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仙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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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云阁中,洗月居内。
此时天光已熄,仅有一片冰冷月华倾洒而下,铺成了一地明暗光影。
岳仞并未点燃手边烛台,只就着那冷冷月华默默的看着对面墙上。
墙上挂着一副画,画上画着一个身着天青色长裙的俏丽少女。少女手中执着一把缠丝长剑,腰间别着个碧玉的酒葫芦,神采飞扬,巧笑倩兮;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眸熠熠生辉,仿佛正满含笑意的在与他相望。
咚、咚、咚。
人与画的对视被突然响起的叩门声所打断。
岳仞侧了侧眸,道了声“进来”。
“启禀主上,”一名男子应声而入,恭敬回禀:“今日有两名新入城的男子对城墙上的悬赏动了心思。不过据跟踪的下属回禀说,他们只在上游转了一圈便回到了城中,之后便一直待在悦阳客栈没有出来。”
“知道了。”岳仞的视线又回到了画上,似对这个消息并无多少兴趣:“派人跟好他们,若没找到人便由他们去;若找到了便把人平安的给我带回来。那件事调查的如何了?”
说完,又幽幽的看向了男子。
那人听闻慌忙垂首:“属下无能!
酒剑仙此人自十八年前惊鸿一现后便再没了消息,之后偶有人说看到过她,但后经证实全都是些谣言而已;也有自称酒剑仙者,但与主上所赐的画像对比过后,确定了都是他人假冒。”
岳仞默默听着,神色虽冷却并不意外。
十一年,他找了她整整十一年,可不论是当初无权无势之时,还是如今已权倾榴火之时,他派出去的所有人最后传回来的消息都是一样的,好像酒剑仙真的已经消失了。
可他知道,她一定还活着。
画上少女眼中的笑意似乎淡了下去,岳仞眼中的神色却渐渐疯狂:玄凉,我一定会找到你,得到仙酿!
“仙酿?”白染不解的看着魏燃:“是酒吗?”
“不是酒,是剑,一把记载着长生仙术的剑。”
“长生仙术?”
他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创世三祖你应该知道吧?”
这次白染点了点头。
后古书中记载,世界的最初本是一块混沌顽石,内里一不分天地,二不存生灵。是经由盘古、伏羲、女娲合力才创造出了后来的世界。所以盘古、伏羲、女娲也被世人尊称为盘祖、羲祖与娲祖。
“三祖之中,盘祖开辟天地,娲祖育化生灵,而羲祖则负责创造文明。
羲祖博学,上通八卦、星象,下通渔猎、丹药,同时对炼器一道也有着惊人的天赋。
仙酿便是羲祖当年闲时炼制的一件小玩意儿,剑中记载的长生仙术在昔时确也能实现长生。
不过如今灵气稀薄,那仙术自也就无法修炼了。”
魏燃顿了顿:“可即便如此,若有人听闻仙酿之名怕是依旧会产生贪婪之心。因世间苍生就是如此,越是求不得,越是放不下;越是寿命短暂,越是渴望长生。”
白染苦笑着认同。
离开微谷已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手中的长剑虽仍未染血,但这一路走来,他却已见过了太多的黑暗:贫苦的爹爹妄想一夜暴富,卖掉妻女换取赌资;迟暮的老者吃掉新生的婴孩儿,只因谣言此法可以延年益寿……
确如魏燃所说,越是求不得,越是放不下。
“所以你想找到它?可灵气不足,上古圣器应该也无法使用了吧?”
“嗯……”魏燃皱眉想了想:“勉勉强强吧。
虽说肯定是远不如上古时那般厉害了,但圣器本身便封存着一些灵气,多多少少还是能发挥出一定的效力。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商宴王朝明明已经分崩离析,八王却始终不敢向着帝都侵入?”
“难道说……”
魏燃点头:“那帝皇手中便握着一件上古圣器,还是件比较厉害的上古圣器。
不仅如此,近百年来相继有上古圣器现世,并且分归八王所得,巧合的就像是有谁在暗中设计一样。”
“若真如此,他为何不自己掌控?”
“也许憋着什么坏呢吧。”正说着,忽然重新抱住了白染,俊美的脸上露出了类似某种毛绒小动物一般的楚楚可怜:“时间不早了。娘子,为夫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白染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好。
昨晚重复咀嚼了近半个时辰的廿七在五感解封后不久,就累的沉沉睡了过去。
白染不放心他独自一人,自是要留下陪他,可某人却死皮赖脸的非要和他一起。
不得已,只好让廿七一人睡床,白染被迫和魏燃一起打了地铺。
洗完脸,发现魏燃正趴在窗口探头张望。
白染眉头一皱,想到他昨晚说的被人跟踪一事,便想着上前帮忙查看。
不料就在此时却听魏燃一声大喊:“喂,老伯,能不能送五个包子上来?”
白染顿时定在了原地。
“什么?走不开?别这样,我家娘子还饿着肚子呢。”
白染脸色一沉。
“要不这样,我扔条绳子下去,你把包子放进篮子里,再把篮子系到绳子上?”
白染默默的折身往回走:刚刚脸好像没洗干净,再洗洗,再洗洗……
魏燃已兴高采烈的找起了绳子。
吃完也不知该说是轻松还是费劲买到的肉包子,廿七又被魏燃弄昏了过去。
两人此去玉带河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昨晚便商量好要将廿七留在客栈。反正有魏燃布下的隐匿法阵庇护,白染也不担心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廿七会被人找到。
出了客栈,便直接去往了玉带河。
晨时霜重,白色霜晶凝在草尖似下了一夜纤细的雪。
白染侧耳倾听了一路,直到快到昨天掉头的地方时,才终于忍不住扯了扯魏燃:“跟踪我们的人还在吗?”
魏燃不答,只朝他眨了眨眼,然后便自指尖弹出了两缕浅淡的烟。
烟雾悠悠,飘向了身后林间。
片刻后,便见两道身影从树干后和枝桠上先后倒落,一站一蹲,与那日聂晓柔的情形如出一辙。
魏燃这才开口:“还在。不过已经不重要了,走吧。”
随手除掉了身后的“尾巴”,魏燃拉着白染稍走了几步来到了昨日掉头的地方,并在白染不解的目光中,俯身打量起了前面草地。
那是一片寻常的草地,地上也都是寻常的枯草。
可当魏燃伸手拨开其中一丛枯草时,白染却惊讶的发现,那表面枯黄的野草贴近地面的地方竟已冒出了一片米粒大的青翠,就像是幸运的孩子得到了额外的养分,提前复苏了一样。
魏燃伸手拨弄了一下那点青翠:“生气将尽,这应该是最后一冬了。不过还是被我找到了。”
……
星夜,岳见临河驻足,掏出了怀里的火折子。一缕烛火随即燃起,如丝如豆,照亮了一方小天地,也照亮了在他弯腰放走河灯时,呼啸着刺入河中的第一支箭。
岳见一惊,仓皇转身,却见身后林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蒙面的黑衣人影。
见他望来,那人仍是不慌不忙,抬手间又是一支利箭搭在弦上,似猫逗老鼠般缓缓抬起,瞄准了他的胸口。
岳见想喊,可第二支箭已破空而来,洞穿了他的胸膛……
“啊!”
捂着胸口从噩梦中惊醒时,岳见额上已布满了冷汗。
在这崖底木筑住了八年之久,他已有许久不曾做起这梦了,却不知昨今日为何又想了起来。
心中不安,于是下意识的顺着窗口望去,果然望见了窗外横生的巨大藤蔓,还有倚坐在藤蔓上的俊朗男子。
男子一身青衫,一袭雪发,手中还握着个碧玉的酒葫芦。侧颜虽美,神色却极其寡淡,若无藤蔓上盛开的各色小花点缀,真就如一副褪了色的泼墨画卷。
岳见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却霎时安稳了下来:男子是他的师尊。
自当初被师尊救回这崖底木筑至今已过去了八年之久,如今的他不仅已年满十六,也从当初习不了武的病秧子变成了剑术还不错的武者。
他不知师尊当年是如何救活了被洞穿胸口的他,也不知师尊是如何调理好了他这具连那些妙手神医都无法调理好的先天病体。他只知这条命是师尊给的,所以只要师尊在,他便会无比安心。
于是翻身下床,提起搁在床头的木剑来到了藤蔓之前。一人舞剑,一人饮酒,剑声清越,酒香醉人。
直到四周藤蔓上的花枝忽而乱颤,发出了一阵扑簌声响。
岳见惊疑的垂下了剑——八年来这还是他头一次见此情景,好像那些花枝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男子却是神色如常,只微微侧了侧首。
这是木筑外有人欲擅闯才会响起的警铃声,很久以前倒是时常响起,可自天地大变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还有那藤蔓反馈来的气息,与他来说也是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