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8、0107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75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我永恒的灵魂,
注视着你的心,
纵然黑夜孤寂,
白昼如焚。
——让·尼古拉·阿蒂尔·兰波
哥哥的身形很匀称,虽然在我看来,还是偏瘦。
“哥,你是不是吃得不好?”
“你多操心自己吧,”他把毛巾递给我,“个子是长了,怎么不见长肉?”
我们身高相当,身形也相当——都偏瘦,小时候底子没打好,后来再怎么补,也难补出肉来。
外面照旧安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没人敢来这里打扰。”
他躺在床上,双手叠放在脖间,半闭着眼睛,说:“17,下次我们或许就不会这么碰面了。”
“为什么?”
“我可能会去ICPO的执行委员会任职,”他睁开眼看着我,“再见面,我们就是对手了。”
我把毛巾丢过去,趴在他旁边,问:“那你会对我开枪吗?”
哥哥坐起来,把毛巾盖在我的头上,替我继续擦湿发。
“我永远不会对你开枪。”
隔着毛巾,我看到哥哥的笑,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布朗士区,他手里提着枪,也是这么笑着,温和地说:“过来。”
这个人,这抹笑,就像苟存的生命残缝里透进来的一道光。
哥哥的笑,是足以引起共情的欢愉。
他的唇就在我眼前,没忍住。
“小崽子,胆子真的肥了啊!”
我的胆子,很小吗?
“哥哥,我很想你。”
哥哥身边总是围着很多拥护者,可他每一次,都不忘绕过那些人,冲我伸手,温和地说:“过来。”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在顶峰相遇。
“想我?”他摘下眼镜,把我头上的毛巾拿下来,“就这样?”
他的话,就像往我心脏里注入一支西地非那,一发不可收拾,潜伏在血液里的激情,惊蛰而动。
原本幽静的坎达街,此刻陷入了无尽的热烈、疯狂,心脏随着轨道登上一个个高峰,难以将歇。
我像是被困在这情爱的深渊,周遭岩石缝隙里,遍布余桃青苔,我试图攀过它们,逃出来,最终越陷越深。
“哥,你生物学得很好,生理卫生应该也学得很好吧?”
“嗯?”
“男人和男人……需要措施吗?”
“起来。”
哥哥把我从他身上赶下去,丢过来提前预备好的Sagami-jex。
“给你备的。”
“你知道我要来?”
“文越告诉我,0107接了刺杀郑怀民的任务。”
包装盒被打开的瞬间,响起的声音悦耳清脆。
“小朋友来了,怎么可能不见我?”
我接过来,问:“怎么用?”
“不会?”
“不会。”
“我帮你?”
他拿过去,沿着锯齿状边缘,缓缓撕开,奶油状的透明液体,微微露头。我突然有些窘,手仿佛回到十几分钟前握枪那一刻,有些发抖。
哥哥察觉到我面有蹙蹙,问:“没想好?”
“……”
“没想好的话,下次……”
我当即一把夺过来,命令似的口吻对他说:“躺回去。”
这是两年前,在圣塔安妮塔的马场,在校舍的无数个夜晚里,我一直想要的。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那种既阴暗又辉煌的感觉,从我体内猛烈升起,及至顶峰,伴随着一阵令人晕眩的酩酊醉意,像被子弹释放的血浆,瞬间迸发出来。
“哥……你怎么了?”
他微微皱着眉头,敲了一下我的脑门:“臭小子,你要杀了你哥吗?”
说完,指着自己的脖子处,问我:“这个,你打算让我怎么解释?”
刚才没注意,竟在哥哥的脖子上留下个牙印。
“我……牙齿挺整齐的……”
他被我逗笑了,拍着我的脑袋:“那我们得好好感谢那位牙科医生啊!”
面前微动的喉结,是沉睡在黄昏里的一颗灵石,触到的瞬间,仿佛触到内心最柔软的所在。
我只是轻轻吻了一下,就一下,然后被那只手抓住后脖颈,慵懒地声音传入耳中:“小朋友,别乱来啊。”
我没有乱来。
我赢了。
哥哥像是报复性的,另一只手滑到我的咽颈处,指节和喉结,互相戏弄。
要输了。
我躲开他的捉弄,把那副眼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问:“哥哥为什么喜欢戴眼镜?怎么是平光的?”
我一直觉得哥哥不戴眼镜,更好看。
“我没有近视。”
“那怎么还要戴它?”
我喜欢哥哥眼中凄厉的死寂,喜欢生命在这汪血泊中不断挣扎,最终溺亡。
可要是在前面加一块镜片,就大打折扣了。
“需要伪装,别人会害怕我的眼神,”他看着我戴金框眼镜的模样,忍俊不禁,“不像你。”
这么迷人的眼神,怎么会害怕呢?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的那双眼睛全是血盖不住的倔强清澈,”他轻轻抚过我的脸,“像只小狗崽,不主动和生人亲近。”
我趴在他身上,问:“所以,狗崽崽就是这么来的吗?”
“对。”
哥哥侧过身来,手指轻轻摩挲我的耳垂,微微叹息:“果然还是留个疤了啊!”
“我已经不疼了。”
“完美的杀手是没有任何特征的,”他靠过来,气息在我耳边萦绕,“崽崽,这个疤对你不利。”
“那你这个,也算特征。”我指着他眉尾的一枚痣,调侃。
“你长大了,学会顶嘴了,”他笑着握住我的手,放到那枚痣上,“可你好像很喜欢我这颗痣,对吗?”
我再次没忍住。
不可复制的一天。
这天,我成功刺杀安全一局局长郑怀民,获得高额酬金。
不重要。
这天,在坎达街别墅内,我懂得了何为人间极乐。
通过我的哥哥,以不断的吻,和不断的锯齿包装撕裂的声响……
“哥,没有了。”
“还不够吗崽子,”他抱着我,手臂交叠在我的肩颈上,“没看出来,这么瘦,体力这么好?”
“带教有安排拉练,所以……”
“体力好是好事,”他吻着我的鼻尖,“可我们得回去了。”
“好。”
我不太开心,他的气息实在迷人啊!
看哥哥重新将那身染血的军服穿上时,我正无比期盼着,在往后的日子中,能够有和他缠绵床榻、消磨一个又一个黑夜的机会。
我们在新市大道和福零路交叉口停下,他把头盔递过来,伸手指着我腰间的配枪:“习惯用它吗?”
“习惯,”我掏出枪,递给哥哥,“也很喜欢。”
“砰”地一声!震彻上空的枪声!
他用枪口对着自己的手臂,毫不犹豫地扣响!
“哥哥,你……”
“警队的人五分钟就到了,”他忍着痛,透出的血,逐渐在青色的军官服上,映出花瓣,“小崽子,赶紧走。”
我接过枪,“哥哥,我们会再见的。”
他额间渗汗,肯定很疼,可依旧笑着告诉我:“下次见面,别再饿狼一样了。”
反光镜后面,哥哥撑着站了一刻后,终于倒下。
我忍着回头的冲动,呼出的气息打在头盔玻璃上,眼前逐渐模糊……
我早该料到,安全一局局长遇刺身亡,近身下属离奇失踪几个小时,再出现时,怎么可能好端端的。
这些,哥哥都想到了,一并连对策,也想到了。
搭档对我莫名其妙失踪几个小时很不满,这是以前从来不会出现的。
我懒得解释,只告诉他:“酬金都给你,闭上嘴。”
他跟我合作一年,知道我的脾气,也熟悉我的习惯,自然,我也知道他的。
金钱即信仰——他的座右铭。
这无可厚非。
世间众人,总要寻找一个追崇的信仰,以此支撑自己有目的地活着。
我的信仰,是哥哥。
他开阔,我的心是初升时的朝昀;
他低落,我的心是光辉中的残烬;
他是我,我却在遇到他那一刻起,注定不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