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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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豫写完,便抬头看他。少年站得远,按理说应看不清纸上写了什么,但两方俱不多言,心照不宣。
又是一阵沉默。
赵豫放下笔:“你可还有问题要问我?”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少年问。
“明玖跟我说,你身有寒疾,无一丝温度,且二十有一,算算这天下有名有姓的世家子弟,大概也猜得到是你。何况……”赵豫唇边含笑,“何况秦风忽然叫人围了城司旧址,相必是遗落的一些旧物,被人发现了吧。”
少年声音清冷:“那太平血玉碑,为何不送去镜山寺碑林,而被扔在池子里?”
自少年踏进这屋里来,赵豫就始终带着笑意,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闻他此言却叹了口气,少了几分客套疏离,多了一些情真意切。
“阴差阳错罢了,并非以此事辱你。秦穆是最早追随剑仙的人,剑仙那一套平等自由的思想他是最推崇不过的了。以婴孩之心制血玉去歌功颂德,这样的事情他是最最厌恶,只是秦风早产心脉微弱,不得不以血玉滋养,若不是如此,他早便将那碑……”
赵豫突然收住了话,片刻后才重新开口:“总之,秦风身体好些后他便将碑送到城司库房中,一放就是数年,想来是手下人不识得,才将它放在那四季泉边,只当装饰。”
他长叹了一口气,“上一辈的恩怨,却波及了你和秦风,他当真是毫不知情,你莫要记恨于他。”
少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被剜心,是因秦风;秦风早产,是因我父。往日种种已不可追,我自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必与秦风提起。”
赵豫欣慰,点头道:“如此便好,你们年轻人的事,着实不应思虑太多。不过你如今这般不辨七情,寒气缠身,我和秦穆也脱不了责任,若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少年轻笑:“倒是真有一件事。”
……
秦风与赵明玖站在前厅,一个又一个的世家前来道贺,唱礼的小厮拖着长腔,念出来的贺礼一个比一个贵重,连见惯了珍品的秦风都忍不着咋舌。
赵明玖原还担心自己的存在会让世家们尴尬,没想到秦穆早已嘱咐了唱礼的小厮,在秦风名字后面加上赵明玖,只当是送给两人。
“春华城柳家,贺秦公子、赵小姐生辰之喜,特送来百年沉香木手串一对,崇光护心镜一盘。”
“秋实城盛家,贺秦公子、赵小姐生辰之喜,特送来无相香炉一鼎,鎏金透雕龙纹马镫一副。”
每进来一个世家,总有主使副使近十人,都一脸喜气的上前恭喜,再攀谈一阵。话题总不过是秦风少年有为修为高深,飞云城繁华兴盛欣欣向荣,再叹上一叹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把秦穆父子俩吹捧的天上有地下无,好像立地便要飞升成仙一般。
秦风已站了两个时辰,来来回回换汤不换药的听着这些废话,头昏脑胀眼冒金星。看着人一茬儿又一茬儿的带着礼物进来,两手空空的出去,自己还打扮的这样花哨,连头发都抹了桂花油。秦风好似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儿客客气气与人寒暄,另一半儿冥思苦想,自己与迎来送往的妓子到底有什么区别。
还没等秦风琢磨出一个结论,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撞进了耳朵。
“金戈城朱家,贺秦公子、赵……”那唱礼的小厮愣了一愣,抓着礼单瞧仔细了,重新道,“金戈城朱家,贺秦公子弱冠之喜,送红棕烈马一匹,衔杯纹银酒壶一个;贺赵小姐桃李之喜,送累丝花叶蝶金头饰一套,鬼面异灵芝三株。”
这一上午,来贺喜的人家不知有多少,也只他一个,是实实在在备了两份礼的。
朱英招昂首进来,仍是一身骑装,却换了一件赤红的,看着倒比秦风还喜庆,任谁跟他客气,都只从鼻腔里不高不低的发出一声嗯,一副纯然的纨绔模样。
秦穆素来欢喜他的少年朝气,一贯疼他,半真半假的训斥:“你哥哥姐姐生辰,人家来贺,怎能如此无礼,把你那霸道脾气收一收,趁此机会也多去认识认识几个朋友,听到没有?”
朱英招脖子一梗:“他们才不值得我结交呢。姑父,您不是说,练武之人须得心思纯粹,像他们这种整日把心思放在溜须拍马上的,看他们一眼,都要把我带坏了。”
秦穆笑骂他:“你还有什么混账事没做过,倒怕别人把你带坏了。”
外面一阵喧哗混乱,小厮来报,说花间城送来的礼物,居然在飞云城被偷了,从客栈来的路上曾路过流水席,他们怀疑被是几个江湖游侠偷去了,两方人正在争论不休。
秦穆前去查看,朱英招便招呼着他们进了侧室。
屋子里满满当当塞着各式礼品,秦风累了一上午,哪管是什么珍奇宝贝,一屁股坐在上面,从一匣子里翻出一瓶不知是哪家送来的养神花露,仰头当水灌了下去。
赵明玖也寻了一处坐下,笑他:“花露清冽,只一滴便可让茶酒增色,像你这般牛饮,真是暴殄天物。”
秦风一口气喝下大半,细细咂摸:“果真清洌爽口,还剩半瓶,算了,留着配酒喝。”
朱英招却不同意:“哎呀表哥,你喜欢你喝就是了,我那里还有好多,改天给你送来。再说你留着也没什么用,花间城送来那好酒,不是被人偷了吗?”
花间城擅酿酒,传言酒香能使花草皆醉。最最有名的便是它的七日醉,只需三杯下肚,七日之内似醒非醒似醉非醉,飘飘然神仙一般。
秦风刚想惋惜自己错失了这等好酒,却忽然又想到了自己对少年说的那句戏言,登时有些坐不住。
自己说,若有好酒便赴他之约,这花间城的酒,不会是少年偷去了吧?
赵明玖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安的站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流水席那边人员混杂,丢酒事小,可别被有心人挑动,再闹得世家与江湖人对立,那就不好收场了。”
朱英招赶快将她按下,“有姑父在呢,出不了什么大事。他们难道还敢当着姑父的面使什么手段?今日你和表哥生辰,你出去才会闹大呢,就安心歇着吧。”
秦风问她:“玖姐姐,为何这样说,早上听你说近来北境不太安稳,难道有什么人故意挑事?”
赵明玖摇摇头,“倒也没什么特殊,都是些不大不小的矛盾,一早就有苗头的,只是不知今年怎么了,接二连三的都露在了明面儿上。虽看起来毫无关联,我心里却隐隐有几分担心。”
见她说话含糊,秦风有些着急:“玖姐姐,我已弱冠,也该为家里分忧了。飞云城乃北境魁首,北境若有事,我是义不容辞的。”
赵明玖愕然,然后摆手轻笑:“何至于此,早就解决了,是我多思多想,你不要放在心上。如果真有用得到你的,你还怕我会跟你客气?到时候你可别抱怨嫌麻烦就行了。”
朱英招一脚踩上一匹锦缎,掰着手指头数,“神武寨被烧,四散跑掉的土匪没了头目,多次去扰城抢粮抢物伤人,匪患而已,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今年秋后的斗兽定在钟鼎城,有些小世家早早就把捕的兽送了过去,还有不少做生意的商人,往钟鼎城贩了不少牲畜。钟家那几个废物,竟在大街上就让灵兽跑了个干净,咬死的人不多,踩踏死倒有不少;还有几个铜矿铁矿金矿连番出事,扒出来尸体百具有余,有名有姓的却只有一个,剩下的都是不知哪儿搜罗来的奴才,脸是花的,舌头也没有。其中有几个身上还有岳山城向家的家纹,莫不是二十年前早该处死的战俘,被送去做矿奴了吧?总之向家不肯罢休,嘿,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朱英招絮絮叨叨说完了,才发现赵明玖正在给他使眼色,秦风垂着眸子,靠在墙上默不作声。
“呃…我也是偷偷在叔父那里听来的,总之都与我们飞云城金戈城无关,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嘛!”
赵明玖沉吟片刻,温声问秦风:“若是你游历时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做?”
秦风张口欲言,但看着赵明玖哄孩子一般细语轻声,最终还是没有说话,扭过了头。
赵明玖继续问:“可会执剑斩匪?可会杀兽护人?可会要求各城司,给出一个说法?”
秦风默默点头,“自然会的。”
赵明玖笑言:“这便是了,这几月来虽坏消息不断,可我也听说了不少仗义相助的侠士事迹。世上苦难是断不了的,好在还有许多像我们小风这样的人,人间总还不太糟。”
秦风摇头苦笑:“姐,你莫要哄我了,我可是什么都没做过,连消息都比别人知道的晚一些,就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少爷罢了。有我没我,哪还能对天下有什么影响。”
赵明玖笑吟吟点头,“有的有的,等我们小风出门游历,一定会遇到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我还等着我弟弟在江湖中大展拳脚呢。”
秦风被她说红了耳朵,原本也只是心中一时郁结,经赵明玖一劝便又恢复了原本模样,只是心里暗暗想着,以后更要刻苦修炼,为人间添一点光亮才好。
朱英招倒是有些不乐意:“表哥,江湖人有什么了不起,都是些愚昧无能还仇视世家的愤懑之徒,招式武功都七零八落的,表哥你若要结交,可得擦亮眼睛。”
朱英招越说越气:“我看那个齐白蕊就很不怎么地,今日齐家也来贺,我与那个齐恩诺旁敲侧击了几句,那个齐白蕊,八成就是假冒的,来骗吃骗喝!玖姐姐,你可得赶快把他抓起来,最好送去城司严刑拷打,搞不好里面还有什么针对我哥的大阴谋!”
秦风抓起一物便砸他:“他是不是齐白蕊,我还不知道?你少去齐家人那里多言,听到没有?”
朱英招接过秦风砸过来的东西,闷闷生气。
赵明玖笑看他们打闹,忽地被朱英招手里那物吸引住了。
“这便是鬼面异灵芝?小招,是你送的?”她掰下一点放嘴里品了品,“性热,却不伤人,药效极好,说不定对齐公子的寒疾也有帮助。”
朱英招急了,“怎么能拿我的东西给他呢!病死那矮子才好!”
作者闲话:
我发现我想的是“森”,写出来是“林”,大家看到并接受到的就成了“木”。我非常希望看到这里的小伙伴可以积极给我一些反馈,给我的文章定一个锚,跟我讲一下你的感觉,如果发现有写偏的地方我也好及时调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