺得住?如何再信任身边之人?
    真如獓鬼所言,世道无尽黑暗,兜兜转转一圈,仍未逃脱其手;走不出那座雾城,也甩不掉那支梅花簪。
    师兄又是一愣,稍稍迟疑说,我对此并不在行,是得老匠师推荐,此前也见殿下爱梅……是有哪里不妥?
    公子气到极点,竟咯咯笑说,你又知道我爱梅?
    师妹无声啧啧,公子气疯了,连称谓都变了。
    众目睽睽之下,师兄皱眉说,殿下,冷静!
    握着那枚发簪,高高举过头顶,公子脸色煞白,怒目厉声说,冷静?这就是你私自闯入,惊扰皇祖母的銮驾,让我当众难堪的目的?
    一旁,师妹扯了师兄,低低说了什么。
    师兄眉头深皱,望着公子说殿下,别中计,许是我被人盯上……先找老匠师询问,顺藤摸瓜不难追查!
    发簪怒掷于地,当场碎片横飞,公子用力之大,连雪冠都歪斜了,冲冠眦裂说,论不到你支派!
    师兄皱眉,沉声说,殿下,尚不能冷静吗?
    公子狂笑一气,目光傲视说,回去告诉那些人,叫你一个跳梁小丑上门,送个玩意就能吓倒本殿?即便是在雾城,面对那些恶鬼,本殿也没怕过。
    师兄说,殿下知道,我不是。
    公子森森一笑,目中闪着寒意,冻得师兄愕然。
    忽然,圣旨已到苑中,皇帝已经听闻,即刻宣人进宫!
    筵席早已散去,只剩师兄师妹,被暂羁在雅苑。
    俩人等到天黑,也不见公子回来。
    月轮皎皎澄澄,映着一池静水,秋蝉势头渐绝,唯闻一、二声矣,亦不知何人拨弦,一声声撩动心肠。
    师妹望着曲渚,已是残荷枯梗,忧戚说,要不……
    不过几个侍卫,一面高墙而已,公子正在气头上,先避风头再说。
    师兄沉声说,不好,待殿下回来,解释清楚再走。
    师妹幽怨说,那还走得了?
    师兄果决说,此时此刻,若连我们都不信他,那他便无人可信了!
    师妹长叹一声,取下腰间锦囊,交给师兄说,喏,帮你装起来了……但愿你的殿下,不辜负你的信任。
    一直等到夜深,才见六扇门来人,将他们带上马车,也不说送去哪里。
    等拐过几个路口,马车一直往南,师妹脸色一沉,少顷又平静说,这不是出城的路。
    黑漆漆的街道,师兄眼神瞟过,寻常口吻说,等等再说。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下,也无人催他们下车。
    打开帘子一看,师妹倒抽凉气,眼前一座荒废楼宇,与雾城那座一模一样,竟是早被查封的京城蓬莱阁!
    一扇边门敞开,透出微弱灯光,固守几名侍卫。
    马车只是靠边,没人再来传话;进去或者离开,单看师兄意愿。
    俩人仰头看着。
    京城的蓬莱阁没听说有机关,但此时此刻里边的公子,比獓鬼的机关局更能致命。
    少顷,师兄望向师妹,目光温和宽厚。
    师妹一惊,瞪眼说,做什么?
    师兄说,以后替村人补具,就要交给你了。
    师妹愕然,脸色变得凶横,冷哼说,我可没答应你,我的铸术还不够。
    师兄说,你会为我保重!
    师妹捂起耳朵,低头发怒说,保重你个头,谁让你乱念词?我要你念时你不念,不要你念时你乱念,你是故意跟我作对?
    泪打落鞋尖,师兄瞅见了,手放她肩头,安慰说,别哭,你真坚强,禁受得住!
    甩掉了师兄的手,师妹鸭子嘴硬说,你才哭……
    说话间,手背抹掉眼泪,怕被瞅见笑话,只拿背对师兄。
    不想气氛凝重,师兄玩笑似说,两阳相冲必有一损,终究免不了这一步,舍不得损他、也只能损己,这不都是你教我的道理?
    师妹背对他,只耸着肩膀,凶巴巴说,谁说的?不安心铸件,整日信些歪书,回头我就烧了它们!
    师兄:……
    巷口更声传来,空空又落落,隐约透着不祥。
    檐上一轮明月,师兄望着楼内,一点微弱光明,似随时要熄灭,边上台阶边说,我答应你,等我带出殿下,便与你一同回庄!
    师妹:……
    早被查封的蓬莱阁,四壁灰尘蛛网遍布,公子端坐在案几旁,一盏孤灯一瓢凉水,目光平视静水深流,那把剑搁在案旁,萤萤宛如照壁之珠。
    师兄坐在对面,看着他的眼睛,镇定说殿下,顺皇柬和玉坊查下去,对方做得越多,破绽便越多!
    公子转过目光,似第一次见面,与他对视半晌,清冷说,一壶茶!
    师兄看他眼睛,坦荡亦如如初,平静说,没有茶,只有水!
    公子盯着他,歪头说,为何进城?
    师兄淡淡说,找人!
    公子说,找到了吗?
    师兄说,殿下,勿中计,京中暗鬼已被困住,双方已是最后一搏,此时不可意志消沉。
    公子环顾四周,若有所指说,被困住的,是十二獓鬼,还是你的殿下?谁能杀得死鬼,那支簪不又回来了?我只是没有料到,送簪来的竟是铸师!
    推来那只锦囊,师兄一语双关说,同物却不同身价,即便粉身碎骨,不做头上之簪,功效仍是相同,殿下何不亲身一试?
    公子忽而一笑,眼中腾起烟霭,师兄仍如先前,闯祸却无悔意,照旧一意孤行,戏谑说,贵吗?!
    师兄淡淡说,有心,便好!
    公子又是一笑,眸色寒射九霄,冷冷说,确实,是好!
    长夜风冷更声又敲,却不见公子再惊惧,坐在幽暗的大厅中,一灯如豆心思莫测。
    静默一刻,师兄从容起身,沉声说,随我出楼吧,还有很多事,等待殿下处理。
    公子淡淡说声好,便见师兄转身,仍如当初一样,走在他的前边。
    蓦然,一杆剑透胸而过,公子站师兄身后,眼中烈焰焚烧,手中握着剑柄,刺中当初少年所说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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