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5、Shaw(I)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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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色的鸟儿在我们头顶盘桓歌唱,
    歌唱着那些美好却不可实现的事,
    那些可爱却从未发生过的事,
    那些现在既成如此却本应该另样的事。
    ——奥斯卡·王尔德
    黎伟成见我看着照片发呆,问:“Shaw,怎么了?”
    “没什么。”
    照片上的女孩依旧笑得灿烂,如同被阳光沐浴过的新鲜果子,散发着蜜甜味。
    我随口说出一句表示遗憾的话:“女孩很美,可惜了。”
    李京浩示意我把卷宗里的内容对镜头展示,“Shaw,劳烦您将这份卷宗当众公布,算是给民众一个交代。”
    期间,安在基对这份报告进行了看似详尽的解释。
    翻到最后一页,所有人看到那张黑白照时,都噤了声,一并连相机的声音,也都识相地沉默下来。
    下意识鞠躬,满脸遗憾、悲伤、沉重。
    我脑海中正上演这样一场画面:在郑怀民中将的葬礼上,我带着伤,被徐政赫搀扶着,眼泪夺眶而出——这代表我悲痛的心情。
    可我的内心并未察觉到一丝悲伤,甚至抱怨葬礼用时过长,耽误时间。
    原来,人可以表露与心情相悖的表情。
    善意流于表面,肮脏藏在心底。
    一片寂静后,终于有记者迫不及待地发问:“请问安部长,之前为什么不愿公开这份卷宗呢?”
    “警署失去民众的信任,这让我很痛心、很难过。我希望这份报告能在ICPO探员在场的情况下,向大众公开。新沙市警署一直秉承认真严谨的工作态度,在公民Sdy死亡一案中,据实调查,没有丝毫隐瞒。但通过此次事件,我们还是认识到警署自身存在的不足,我们会在以后的工作中不断反省、提升,让各位民众不再对我们失望。”
    因为有ICPO的人在,就能证明这份报告是没问题的了?
    胡说八道。
    我缓缓收起那份报告时,黎伟成问:“安部长,我记得您是金川大学毕业的,学的是律法专业吗?”
    “鄙人确实毕业于金川大学,不过学的是法医专业。”
    “法医?那您应该算是我的前辈了。”
    “黎先生也是学法医的吗??”
    黎伟成有些不好意思,说:“其实就随便学过一点,而且还学得不好。”
    他倒谦虚。
    我任职刑事科学院的法医学专业教员时,他是专业课最优秀的学生。
    就是语言学习能力有点弱,半个月前,他被总秘书处委派来协助我一起监察此案,直到现在还没十分熟悉新沙使用的阿尔泰系语言。
    虽然交流没什么问题,可看案卷还有些吃力。
    我不开口,听黎伟成继续问:“所以安部长一开始是做法医鉴定工作吗?”
    “没错,我参加工作的时候,立法部还没有一套完善的司法鉴定体系。我借着工作积累下来的经验,向立法部长官写了一份建议,比如成立专门的刑侦鉴定处,培养我们自己的司法鉴定人才。也许您不知道,当时的金川大学,教法医知识的教授,还得从外国请,那时候我们在这方面太落后了……”
    “那您主要负责哪方面的技术鉴定?”
    “刑侦方面的临床鉴定,不过接到的现场勘测、物品鉴定,会多得多,”他笑得极其和蔼,“毕竟,命案总是不那么容易遇见。”
    “好了,我没什么问题了。至于案件细节方面,就不用在媒体面前讨论了吧。”
    安在基却显得无所谓,说:“先生,刚才我已经在媒体面前解释了那份案卷内容,如果您觉得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请直接问吧,毕竟记者朋友们守在这里,也是守一个真相。”
    “是吗?”我开口,同时把案卷交还给李京浩,他照旧双手接过去,“那我就问了。”
    安在基脸上的弧度,变得不自然了:“那个……Shaw,请问吧!”
    “安先生既然是法医出身,烦请您具体说明一下,鉴定报告上提及的机械性窒息,什么意思?”
    他稍微想了想,说:“这个,临床鉴定方面说的机械性窒息,指的是因机械暴力造成的窒息……”
    “安先生,别捡书本上的定义,”我打断他,“此案最后的结论是机械性窒息造成的死亡,法医学定义的机械性窒息,涵盖了勒死、扼死、自缢,你不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吗?”
    黎伟成又补充:“安部长,Sdy的死属于哪一类的机械性窒息?”
    “缢死,缢死,”他脱口而出,“Shaw,是缢死类机械性窒息。”
    “怎么判断的?”
    “根据……根据电线绳索压迫颈部留下的倾斜状压擦痕,舌骨和甲状软骨之间,有……有明显上提痕迹,舌骨未见骨折……”
    “报告中不是写得很清楚吗?”我盯着他的眼睛,“怎么还要边想边回答?”
    “Shaw,现场勘查是由鉴定处的法医进行的,鄙人没有亲自参与……”
    黎伟成疑惑:“不对啊安部长,学过法医的人,即便没有亲临现场勘验,对死亡原因的判断依据,应该很敏感才对。”
    记者当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像是不满我审讯的语气。
    我懒得理会他们说什么,远处忽然聚集了一群人,举着牌子,朝中心局过来,安保人员当即出动,将他们拦在离大楼几米远的地方。
    李京浩倒是反应挺快,立刻警觉地对我说:“Shaw,请往里面避一避吧,这群示威者的情绪很激动,几天前他们还误伤了警员。”
    “不用,别拦他们,让他们过来。”
    安在基作势挡在我面前:“Shaw,这群家伙很嚣张,万一伤到您……”
    “他们不这么闹,ICPO也不会派我来,”我抬手示意中心局的人,“放人过来。”
    记者赶忙退后,把路让出来,差不多四十几个民众,激进的情绪中,是强烈的不满。
    黎伟成和中心局的人负责安抚,待到民众稍微安静下来后,我问:“安先生,还要继续吗?”
    他的额头上已经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要不是站得离我近,很难看出来。
    李京浩开腔:“Shaw,您请继续。”
    我继续问:“死者面部轻度紫绀,颈、项部检见一索沟,由前侧低下部向两侧后上方延伸,逐渐变浅,斜入发际后至枕骨隆突下4厘米位置处消失,索沟宽为1厘米,暗紫色,皮下可见明显出血,经检验,颈项部索沟前兜住点较深,两侧至颈后发际处变浅,有明显提空现象,符合自缢形成的索沟形态特征,安先生,这是案卷上记录的死因分析,您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人总是擅于记住真相,却很难记住自己撒过的谎。
    安在基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思考,旁边的李京浩立刻翻开案卷,对照着我刚才说的,“Shaw,一字不差。”
    那名检察长,似是有些惊讶,口中喃喃:“才……才翻了几眼,就……就记得,这么清楚?”
    挡在民众前面的黎伟成转过身来,说:“那当然了,Shaw可是……”
    “别吵,”我打断他,再次转向安在基,“安部长,新沙的十二月,很热吗?”
    他下意识伸手往自己额头摸一摸,紧接着掏出手绢来,擦着额头上的汗。
    我再次问:“还继续吗?”
    他抬头看我。
    我不是不给他机会,眼下民众都在这里,即便媒体想要掩盖真相,恐怕也有心无力。
    来之前,执行委员会的探长曾告诉我,ICPO只是起监察作用,主要以处理案件为主,切忌干涉他国内务。
    所以我才再三问安在基,究竟要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起案件。
    或许他以为在场的媒体都是自己人,就算我当众指出案件疑点,明天也不会被报道出来,不过他忽略了这群义愤填膺的民众。
    我倒是有一点疑惑:这些民众,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不过当我看见不远处停着的那辆Malibu,就明白了。
    安在基再怎么迟钝,也领会到我的意思,连忙开口:“让您站在这里讨论案情,实在太失礼了,请进去说吧!”
    十二月的新沙,寒风凛冽,不时飘着雪,徐政赫让我换的这套西装,一点也不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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