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三千最终逮到了吕四菲，他极力掩盖自己的慌张说：“妹，爸他出事了。”
    “哥，不是在开玩笑吧？就爸会出什么事？”四菲有些不信。
    等吕三千大致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再三保证事情的真实性。吕四菲却表现出异常的镇定，还安慰他：“哥，没事的。我信你。”
    四菲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她遇事冷静，小时候父母不在身边，总是会有几分自己的主见的。她有些忧心：“爸这样，没个几年是出不来的。”
    三千见自己妹妹如此冷静，放心不少：“妹，在学校好好的。出了什么事，就找哥，哥罩着你。”
    “知道了，哥。”妹妹冲着他傻笑。
    三千捏捏她的脸：“妹，哥和你讲件事。答应哥知道后不要太不冷静。”
    “哥，你说。我听哥的。”吕四菲眨眨眼，冲着三千傻乐。
    三千知道妹妹是想让自己不要太难过，也只好笑笑，只是这笑全然是苦的。“你和一个姓田的小子有婚约。娃娃亲。”
    “你说的是这件事呀，我知道，和我有婚约的是田先河的哥哥，田中原。”四菲叹了口气，“说实话，哥，我喜欢田先河。但是我们付不起那十万。田先河这几天一直在攒钱，就像是要把我赎回去似的。”
    “你知道？”吕三千震惊了，脑袋只剩下她知道！她知道！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哥。”吕四菲低下头，额前的刘海遮盖住了眼睛被风吹着。双手交叠。
    吕三千一把抱住自己的妹妹，泪水控制不住的掉下来。真是疯了，这都叫什么事？
    妹妹此刻也绷不住了，声音颤抖：“哥。”还吸溜一下鼻子。
    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想这么抱着他，感觉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可以不用再想那些纷扰是非了。
    吕三千想要久久留住同妹妹的这片短暂的光景，他以后面临将是他这几年都未有遇见的恐慌与不安。他才十六岁，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纪，他的父母，一个进了监狱，一个改嫁他人。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只有妹妹伴在左右，可他向前望去的时候，只觉得路的尽头的翻涌无尽的黑色浪水，几乎力大无比的夹杂着硕大的笨重石头，一起向他卷来。只觉得心口全是碎裂的声音。
    吕三千闭上双眼长长叹出一口气。
    “四菲，爸说留下来的钱足够花了。你不用担心这点。你的学费，哥无论如何都不会亏着你。关于你结婚这件事，哥和你一起去找妈妈商量。”吕三千条理清晰的理出这些天发生的这些麻烦事儿，他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悄悄在地里蛰伏了多久，一件件翻上来，件件命中要害。招架不住呀。
    四菲含着泪水：“哥，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傻妹妹。”吕三千摸摸吕四菲的头发，宠溺的笑笑。心疼他这好妹妹，连最基本的婚姻选择权还不归在自己手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是可笑至极。
    临走前，他有嘱咐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离开了。
    原辕几乎是载誉而归的，回来那天，生物老师差不多已经得到准确消息。他得了个一等奖。他巴不得这个消息早点让吕三千听见。
    只是他没能找到吕三千，听班主任说吕三千请假了。他心中着急万分，大半天的心情都差极了。
    他乖乖的发条短信给了吕三千，说自己得了一等奖，求他的夸奖。对方一直没有回信，他突然想起，他参加竞赛的那天晚上，吕三千也是没有回他消息。他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奄奄的趴在宿舍的床上等着吕三千回来。
    等呀等他等得黄花菜都凉了，吕三千这位仙人还是没有回来。
    吕三千回来的时候，心中的那些情绪全部沉浸在其它浩瀚无边的汪洋里了。
    素来教养好的他也有些不耐了：“艹你个小傻逼，竟然让你未来男朋友等那么久，过分了！”
    “谁在骂我呀？”语气三分轻佻，七分疑惑，装的挺像。
    原辕有些不好意思，转念又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一个大男人，这样小家子气作甚？
    于是他理直气壮：“我说的！”
    吕三千笑得一脸戏谑：“啧啧，没想到我们原公子，今儿成了个脏话收集器了。”
    “吕三千，你个人鬼都讨厌的王八羔子！我就骂你怎么着？”原辕语气越来越弱。吕三千轻轻弹了下他的脸蛋。语气温柔：“你这小同桌骂起人来，真叫我又爱又恨。”
    原辕别过脸，耳根红了，低声哑气：“臭流氓。”
    “不讨厌我了？”吕三千半是打趣，半是试探。
    原辕有些羞敛：“我什么时候讨厌你的？”
    “那我可以追你吗？”吕三千严肃的看着他。
    原辕慌里慌张的把头埋进被窝里，心跳快的不正常。
    他半天在里头哼哼唧唧，吕三千到也不为难他：“小同桌，小傻臭狗，我开玩笑的，不用当真。瞧把你紧张的。”
    原辕倏地一下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我受不了的。”
    这简直就是人间束缚呀，做梦都想要的东西却还是没有勇气去得到。可是真的只是玩笑？
    吕三千像是明白会有这个结局，后面也没再都问了。
    翌日，吕三千和原辕还是一同去上的早自习。原辕站在讲台上，秉承着一班里面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哪个人逢着喜事，必是要请班上的人吃饭的，当然也分喜事的大小。像他这样的，这回竞赛第一，算是件不小的喜事。
    他当着全班的面儿撂下一句话：“各位同学，时间订在期末考之前几周，各位给个薄面，来学校的附近那家烧烤店捧个场。”
    班上一阵阵的欢呼雀跃，夹杂着学霸爱你一系列的俏皮话。还有一些大胆的人对着素来不冷不淡的学霸吹起了口哨。
    吕三千的月考成绩下来了，不算多好，年级二百多。全年级一千多个人。
    他有些失神的看着榜单，原辕的名字压根没有上榜。他参加竞赛缺考了。周围议论纷纷，都在讨论最左上角的那个名字，耀眼的写着：古倩。
    “这古倩是个怪人，每一天都在学习。用功程度全年级找不到一个比她还牛逼的人了。”一个男生窃窃私语。
    旁边另一个男生道：“就是，她天天刷题，回回考第二。我有回见她食堂排队都在背单词，实在是一个典型的学霸呀。就是性格太孤僻了，长得挺好看的。”
    吕三千突然想起表面斯文败类，内里傻逼哄哄的原辕，有些不爽了，他的小同桌也没见怎么好好学呀。至少没有这个叫古倩的那样用功。
    日子飞逝，有原辕在，他总是想要时光慢点走。他同原辕的关系还是一团乱麻。斩不断，理还乱。烦的要死，他也不想理了，直接任其发展，他允许原辕对他做一切的暧昧举动。反正他喜欢人家。
    原辕天天督促他学习，给他布置大堆大堆的试题，他每一天都在刷题中度过，上课也被原辕微笑着凝视，觉也不敢睡了。
    他简直都快要挂掉了，他奄奄一息的看着原辕渴望他能少布置点作业。原辕充耳不闻，权当听不见。
    他只好继续奋笔疾书。感觉有写不完的试卷强迫下开始练习起来了字帖。
    整个人绷的紧紧的。
    终于，原辕请客的日子来临，吕三千眼巴巴的等着那天到来，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偷懒了，这天咋还没到呢？
    原辕似乎察觉到他这点小心思了，带着点老气横秋：“给我收回你那点小九九。那天你还是要刷题。”
    “啊啊啊啊啊！”吕三千抓着头发，面部表情夸张的缩在一起。
    “小同桌呀，你可饶了我吧。这几周，我都跟一上了发条的机器似的。”吕三千撅着嘴，牺牲色相，拉着原辕的袖子，朝他放了个电眼。
    这下撩拨得原辕不行，恨不得按着吕三千亲。原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为了二人以后的幸福时光，现在必须要委屈一些。
    于是他铁面无私：“撒娇一点用都没有。”
    “唉……”吕三千没精打采。
    原辕严厉：“快点继续写！”
    吕三千又开始他的苦逼大业了。简直还要不要人活了？
    原辕请客的日子终于到了，班上的人来了一大半。一个与原辕关系算的上好点男生季云很给面子的还拉了一些人。
    季云很会活跃气氛，能和原辕关系比别人近也是有原因的。他和原辕是初中同学，上了高中后还坐过原辕的前排，一来二去，熟了。
    一群人开开心心的吃着烤串，不亦乐乎。班上有几个女生的目光一直不停的在原辕脸上飘过，然后脸微微发红。
    原辕长得帅气，身材也好，成绩更是他们中的佼佼者。不心动很难。
    吕三千心里暗道：魅力挺大的嘛。
    却没注意到，抢了年级第一榜单的古倩一直用一种爱慕的眼神看着自己。
    古倩第一次注意到吕三千是在体育课上，吕三千留着飒爽的板寸头，卷起校服，露出白净的手臂，少年意气的站在篮球场上。
    活脱脱她喜欢的类型，阳光干净的吕三千如同一次她不敢奢求的华丽千秋梦。
    她的眼神注意着他每次的微动作与剧烈的奔跑。她感觉自己的目光已经离不开这个叫吕三千的少年了。喜欢他到了极致，连见一眼都会浮想联翩，都会在暗地里疯狂的呐喊。活像个顽劣的孩童一般幼稚。
    只可惜她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她把这件事当作了一种目标，她制定计划，设置套路，想要吕三千注意到自己，慢慢成为她想要的那种关系。
    今天就是第一步，她找带到机会坐到了吕三千的身边。紧张的不知该说什么，只会盯着面前的烤串发呆，心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个土拨鼠尖叫。让她羞涩难当。她真是没用。
    “同学，你也吃多点。”吕三千见古倩一直发呆，觉得这个姑娘一定是学习学傻了。
    古倩听见吕三千说了这么一句，整个人都像是要飞起来了似的。
    她眼里充溢着开心：“好呀，你也多吃点。”
    于是随便拿着个烧烤吃了起来。周围许多的人声交杂，各自都在说着话。
    点了几瓶啤酒，在座的都喝了点。生物科代表金岩喝的多了，醉熏熏的，张口闭口的生物知识点，把周围一些清醒的人逗笑了，纷纷打趣他学傻了。
    金岩生气的大喊大叫：“吃俺老孙一棒！”说完拿着筷子朝空中瞎比划。
    吕三千被乐的不行，喝了点酒，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里面的光像是被过滤一样，温柔细腻，就是一潭温柔的香水了。脸颊微红，衬得皮肤俞加白皙。
    原辕有些失神的看着这样子的吕三千，他感觉自己像个痴汉一样贪得无厌的索取着。
    可他敏锐的目光马上捕捉到了古倩的不寻常，古倩的眼神全部是对吕三千的迷恋。他感觉自己的东西被觊觎了，语气不善：“这位姐姐，收敛一下自己的目光。”他坐在原辕的右边，古倩在左，他绕过吕三千，在吕三千的背后说着话。笑得一脸的张扬轻狂。
    古倩似乎没料到原辕会这么说，心里暗中震惊，面红耳赤：“不好意思。”
    “我知道，我叫你别看了。”原辕的开始拔高。不满的情绪不停地冲撞着他。
    “怎么了？你再说什么呀？”中间座着的吕三千迷迷糊糊的问，他酒喝得有点多。
    “没事，就是想上厕所。”他轻轻的笑着，语气和刚才判若两人。
    他示意古倩到外面说。
    他感觉这女人真讨厌，长着一张还算漂亮的脸，就是没他好看。成绩也不算差。可他心了膈应的慌。
    出来后。
    古倩有些尴尬：“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喜欢他。如果给他造成困扰，我十分抱歉。但我认为并不由你来说呀。”
    原辕有些不爽，他第一次有了自己不再是吕三千唯一的可怕想法。
    “你对他好点。”他的语气里面全是恳求。可最终还是没有发作。
    古倩斜睨他一眼，不敢抬头一样，过了半天，才缓缓抬起脑袋，对着吕三千的眼睛：“谢谢你，我会的。”
    她从小到大都是个随意的性格，开心就做，不开心就不勉强。她不喜欢和人过分亲密接触，但也没有完全抵制。她从小爸妈就告诉她做一件事必须要有始有终，方可以不愧对自己的良心。
    古倩说完便又回去了。原辕一个人在饭店门口，吹着风，他看着四周围忙忙碌碌的人群，在这座城市里面显得渺小又无助。生活的压力压得人们直不起腰来。
    他想有他什么资格阻止吕三千交女朋友呢？
    回去的时候就见古倩挨着吕三千贴近耳朵说着些什么，吕三千听了竟然还痴痴的笑出了声来，古倩也跟着窃笑。
    气氛异常和谐。
    原辕觉得什么叫地动山摇，天崩天崩地裂，山海翻滚了，现在不就是吗？
    他气的不行，但是还在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走回到吕三千的旁边坐下，伸手想去拉住吕三千的手，结果发现吕三千的手在古倩那个贱人哪里。原来在帮着吕三千算命。
    他不甘心的看着古倩那双纤纤细手，有意无意的磨蹭过吕三千的手。他简直恨不得喷出怒火烧死这个小贱蹄子，竟然敢动他家的人，是不想活了还是不想活了？
    就这样，这顿饭在原辕的滔天怒火中结束，他感觉对方的实力太大，开始后悔了，为什么刚才不恐吓这小妮子一番？晚上回去的时候，他同吕三千一起回的寝室，吕三千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喝得昏昏的，抱着原辕不撒手，哼哼唧唧的说着要抱抱。
    原辕一听这话，还得了。急忙抱住了吕三千，狠狠将人往怀里带。
    “三千呀，我的心肝。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呀。”他吐了真言，仗着对方喝的不省人事的时候。
    他含着笑流出一滴泪：“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这个傻逼，老是去招蜂引蝶的，有我不够吗？真是的。”
    吕三千只觉得脑袋不清醒，隐隐约约听见什么招蜂引蝶，便倒头睡去。一声没了。
    这一夜原辕睡的不安生，他不是女人没法给吕三千生孩子，国内不允许同性恋结婚，他的家庭不会同意他的吕三千在一起的，实在是太复杂了，他觉得古倩比他更配吕三千，其实都是自己的不自信在作祟。
    他从妈妈去世的那一年开始，就极度没有安全感，家里面空荡荡的，他被父亲一个人关在自己的卧室里面，没有允许不可以出来。他成日惶惶不安，心惊肉跳着他爸会给他没背书的惩戒。
    他的那种不安是积深良久了的，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可以做好和吕三千在一起的准备，哪怕他现在恨不得全世界什么好东西全部给吕三千，只要吕三千喜欢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心甘情愿。哪怕吕三千要和别人在一起，他都可以接受，就算自己痛苦的要死，他也想让吕三千幸福，他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精神的白莲花，他也会疼呀，他一想到吕三千往后无论开心或者忧愁都没有他，他也会难以抉择。他是有私心，想让吕三千成为自己的人，可是他不配呀。是他自己不配拥有。
    他以前试过的，他最喜欢的母亲，她对他那么好，最后还是选择了抛下他。他前两年死的那只狗，那条狗陪伴他长大，在他过生日的前几天死的。
    他真的不配……
    泪水浸湿了枕头，他的心淹没在了干旱的沙漠，被沙海覆盖得窒息。
    起床的时候吕三千觉得疼得不行，他就在床上缓过半天的劲儿。
    看着上铺的原辕还在睡，也没忍心打扰。
    今天是周末，双休，挺不错的。他想起了那个兼职，自己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有些耽搁了，幸好他当时留了那位老人家电话，他像电话那头表示了非常抱歉，并且表示，双休日一过马上回去上班。
    电话那头的老人态度很好的表示没关系，但是下周一定要来。
    他忙不迭的答应下来。觉得这人挺好的。打算做工的时候好好表现。
    发现多了了条验证消息，他点开，是古倩。他同意了。
    ——吕三千你好呀，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喜欢你，想要追你。
    屏幕这头吕三千的手抖了一下，这是什么操作？
    ——我觉得有件事要和你说说，我只喜欢男的。
    ——！！！！
    ——天呀，是真的吗？
    ——真的，我没必要骗你。
    ——好吧，原来你只喜欢男的呀，本来我想追你的。
    ——不好意思了啦。可以做朋友的。
    ——好……吧……我不会到处乱说的，算是朋友间的秘密吧。可以冒昧问一句吗？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原辕呀？没有故意的成分，单纯的问一下。你可以不回答。
    ——嗯，是他。但是你先帮我瞒着，他不太能接受。
    屏幕那头的古倩想起了昨晚上原辕对她说的那句你对他好点，没由来的疑惑。看来二人还不是那种关系。只可惜她看上的这个少年喜欢的不是她这一类别的。
    ——好。我会保密。
    他深吸一口气，这些都是什么鬼呀？他昨晚上不就多和人家姑娘说了几句话吗？至于一大早就来考验考验的心里承受能力吗？
    他也很脆弱的好不好，把他当成淬炼钢铁了吗？他冤枉呀。
    他拍拍自己头顶上的悬着上铺的木板，原辕的呼吸是不是轻轻在自己的耳边，心里暗暗嘲讽着原辕是头大懒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