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不是人了。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绝不会傻到承认自己是一只凤。
    于是，我立刻摇头。“我自然是人了。你看，这不是人手吗？还有这个，这不是人脚吗？”我一边说，一边举起手，接着又抬起脚。
    年轻人继续笑，“算了，反正你也没作恶。”说完，竟然直接走开了。
    我不敢再跟着他，生怕他拆穿我不是人的真相，只好随便选了个方向。
    很快，空气中漂荡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
    闻上去有点儿刺鼻。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越往里走，脂粉气越浓。两侧的阁楼披红挂彩，看上去十分喜庆。门口站着、仰着、倚着的全都是女人。
    她们长得自然没有七公主好看了，只不过，衣着十分暴露，而且举手抬足之间，似乎比七公主更像女人。
    我的意思是说，妩媚。
    “公子是头回来吗？快进来坐坐。”突然间，一个女人扭着腰肢迎了上来。她长得实在是妖艳极了，猩红的嘴唇，白细的牙齿，盈盈一握的小蛮腰。
    我的鼻端立刻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那味道十分特别，我一时间分辨不出那是用什么做的。总之，很浓烈，但并不难闻。
    女人几乎将脸颊贴到了我的胸口，吃吃笑道：“公子快随我进来。我教公子好好儿快活快活。”
    我的脸忍不住红了，一颗心怦怦乱跳，觉得有些害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如此亲近呢。连七公主都没有如此做过。
    女人不等我拒绝，直接拉着我的手到了一个叫怡红院的阁楼前。
    人间大抵干什么都是要钱的。这是我刚刚学到的规矩。
    想到自己身无分文，为了避免尴尬，我只得提前把话说明白了，讷讷道：“我……我没钱。”说完，又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女人眨了眨泛着绿光的眸子，吃吃笑道：“公子还真是坦诚呢。既然如此，媚娘也坦诚一回，白白伺候公子。公子不用花一文钱，如何？”
    原来，这个女人叫媚娘。
    我正想着，媚娘已经把我推到了楼里。
    一进门，立刻感到一阵暖风熏人。脂粉气也更浓了。
    楼里很热闹，到处都是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年轻人。大家都在笑，男女互相依偎着，看上去似乎都很快活。
    “别着急啊，公子，咱们回房间快活去。”媚娘拉着我的手往楼上走。
    我看得眼花缭乱，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
    很快，我们来到一间房间。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房间的布置，媚娘已经领着我来到了床前。她芊芊小手一推，我竟毫无反抗之力，直接被推到在床上。
    我有些奇怪，不知道媚娘想干嘛。但见她不停地脱衣服，忍不住出声询问：“天还没黑，脱衣服干嘛？”
    媚娘怔了一下，接着吃吃地笑了起来。她的手指在我的脸上轻轻划过。她说：“有些事，未必要等到天黑。脱衣服，也未必是要睡觉。”
    我更奇怪了，“不睡觉干嘛脱衣服？”
    媚娘笑得更欢了，她吹气如兰：“别急，你很快就知道了。”说着，身上的衣物尽褪。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女人的身体，不由得有些害臊，眼睛都不敢睁了。
    媚娘帮我解开了衣襟，露出胸口大片白皙的肌肤。媚娘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我忍不住战栗起来，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听说，凤和凰交配的时候，是凤在上，凰在下。难道，人交配的时候，是女人在上，男人在下？只不过，我不是人啊。人和人才正常吧？人和凤……
    很快，我想到了七公主，觉得也没什么。七公主是神仙，不照样和人交配了？
    想到这里，我有些心安理得。
    只不过，我觉得有些好笑。毕竟，第一次做这种事，不是跟凰，竟然是跟一个女人。
    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思索间，媚娘已经把我的衣服全都脱下来了。
    现在，我和她都赤条条的了。
    我有些害臊，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说出来的话也发着抖似的。我说：“媚娘，要不要，要不要等天黑之后？”
    凤和凰交配，听闻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媚娘吃吃笑道：“这种事，就是要在白天才有趣味。你不必理会，只管享受便是。”说着，便要跟我耳鬓厮磨。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毕竟，这马上就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了。
    就在这时候，媚娘嘴里忽然露出两颗尖利的长牙。而那猩红的香舌竟分开叉，变成了讨人厌的蛇信子。
    原来，媚娘竟然是个蛇妖。
    我的手比我的脑子反应更快，当我想明白这点的时候，两只手已经拍上了媚娘的胸口。
    媚娘不妨，被我瞬间推了出去，撞到门板方才停下。
    “公子，你这是做甚么呀？”媚娘揉着腰，梨花带雨地站了起来。
    我飞快地穿好衣服，心中有些悲凉。
    没想到，第一个借由跟我有肌肤之亲的女人竟然是想要我的命。幸好这身皮肉没被她糟蹋了。虽然也并没有什么好珍惜的。
    “我走了。”我来到媚娘身边，对她说了一声。
    媚娘想要重新拉我，我身子一闪，躲开了。
    “我走了。”我又说了一遍，算是郑重道别了。“别杀人。杀人不好。”
    毕竟，我是一只心地善良的凤，虽然她对我不仁，但我不想对她不义，甚至还给了她一句临别赠言。
    谁知，媚娘却像听了笑话一样，哈哈地笑了起来。“你说什么？别杀人，杀人不好？哈哈，告诉你，我生来就是要杀人的。就像猫生来就是要抓耗子的。”
    我不解，倒是不急着走了。“为什么？”
    媚娘盈盈一笑，说：“你过来，我告诉你。”
    我听话地凑上前去，“为什么？”
    刚说完，媚娘忽然化出原身，是一条又粗又长的翠绿色长虫。她的尾巴不停地抽打着桌椅板凳，一击之下，全都化为了齑粉。
    我暗暗觉得可惜，好端端的东西，真是糟蹋了。
    媚娘的声音变得粗噶难闻，口中发出腥臭的气味。“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这就是妖的天性。妖，生来就是要吃人的。”
    我立刻反驳，“不是。有的妖并不吃人。”比如，我。
    媚娘冷笑两声，“不吃人的妖是没出息的妖。不是它们不想吃，而是它们不敢吃。”
    这话说的，我就不想吃。当然，我也确实不敢吃。
    我没有再开口，我知道，此时不论我说什么，媚娘都不会听的。
    毕竟，要改变一个人或者妖活了数十年甚至是数百年赖以生存的信念，实在是一件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情。
    “怎么，没得说了？那就受死吧！”媚娘张开血盆大口，直奔我的脑袋而来。
    我本来应该要躲，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好奇被蛇妖咬上一口是什么滋味。
    我自然不是要自杀了。别忘了，我还有重要的使命没有完成。
    只不过，对于死亡，我一直以来都比较痴迷。而且，我相信，凭着我那么一大把的年龄，即使真被她咬上一口，也是不会死的，最多就是疼上几天。于是，我就没有动弹。
    谁知，媚娘的蛇吻在即将接触我面颊的时候，却忽然停下来了。
    难道媚娘忽然又改变主意了，不想吃我了？
    正奇怪，就见媚娘一脸的不可思议，两只绿油油的蛇眼里冒出不可置信的光芒，她嘴里喃喃吐着：“不可能……不可能……”
    我问：“什么不可能？”
    媚娘没有回答我，她身子摇晃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我看到媚娘身后站着一个玄衣墨发的男人。
    是这个男人杀了媚娘。
    我心里有些生气。因为，媚娘还没能咬我一口。
    再者说了，要杀也是我自己的事。毕竟，她差一点儿就要成为我的第一个女人了。就凭这个交情，她也值得我亲手来杀。
    谁知，却被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搅了好事。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我口气有些冲地说道。
    男人淡漠地看着我，一语未发。
    那眼神，无悲无喜，无欲无求，无生无死，无起无落，无一丝人间烟火气。但却带着无限的骄傲，似乎是在打量一只蚂蚁。
    我的脸有些红了，一方面是被这男人的高傲自大给气得，另一方面是被这个男人的美貌给征服了。
    我发誓，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不对，是最好看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比七公主还要好看。
    高傲的眉毛，高傲的眼睛，高傲的鼻梁，高傲的嘴巴。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十足的高傲。但，不知道为什么，高傲得那么好看。
    我形容不出，总之，是又好看，又讨厌。同时，冷冰冰像是能把人冻死。难道是寒冰成精？
    我有些怀疑，于是开口问道：“你是冰块吗？”
    男人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接着，说了一句让我跳脚的话。他说：“你是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