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圣器来说，器灵便等同于妖族的妖丹、修士的元神。
    临苍一役终末，清明灯祭炼上古圣器修补天地时，当先被祭炼的便是器灵强大的圣器。
    不过一来清明灯不及娲祖，做不到将天地修补如初；二来彼时的天地也不值得再耗费过多的灵气修补。
    所以修补完成后，仍有少数圣器留存了下来，仙酿或者说玄凉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天地复苏，人类由于难以修炼，导致寿元骤减。圣器器灵也为避免消散，不得不选择了沉睡。
    “玄凉之所以还能以人身在天地间行走，凭借的便是其体内的长生灵气。”
    “那他现在？”
    回忆着玄凉化剑的那一幕，白染沉声问道。
    魏燃耸了耸肩：“有人在他体内打入了炼尸死气。死生相克，他只能牺牲器灵保住剑体。”
    “谁？”白染蹙眉。
    玄凉既然是圣器器灵，那还有什么人能伤的了他？
    “小郎君，你千万不要把这个世界想的太单纯了。”魏燃笑了笑：“虽说绝大部分人都以为这片天地只剩了人族，可看似绝迹的妖族实则也还是有少数潜藏在人间的。”
    “你的意思是伤了玄凉的便是妖族？可天地灵气将竭，妖族应该也难以修炼了吧？”
    “这就是你认知上的误区了。”魏燃解释：“上古圣器噱头虽大，可说白了也只是个物件而已。只要找对了方法不难将其克制。至于妖族，就算不能继续修炼，也比现在的人类强上太多。
    所幸临苍一役终末，绝大部分妖族尤其是修为高深的妖族都被清明灯打包丢进了伽罗海狱，落网的妖族又被打上了一道封魂锁，修为和记忆被彻底禁锢了起来。
    所以即便还有那么一两个逃脱的，也只能暂时蛰伏起来。”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要针对玄凉？”
    “因为生死融合有可能破开伽罗海狱，这也是那些侥幸逃脱的妖族一直在筹谋的。”
    听到此处，白染沉默了片刻。
    有关妖族尚存的说法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可大概是因为这话是从魏燃口中说出，他竟是没有怀疑：“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近几年来有上古圣器陆续被找到，莫非那也是妖族所为？”
    “八九不离十吧。”魏燃颔首：“如今以生死融合破开伽罗海狱的方法失败了，他们定会再寻找其它方法，而你身为天选之子，必会成为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所以将来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听从本心便好。”
    白染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魏燃一眼。
    他总觉得魏燃说这番话时的语气不像推测，而是笃定了会发生什么。
    可一眼过后，终只是点了点头便换了话题：“玄凉还能恢复吗？”
    “也许吧。若有朝一日天地灵气恢复的话。”
    只是那时的玄凉还是不是现在的玄凉便不得而知了。
    “可玄凉虽已消散，他的愿望我总还是得替他达成。”魏燃习惯性的勾住了白染的脖子：“所以走吧，陪我再去木筑走一趟。”
    ……
    孔涟是在寅时左右带着人从白皑山上回来的。
    阁主之前确已苏醒，只是身体仍极度虚弱，所以醒后不多时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少女在解完蛊后便离开了。
    孔涟不知她去了哪里也并未挽留，毕竟留一个蛊冢中人在齐云阁，风险实在太大。
    快要到达齐云阁时，远远就看到了候在大门处的岳仞。
    岳仞的神色很有些阴沉，而且不是平日里那种透着算计的阴沉，更像是一种期待落空后的失望和恼恨。
    孔涟蹙眉，暗暗起了几分提防之意。
    却不想刚行至大门外，还没等他和岳仞说些什么，就见本不该出现在此的白染和魏燃并肩从阁中走了过来。
    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有异，岳仞也随即回首。继而迸发出的浓烈杀意，让背对着他的孔涟都深深蹙起了眉。
    魏燃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瞥了岳仞一眼便将视线落在了孔涟以及他身后跟着的轿子上：“都在呢？看来事情是解决了。正好我们也有点事儿，便不多做打扰了。就此别过，不送不送。”
    说着已拉着白染从岳仞身旁走过。
    岳仞脸色虽差却似在顾忌着什么而未阻拦，反倒是孔涟上前一步，拦住了二人的去路：“二位，天色已晚，何不待明日再走？”
    “不了不了。受人之托，还是早点儿把事儿解决的好。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倒不如送我们点银两更为实际。”
    孔涟不禁一愣。
    他自小便跟着父亲混迹齐云阁，也算得上是阅人无数，却是生平头一次遇见这般没皮没脸之人，偏此人还是他和陆渊一同看好并有意招揽的人，思来想去也只能感慨一句：少年多桀骜。
    “少侠说的有理。原本此次参与会诊的医师不论成败，我们都备了一份谢礼。只是我刚从山上归来，并未将谢礼随身携带。所以两位若是不介意，不妨先随我回齐云阁如何？”
    “不用了。”魏燃果断的摆了摆手：“等天明之后，你让人把银子送去悦阳客栈十号房就行。若是去的时候我们不在，那就转交给九号房的人代为保管。就这样吧，走了。”
    说完，已拉着白染渐行渐远……
    那一别之后，孔涟和岳仞又发生了怎样的交锋已与白染和魏燃无关。
    两人离开齐云阁后，便直接去往了城门的方向。
    本是想沿着老路前往木筑，不想在城门处却看到了两道令人意外的身影。
    “我等你很久了。”
    月色下，少女站在城墙根，虽仍是白日里的稚嫩模样，但那稚嫩的面容上却多了几分怀揣心思的深沉。
    白染不禁看向了魏燃，因少女的这番话明显是对着他说的。
    魏燃倒是并不意外，拉着白染继续走到了少女身前：“你是跟着我们来到榴火的吧？”
    白日里少女在回答孔涟问题时，那歪头的一瞥虽看似无意，魏燃却知道她就是在看自己。至于她的解释与其说是在解释为什么来到榴火，倒更像是在解释为什么来到齐云阁。
    少女默认：“我记得你在浴火塔时提到过”百蛊千茴”，能跟我说说那是一种怎样的蛊术吗？”
    在浴火塔初闻这蛊术时，她便有些好奇。只是离开蛊冢时，少司曾叮嘱过她：外者皆为敌。所以她当时也只是命阿荀退下不动，而未上前询问。
    可离开浴火塔后，她终是心有挂碍，便随着两人一路来到了这里。至于那老伯体内的花枝蛊却也算是意外之喜。
    魏燃挑了挑眉，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从白日里便一直如影子般安安静静站在少女身后的黑袍人——这会儿不知是月色过冷还是万籁俱寂，更衬得那黑袍人寂如死尸。
    “那是蛊族的禁术，曾被三界苍生一致划定为禁术的那种禁术。”
    魏燃脚步不停，拉着白染继续向着木筑的方向走去。
    少女便也带着黑袍人亦步亦趋，跟在魏燃身旁默默的听着。
    “修习蛊术的向来都喜欢住在深山大泽，所以我与他们的接触也不是很多。只知百蛊千茴最初的炼制方法是以苍生血祭，具体过程虽不得而知，却知成蛊是对傀儡蛊。
    其中一蛊为儡，儡名百蛊；另一蛊为傀，傀名千茴。千茴为蛊主，百蛊为尸卫，百蛊护千茴。
    当年蛊族创造此术时，正遭逢灭族之危，所以百蛊千茴的本意是创造一个能带领蛊族渡过危机的王。
    可后来曝出蛊主一旦诞生便能悟通生死道，一咒诅下，可判苍生立死。
    于是百蛊千茴未成，蛊族便被灭了族。
    再后来此术就被三界苍生联合封禁，成了不可碰的禁术。”
    魏燃说着，转头看向了少女和那黑袍人：“至于你们两个，确实是百蛊千茴没错，但距离蛊族最初设定的蛊主和尸卫还是差了太多。原因嘛，应该是炼制你们的人改了方法。”
    “……”少女沉默了良久，才有些抗拒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和阿荀都是蛊？”
    可她明明有血有肉、会说会笑，懂得何为开心，也会因一人而难过。
    “你可知何为蛊族？”魏燃不答反问。
    少女摇了摇头。
    “蛊族的全称是蛊妖一族，其全族皆是由蛊虫化妖，进而修作了人形。
    所以你理解的没错，你们俩确实是蛊。只是并非现在所说的蛊虫，而是更接近于被灭了族的蛊妖。”
    前方流水潺潺，月华反作了潋滟波光——玉带河已近在眼前。
    魏燃的耐性也差不多耗尽了。
    “话说回来，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啊？我说了我对蛊族的了解也不是很多，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你要是还什么其它想知道的事，还是去问那个把你们炼制出来的人吧。”
    “可我不知道是谁把我们炼制出来的。”
    “百蛊千茴是禁术，不可能大张旗鼓的炼制。
    所以自你有记忆时起，第一眼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将你们炼制出来的人。”
    “……”
    少司吗？
    少女紧握着双拳，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