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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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嘉丽的陵园在距离皇宫不远的山上,与其他的国王陵墓相比,卡嘉丽的陵园非常朴素自然,除了东边的神殿装饰了雕琢精致的雕像和花纹之外,其他的地方几乎都是以笔直的直线和简单的弧线为主,素白的颜色在碧树繁花间格外地安静。
阿斯兰先去神殿看了看,那里有一尊乳白色的卡嘉丽的全身雕像,虽然年代久远有些黄色,但是保持得很好,也很洁净。雕像中的卡嘉丽穿着奥布传统服饰,少女的微笑的脸却依然带着阿斯兰熟悉的那种爽朗明亮的神采。
“卡嘉丽在奥布人的心中,是女神一样的存在。”
基拉和阿斯兰一起抬头仰视着雕像那和卡嘉丽几乎一摸一样的脸,声音有些缥缈地说。
“她继承了父亲的理念,在那样混乱的年代里保持着奥布的独立和安定,身为一位女王却亲自上阵带领奥布军队多次击退来犯国家,战后复兴了衰败的经济,并且,将开明的统治坚持到了她在位的最后一刻。即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的事迹依然在街头巷尾传唱着。甚至有人传说她是女武神的转世。”
阿斯兰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望进那石制的双瞳,仿佛想要从它们中看出那已经故去多年的少女的轻盈身影。
“但是,我想告诉你的不是这些。”
基拉直直地看着阿斯兰的眼睛。
“卡嘉丽不是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去世的,可是,这雕像却是她十六岁的样子。”
阿斯兰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基拉。
“她曾经告诉我这样做的原因:‘千年以后,当阿斯兰苏醒时,我希望他能看见他熟悉的我的样子,而不是更加深刻地感觉到时间的痕迹。’”
听基拉一字一句地说着卡嘉丽的话时,阿斯兰觉得仿佛是卡嘉丽有些男孩子音调的口气在他耳边说着,真实地传入他的耳中。
“真遗憾呢,我不是能和阿斯兰一起飞翔的人……”
十六岁少女有些悲伤但是强忍着做出坚强的口气的声音,从心里遥远地飘出来,和基拉的话交叠了。
“答应我,要幸福啊,不然我可不放过你!”
没有自己的话,卡嘉丽也许能和一个爱她的人生活在一起,统治着富足的国家度过一生,白天是英明的女王,而晚上则是可爱的妻子和温柔的母亲;年老的时候,将王位传给最优秀的子弟,自己则静静地度过自己的晚年。不,即使是充满波折的一生,也比这无尽的思念和寂寞要好的多。
自己实在不应该出现在她的生活轨道上……
阿斯兰凝视着雕像微笑的脸,但是他的目光并不是看着实在的石像,而是透过时空的重重迷雾,望着自己怀有愧疚的少女。
伊扎克远远地看着阿斯兰的身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绝不是吃什么无聊的醋,而是为阿斯兰难过。
阿斯兰总是将一些事情归咎为自己的错,而实际上他却往往是最不能责怪的那个人,伊扎克甚至觉得,即便真的是阿斯兰的错,也没有人会忍心责怪已经无比自责的他。这种天生的负罪感总是让他处于忧郁之中,究竟是‘圣子’天生的慈悲还是他依旧不能摆脱帕特利克给他造成的阴影不得而知,但伊扎克常常为他这种想法发火。
但是,发完火后,伊扎克也总是苦笑着发现,阿斯兰吸引他的,也正是这种纯净的善良以及那种海一样的包容。
所以,那个时候自己才会发誓,要做能够周全地保护他的人吧?因为阿斯兰常常为了别人而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从陵园出来,阿斯兰向基拉辞行。
“多留几天不行吗?”
“我们必须尽快赶到伊扎克的领地去。”
“是为了解除‘逆惩’?在这里我和拉克丝也可以帮忙的啊,人多些不是更好?”
“要解除‘逆惩’,我们必须借助伊扎克家的‘圣地’。”
“……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但是至少去和拉克丝告别一下。”
“好。”
“阿斯兰,有件事情必须让你知道。”
拉克丝得知他们要离去后,郑重地说道。
伊扎克他们看她也有说给他们听的意思,便也没有避嫌地留在一边。
“关于‘圣子’的事情,知道的人比你想像的要多,而且相当一部分和我们一样注意到了卡特帕斯山的奇迹。你知道,即使千年万年,人性始终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且,那个灾难年代对于现在的人类,已经不再是惨痛的回忆而是简单而模糊的文字历史,已经遗忘伤痛和教训的人的贪婪也更加膨胀,因此,对于人类来说是无穷力量和权利的象征的‘圣子’,将被那些人所觊觎。阿斯兰,你会成为这些人的争夺目标,而我相信其中一部分已经展开了行动。”
深色袍子的身影滑过现场人的脑际,阿斯兰脸色有些苍白。
“我已经失去了力量。”他低沉着声音说。
“可是不是不可以恢复,不是吗?现在的麻烦只是JUSTICE的遗失。更何况,你暂时失去力量的事情,我相信除了在座各位没有人会知道。”
“的确。”阿斯兰答道。
“您有什么提议?”
伊扎克走上前,他知道这不是他说“我能保护他”的时候,他想知道更多的建议,即使提出这些建议的人有着自身的目的,但是,他只要阿斯兰绝对的平安。他不能想像万一阿斯兰落入那些人的手中,失去力量的他会遭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但是他也同样相信,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玖尔大人,我想你也知道,JUSTICE有一把双子剑。”
“FREEDOM?”
惊讶地吐出这个名字的是基拉,阿斯兰迅速瞟了他一眼。
基拉事先也不知道吗?
“是的,正是基拉的FREEDOM。”拉克丝看着基拉,话却是对着伊扎克他们说的,“作为JUSTICE双胞胎兄弟一般的FREEDOM可以与JUSTICE发生共鸣,也可以对JUSTICE进行呼唤。只要找到JUSTICE,稍微加以时间和精力,阿斯兰的‘逆惩’便可解开,那么以上问题便不成问题。”
“那么,拉克丝小姐想要我们做什么呢?”
伊扎克和迪亚哥、海涅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下眼色,沉着地反问。他知道这位粉红的公主不会没有要求,特别是当要借出的是她的丈夫和国家至宝的时候。能驱使FREEDOM的,只有基拉,正如JUSTICE只听命于阿斯兰一般。
阿斯兰注意到伊扎克对拉克丝的称呼,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啊啦,玖尔大人,我可没有什么怀心,您别那么紧张。我只是想对阿斯兰说一句:既然曾经做出那样的牺牲,为什么现在不能进一步一劳永逸呢?”
看着其他人不解的表情,拉克丝嫣然一笑地加上一句:
“有一把琴,虽然装了新弦,但是需要调音呢……”
她明白她想要使之明白的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真因为对于奥布皇室的厌恶,一切有可能与他们见面的活动都拒绝了,因此,当众人在大厅内各怀心事的时候,他正一个人躺在出发地点附近的草地上发呆。忙着准备出发的诗河和‘火虎’的战士们也不想去打扰他,虽然是个可爱但是又冲动力量又弱的小子,但是毕竟是和自家大人同一地位的人。
真倒也不想去和他们一起消磨消磨时间,他从海涅那里听来的就足够他消化的了。虽然打见面就知道阿斯兰不是普通人,但是也没想过有这么奇特的身世。再对比伊扎克他们的身份地位以及能力,他忍不住想要求海涅再确定一次,他——真·飞鸟,真的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是什么守护家族的后裔和继承人?自己是为了“圣子”而诞生的?
“圣子”吗?
他又想起海涅昨夜告诉他的事情了,因为那些比起前面的来说,是海涅亲身经历过的,所以更加生动曲折一些。真也觉得,在海涅虽然谈不上什么文采但是平实细致的叙说中,他对那个神秘的阿斯兰,有了更深一些的了解。
觉醒后的阿斯兰,拒绝了伊扎克和他一起离去的提议,因为他不想放弃父亲,他希望可以劝说父亲及时回头,但是,帕特利克已经不是可以被儿子说服的理智的父亲了。他已经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不仅如此,他甚至对阿斯兰提出了要求,不,应该说是下达了命令,以国王对子民的身份,而不是父亲对于儿子。
阿斯兰改变河道的事情,不但没有使他震怒,反而令他更加确认了阿斯兰的力量,而征伐的初步胜利,也使得他迫切地想要迅速地达到更完美的胜利。
他交给了阿斯兰一把银红色的剑——JUSTICE。这是蕾诺亚留下的剑,本来是预计在阿斯兰登基后交给他作为母亲的保佑,蕾诺亚去世后就一直保存在帕特利克手中。现在,他把它交给了阿斯兰,希望起辅助作用。
JUSTICE不是用普通的方法锻造的,而是在精灵之焰中锻造,糅合几位大魔法师的灵力而成,同时诞生的是另一把FREEDOM,后来为奥布皇室所有。
他命令阿斯兰用自己的力量,使那个国家陷于各种灾害之中。他想让那个国家的田园变成戈壁,河水变成熔岩,猛兽遍地、草木枯萎……他要让那个国家彻底从大陆上消失!
震惊的阿斯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当帕特利克再次发出命令的时候,他拒绝了,并且质问自己的父亲是否真是这样想,并问他母亲是否真的希望他以这种方式复仇。
已经疯狂了的帕特利克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进言,反而以为阿斯兰已经背叛了他,最后,他竟然拔出JUSTICE,刺进了阿斯兰的右肩!
没想到父亲会真的下手的阿斯兰完全没有防备,而即使剑尖已经刺入肩头,他也不想用灵力来反弹父亲,在剧痛之中,阿斯兰觉得自己的心彻底地凉了。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睛,在一片迷茫和杂乱中,他只看到一抹耀眼的银色,随即失去了知觉。在沉入黑暗前,他明白他失去了最后的亲人。
伊扎克和迪亚哥救走了阿斯兰,保护着重伤的他离开了PLANT,混乱之中,插在阿斯兰肩上的JUSTICE也被带走了。
其后阿斯兰和伊扎克他们一起留在奥布,帮助那对姐弟抵御PLANT的侵略,阻止战火的扩大。而守护家族也渐渐聚集到“圣子”的身边。
在纷乱中大陆度过了三个春秋后,PLANT遭到了第一次、也是毁灭性的败北。战争的失败刺激了人民,长期困苦于战争的人们不能忍受下去了,暴动开始发生在都城的每一个角落。起义以暴风骤雨之势席卷全国,摧毁了帕特利克的统治,而帕特利克本人也在一次暗杀中死去。
得知父亲的死讯,阿斯兰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然后不顾守护者的反对一个人去了PLANT的皇宫,回来的时候神色平静。没人敢问他去做了什么,但是伊扎克知道阿斯兰身上多了一个挂坠,打开圆圆的盖子,里面是一对戒指和几根蓝色的发丝,这是萨拉夫妇最后留下的东西。
已经建立起超越守护誓言的感情的阿斯兰和伊扎克原本可以回到伊扎克的领地平静的生活,但是似乎“圣子”是不幸的代名词,阿斯兰不得不进行艰难的选择。
很早阿斯兰便感觉到了自然之力不正常的躁动,但是这种躁动和战争引起的混乱交织在一起,阿斯兰认为战争结束后这种躁动也会自然平息。但是事与愿违,阿斯兰发觉这已经不是自然可以自行调节的程度了。虽然不完全清楚自然之力混沌激突的原因,但是战火的影响是导致其无可挽回的因素。
再尝试疏导而无效的情况下,唯一的方法在阿斯兰心中形成。
狂飚激突着的力量,若能以同等的力量加以抗衡,便可以彼此抵消,使其保持这稳定的状态。经过长久的岁月,自然之力的调节平衡作用会逐渐生效,将这些失去控制的破坏力化解,世界便可转危为安。但是,困难在于,那里去找那股强大如斯而又持久有效的力量呢?
阿斯兰想到了自己。
“圣子”的力量足以承担这一重任。利用强有力的封印,一方面将力量凝聚,另一方面也将两股正反之力控制在不影响人类的范围内,这是唯一的方法。
可是……
阿斯兰悲哀地望着那双凝视自己的蔚蓝色眼眸,那其中有只有他能理解的柔情和罕见的悲伤与逃避。伊扎克果然是第一个与自己想到一起的人,但是,他能接受这样的答案吗?
封印……
那意味着自己将与死亡无异……
如同死亡一般的沉睡,也许直到这世界终结的时候也不会再次醒来。那么曾经许下的永恒相守的诺言,如今竟要因为双方不得不承担的责任而背弃吗?即使理智上允诺,那么自己如何能让爱人独自生活于无望的思念中,直至永恒呢?而伊扎克,会不会跟随而来呢?虽然不知道他们死后是否还拥有另一个世界,但是阿斯兰不愿意让那个眉间永远飞扬着风一般不羁的神采的伊扎克结束自己的生命。
阿斯兰第一次恨起他们永恒的时间来。
但是,决定似乎是早就做出了的,或者说,他们没有别的选择。是所有人类的生命,还是他们相守永远的愿望,他们都懂得牺牲的书写方法。
在最后的夜晚,两个人一起坐在卡特帕斯山顶的一块巨石上,仰望着星空。
“阿斯兰……”
“嗯?”
“其实,你觉醒的那天晚上,我相应呼唤来到你面前的时候,我想我当时就喜欢你了……”
不再是平常的别扭和害羞,伊扎克明白他们已经没有别扭和害羞的时间,在永别之前,他一定要传达给对方更多的心意。
“那你还对我那样凶恶?”
浅浅地笑着的阿斯兰,慢慢靠上伊扎克的肩膀。
“我……”
“其实,我也是哦,那天你出现在月光中的时候,好像和那银色的光芒融合了一样……”
“……哼,这还差不多,大家扯平了。”
伊扎克好不容易找到一句话回答了,伸手揽住阿斯兰的肩膀。
“真遗憾,本来说好一起回伊扎克的家的。”
“没关系,等你睡醒了再说。”
……
交换着不实际的话语,两个人都不愿意去看对方此时的眼睛。
如果看到对方的眼睛,也许会失去决定的勇气。
然而神还是对自己的孩子有所眷顾的,即使付出的代价过于沉重。
拉斯堤·坎贝尔和米盖尔·飞鸟,付出了他们的牺牲。
以地位和力量仅次于“圣子”的“守护者”的力量,为即将置下的封印以自己的生命做了补充。这个方法,属于米盖尔家族的秘术,但是因为必须两个人的力量才能达到效果,所以,他找到自己的好友拉斯堤,并且得到了支持。他们瞒着阿斯兰和伊扎克,暗中进行着准备。这一是为了履行守护圣子的职责,二则是为了让他们共同的好友的生命不是那么地绝望。
阿斯兰·萨拉,是历史上唯一一位与守护者们以朋友身份相处的“圣子”,即使是他母亲蕾诺亚,也只与伊萨丽亚交好,与其他的守护者,依旧保持着距离。而完全平等地与他们相交,甚至可以为了他们罔顾自身安全的“圣子”,只有他们所侍奉的阿斯兰。
他们不是以守护者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身份,付出生命的牺牲。
这种牺牲的结果,是使得阿斯兰的沉睡,由永恒变成了千余年。
无法挽回好友已经失去的生命的阿斯兰在翌日踏入了封印地的中心。
卡特帕斯山是座不起眼的小山,但却是狂躁的自然之力源头,封印地正是在其中心。
披上圣子的传统服饰,阿斯兰的身体悬浮在空中,宽大舒展的袖子和衣袂在灵力的冲击下飞扬起来,无数的灵晶石向他飞去,组成了穿透高山的巨龙,将阿斯兰包裹于其核心中。
伊扎克看着阿斯兰渐渐合起的碧绿的眼睛,拿起手中的一块灵晶石,在唇边轻轻一点,随即松手,那块灵晶石贴上了阿斯兰的心口。
那一瞬间,伊扎克似乎看见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安静的微笑在阿斯兰嘴角绽放。
“预计的时间是?”
“一千五百多年。”
不动声色地擦去泪水,伊扎克转身离去。
“怎么打算?”
一直默默无言的迪亚哥出声询问。
“回圣地。等那家伙醒过来,我要成为能够守护他的人!”
“不错的想法。我也去。”
“什么?”
“我怕你一个人闷死在里面。”
好友嬉谑的脸,让伊扎克的眉舒展开一些。
“你呢,海涅?”
“我继续观察大陆的动向,这种事情,”橙发的青年一拳砸在灵晶石表面,“再也不让它发生!”
他回望了身后的少年:
“尼高尔,你如何打算?”
“我要在这里守着圣子。我打算建立一所魔法学校,将自然严格的法则教授给掌握着力量的人!”
“那么,再见了。”
“阿斯兰,拜托你照看。”
“是的,玖尔大人。”
“那么,坎贝尔家族和飞鸟家族新继承人的寻找,就拜托你了。”
伊扎克向海涅点点头,穿过长而深的隧道离去,其他人也尾随而去。最后离开的尼高尔,祭下了最后的封印。
一千五百年后,大家会再次聚集在这里。
那个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么,阿斯兰睡了一千五百多年咯?”
听到这里的真当时问道,得到的是海涅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只有一千二百六十三年。”
“估计错了?”
“是你提前拔了JUSTICE,导致封印的破坏!本来因为时间的关系封印已经很薄弱,所以你才能拔出来。”
“……”
真模糊地知道自己做错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