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壹】含笑君子善文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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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人声鼎沸,说书倌吃茶翻扇,一派火热。
阁坊大得很,灯盏罩着大纸芙蓉,纸醉金迷。也没人瞧得出屋梁上蹲了个穷小子。
说书的讲鬼说妖描神画仙,穷小子就偷饼摸糖更甚还吃口茶。
人家瞅着说书倌手舞足蹈,他就盯着小瓷盘里花生白果。
一生二熟信手掂来,也没谁察觉梁上有位穷君子。
吃饱喝足,穷小子就死乞白赖躺梁上听说书倌吹凡尘仙事。
说书道:“世间三界的妖,也就只有这白鹤仙一身侠气。”
说书又道:“都说白鹤呈祥,他也真正气浩然,为了所谓苍生,竟将自个儿独徒,咬牙给推落下那百墟崖!哎那万善百墟崖,有生去无生回……”
末了说书还道:“最是人间正文奕,含笑落得丧九泉!”
这段天上的往事人间耳熟能详,翻篇烂的耳流脓,却仍被人们津津乐道。
穷小子却笑说书倌花里胡哨一派胡言。
推文奕下万善百墟崖,益的是苍生,是正义,是他鹤仙方尘的名誉。
含笑君子文奕,死得其所,死得活该,死得万众叫好,死得有始有终。
何来什么落得丧九泉。文奕就是在劫难逃,没有什么一代佳言自后陨。
穷小子笑眯眼,舒服地躺个面朝天。
穷小子单衣绵薄五官端正,现游浪四方乞讨为生,偶尔偷鸡摸狗,偌大八步城,没有一人知他姓名晓他身世。
或许是很久以前了,人间烟火未浓时,他坠下万善百墟崖时,还知世人称他含笑君子。
白云苍狗斗转星移。穷小子倚梁上眯眼笑,却觉得如今方好。
人间再无正文奕,自有柴犬浪世间。
文奕正准备摸一盅酒藏袖中,蓦地底下有一黑纱斗笠人,一拍檀木桌立起来,一双黑眼珠瞪着说书倌,先生还以为是砸场子的,惧得慌乱起身。文奕趁机勾走一只瓷玉青壶。
谁知斗笠人醉赤眼,含糊高声道:“天下生得埋忠骨,天上再无白鹤仙!”
文奕小指勾壶弯,听得此句僵了僵,随即猛吃一口酒。
满堂宁静,随即有人吼了声“好”,便热闹开来,有仕女弹琵琶,声声弦如天上来。
有性情善愁的才女掩袖剃泣道:“真是可怜文奕仙子,她一厢情愿皆化西风,长眠于地冢骨枯!”
文奕噗地一声咳出来,所幸无人注意梁上动静。
他满是悲愤望才女,极其想澄清是含笑君子并非含笑仙子!
又有老爷才子哀叹道:“也怜白鹤仙手葬良人,黄泉拆散双鸳鸯……”
文奕当真是惊到,这才区区几百年,师徒也能谣成连理,君子也能化作仙子,凡人真是不得了啊不得了……
他只是一个恍神,小指一松,瓷壶跌在地上啪地摔粉碎,惊了满堂宾客。
当下有人瞧到梁上伏了个小子,立马嗔道:“你作甚么!莫压折了斗拱!”
文奕三下两地被逮下来,押到了掌柜那处去,半柱香未绝,他就一脸颓丧地被赶出茶坊,趔趄到道路正中。
他正欲转身回某烂墙角拾草打一盹,谁知又被赶出来一人,脚步虚浮直撞到他背间。
文奕看去,正是方才吟油诗那黑纱斗笠人。
纱被吹开,显出人一张剔红烂醉的脸,还冒着酒泡,昏沉地冲文奕郎朗一声:“干!”
文奕霎时盯这张烂熟的脸,想摆手走人,谁知被缠了手脚动弹不得,他只好一耳光子扇过去,叱道:“九天神仙,成何体统!”
那人蓦地醒了,惺忪望文奕一眼,惧道:“你…你怎生看出来的?”
文奕笑了,无奈道:“胡言乱语,你喝醉了,我吓你罢了。”
其实心下道:废话,天上神仙混烂了,尤其是那掌四十五万花卉的小神官无所,闭眼都能把模子刻出来,还不识?
无所恍神道:“还好……谢你一扇之恩,嗯。小兄弟唤作什么?”
文奕略想,答道:“我名有才,外号真有才。以后你唤我时可以先加称呼。”
无所:“真有才?”
文奕笑着答:“哎,就是这般。”
无所拧眉半晌只觉怪异,却不好提出来,只好皱鼻道:“是这般……”言完又望文奕,只觉一股子烂熟的感觉,便又道:“真有才?我们之前莫非见过……总觉着你有些熟悉。”
岂非熟悉,同桌而食同寝而眠,若真半分察觉不到才让人心寒。
文奕又笑:“哦?为何如此想……”
无所蓦地目光寒去,垂帘叹道:“也是……那人毕竟……”
话未语人却知。
那人毕竟……
命丧万善百墟崖,沦为万鬼腹中餐。
偌大八步城,酒欢歌燕颜。
文奕自顾往前走,摆尾跟个斗笠人。
虽说惹神仙跟后头并非文奕所愿,但毕竟有人愿花银钱供着自个儿也难得,姑且也不赶人走。
文奕使无所若使钱袋,也不问作甚,只顾着买酒买鸡买糕点,无所也自愿奉献几串银花子。
文奕千杯不醉,喝酒若喝水,只觉腹撑,便往后摆手道:“多谢款待,今日不奉陪了。”
无所跟上,道:“真有才先生往哪处走?捎我一捎。”
文奕回头笑,说道:“我回去睡一夜。你要跟着一同?”
无所腆道:“真有才先生说得……也不是不可以……”
文奕断句断在真有才后头,只觉得受用,便应道:“好,一同走罢。”
转过几角巷,只觉得路俞生偏僻,俞显阴沉,连店家也少了大半。无所警惕万分,文奕倒是走得悠闲走得潇洒,就差险些飘起来。
蓦地一只黑猫从靴旁窜过,只听一阵破风声,无所哗地抽出他腰间那把四尺长剑,脸色青白,指尖发乌。
文奕笑道:“你这是作甚?我难道会拐你去窑子?这般紧张。”
无所吐息,收剑道:“真有才先生见笑……谨慎惯了。”
文奕往前转了一弯道:“无妨,谨慎是好事。”
转角停下,无所走前与他并肩,望前是死巷,巷角头堆了些杂物。两边是石墙。没有屋舍没有酒肆。
无所疑惑道:“先生走错了?这是死路……”
文奕道:“唤我外号谢谢。我并没有错,今夜就睡此处,箱里有稻草。”
无所嘴角抽道:“真有才先生为何睡个大街跑这般远……”
文奕貌似惊诧地抬头道:“我以为在人声鼎沸处你会羞耻。”
无所:“……”
最终无所还是无法睡下,在人迹稀罕处他依旧会羞耻,只好半夜坐墙头望孤高明月,独自惆怅。
文奕则觉着有睡处却偏生吹冷风的人愚昧至极,便躺在枯草堆中,嘴角含一杆草根。
无所独自道:“若是那人下的不是百墟崖,我真以为你便是他。”
文奕听到,忍不住搭话道:“含笑仙子?”
无所未答话,文奕自个儿先笑出来,暗暗思忖起这谣言的简直人才。
无所道:“他确实若谪仙一般。”
文奕一愣,又笑道:“你还真是神仙,这般熟悉文奕君子。”
无所茫然木讷道:“你不是知晓了么?所以我才跟……”他说一半又住嘴,只低头望月影。
文奕道:“不是说了盲猜么……你想怎的,跟我杀人灭口?”
无所摇头,不肯再语。
文奕似是自顾自又似与无所道:“早些睡了。明日起早些,不然捡杂货的老妪要把人也弄去卖了。”
说罢他便闭眼打盹起来,一霎就入了睡。
无所低头,夜风低抚黑纱飘,月影暗藏半分杀。他探一番身下人的脉子,半分灵气也没有,只有先天经脉灵根是上好的底子。
先前在茶馆,凡界俗夫未曾察觉梁上有君子极其正常,但他也半分不晓,足见他气息掩得透彻。一般未修武的人极难做到。
他佯装醉酒一路跟来,却是半点差池都没逮到。
底下人喃喃说句梦话,含糊不清,气息平稳。
无所收了杀机,倚坐于月下,叹可能只是自己一时大意疏忽梁上气息。底下这人或许只是凡夫,但底子不错,说不定修武后将来不可限量。
他又吃口酒,意识混沌。
欲往天寻画中仙,又若地底舍黄泉。昔日旧友今安在,太息万善百墟崖。
无所倚在墙角,眼尾滴两三浊泪。
正当无所神往明月时,底下人悄无声息地睁开一双眸子,
里头寒若三冬极坚冰,映着万物却只融仇恨。
作者闲话:
极爱打油诗。
常识乱填勿喷。
谢捉虫。
有意者可移步简介研究匪夷所思三九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