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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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历722年大年三十,北笙丞相幻山河的六十大寿,在皇宫内隆重举办,幻山河及其背后的幻氏一族在朝中地位如日中天,盘根错节,不消细说。
寿宴在晚间举行,这一日午后,我便同晏离雪、豆豆同乘一辆马车,驶往皇城方向。令我有些惊奇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晏夫人也在同行之列,而她此番并没有坐在那架木质轮椅上,而是由晏离雪小心搀扶着,我这才发现她身形无比瘦削娇小,从我身边经过,竟只及我的鼻梁——从前在江理的体育测试,我的身高大约165厘米,重生为谢莞龄,应当差别不大。
晏夫人着一袭温柔的粉紫色及腰襦裙,一张米白色的纱巾虽恰到好处地掩住了她大半张面颊,我却能明显感觉出,她已全然不似初雪那日的形容枯槁,即便仍是苍白病弱,但清晰可见她细白的脸颊,纯净的目眸。她面容沉静而平和,依偎着身量颀长的晏离雪,颇有小鸟依人的既视感。
我只觉得霎时间被喂饱了狗粮,撇了撇嘴,忍不住暗暗替云青和南风醉惋惜了几秒。一路上我与豆豆嬉笑吵闹,晏夫人只是静静地望着我们,有几次我的目光无意中瞥向她,发现她正无声地凝望着我,眉宇清和温隽,脉脉含笑,那之中除了温柔之外,竟还有几分……羡慕?
我以为自己想错了,可转念思索,兴许是她病痛缠身,所以羡慕像我这样活蹦乱跳的人吧。
至于南风醉,我晨起时便没有看到他的踪影。他与晏离雪之间古怪的氛围持续至今似乎毫无缓和的迹象。我偷偷瞄向晏离雪,但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南风醉这一号人物,只能暗自嗟叹。
马车缓缓而行,终于抵达了皇宫。我只觉得内心的兴奋之情即将不受抑制地喷薄而出,便轻盈地蹿下马车,也顾不上管豆豆,只恨不能顷刻恢复上帝视角——这场寿宴于我而言,无疑是一次全面认识《玉生烟》中种种人物的绝佳机会——那些早有耳闻,却至今不曾见过的主角、配角、炮灰……
可我显然是低估了晏离雪颜值的影响力。他这一张绝世面容即便面无表情,也足够引人注目,更何况此时此刻,他的身边还依偎着一名娇俏柔弱的女子,这一双璧人自打从马车上走下来,就成功捕获了沿途的所有目光。
在这之中,就有我千方百计想要躲避,但还是功亏一篑的,我的老爹,谢凌。
谢凌既然被晏离雪吸引过来,我根本躲不胜躲,只见两人简单地招呼了一下,谢凌看了看娴静文雅的晏夫人,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多了一丝痛心疾首的意味:
“莞龄,休得再缠着晏公子,你且随为父去别处招呼。”
我:“……”
于是,我欲哭无泪地被谢凌拽走了。奈何我从前就最不擅长这种应酬场合,现在更是谁也不认得,便是老爹谢凌一一同我仔细介绍,我也只是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赵兄,别来无恙啊。”谢凌浑厚有力的嗓音传出,我一个激灵,抬起头,果然听到老爹侧目道,“莞龄,此乃刑部侍郎,赵易。”
“莞龄见过赵伯父。”我展露出甜美的笑容,心底却忍不住盘算起来:
赵易?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赵七郎赵珣之父。我偷偷打量起这位刑部侍郎来,发现他与我心中所想大相径庭——凹陷的眼眶,鹰钩鼻,脸颊瘦长,眉宇间总透着一抹精明之感。
我还以为他是那种眉眼和善的老好人之类呢,毕竟赵珣此人公正宽厚,正好与率真任性的陶相宜性格互补。
说话间,我只觉身前一片阴影,抬眸一瞧,见是一名挺拔精神的年轻男子,料想此人便是大理寺丞赵珣,因在赵氏一族堂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七,所以人称赵七郎。果不其然,赵易呵呵一笑,对谢凌道:“谢兄,此乃犬子赵珣。”
“你好呀,我叫谢莞龄。”我懒得装模作样地说些文绉绉的话,直接朝他粲然一笑,岂知这哥们愣了一下,居然脸红了:“赵、赵某见过谢姑娘。”
噗……眼瞅着倒是人高马大、器宇轩昂的,没想到这么羞怯。若不是碍于老爹哀怨的眼神,我肯定要再出言调戏他一番。
赵易见此略微一笑:“谢姑娘爽直率性,珣儿你又何必忸怩作态?不若领着谢姑娘去旁的地方逛一逛?”
我虽不明白赵易何出此言,但也正中下怀,于是在谢凌面露难色迟疑之际,我抢先一步答应了,随后顺利地从谢凌的身旁逃脱,与赵珣一起往别处走去。
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能在皇宫里闲逛呀,呵,幻山河这个老狐狸,看来是把皇宫当成自家后院儿了。
赵珣在身侧静默无声,我便有意寻找话题,左右调侃了两句之后步入正题,装模作样地问道:“赵公子觉得相宜公主如何?”
“……”赵珣诧异地望了望我,似乎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思量再三,谨慎地回答,“公主金枝玉叶,自然是极好的。”
我听着觉得奇怪,不由反问:“你难道还未曾见过十公主?”
赵珣依旧谦逊本分:“公主殿下乃皇族贵胄,赵某不过区区小官,何德何能瞥见公主尊容?”
我一方面感叹赵珣此人木讷老实,甚没意思,另一方面暗自惊奇:有没有搞错,难道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还不认识么?不应该呀……
“赵——珣——!!”一把清脆的嗓音与耳鼓共鸣,俨然一只聒噪却充满活力的黄鹂鸟。我饶有兴致地抬望声源的方向,看到一个同我一般年纪的华服少女快步前来,在距离我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对我怒目圆睁,“你是何人?为什么缠着赵七哥哥?”
“……”我满脸堆笑地端详这位略矮于我的美貌少女,俏丽的面容分明带着三分稚嫩,可身材居然发育得相当好,肌骨润泽丰盈,某些部分简直令我自愧不如。
不带这样的……太犯规了。
然而对于美丽的女孩子,我通常会柔声相待:“姑娘误会了,我不过同赵公子闲聊两句,并非纠缠他。”
下一秒,耳畔传来赵珣尴尬无措的声音:“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WTF——公主?!陶相宜?!
我顿时变成了黑人问号脸——你们俩明明认识,刚才居然还那般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果然……呵呵,男人。
“我住在这里,难道就不能出现么?”陶相宜昂首贴近了赵珣,令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赵七哥哥,为何那一日从晨王府离开以后,你就一直躲着我?”
赵珣仿佛不敢直视陶相宜的双眸:“公主言重了,赵某何时……”
晨王府?对了,赵珣是陶书烬的好友,而陶相宜正是在去看望陶书烬的时候,于晨王府中碰见了赵珣,并对他一见钟情……啧啧啧……
纵然我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但也明白眼下自己不啻一枚超强功率的电灯泡,转身抬腿欲离开,陶相宜却从背后叫住我:“站住!”
我心中一紧,却笑嘻嘻地回过头来:“公主殿下还有何吩咐?”
“赵七哥哥一直躲着我,是不是你在搞鬼?”陶相宜水杏一般的目眸将我的脸瞅了个遍,“哼,赵七哥哥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定是你蓄意勾引他!”
“……”这姑娘的脑洞令我简直想朝天大喊一句mmp,可人家的地位摆在那里,我只好陪着笑脸,尽量将话说得谦卑一些,“公主殿下当真误会民女了。民女常年生长在闺阁之中,今日得幸随家父一道赶赴丞相大人的盛宴,这才结识了赵公子,此前民女根本不曾见过他,又何谈勾引呢?公主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前去询问刑部侍郎大人,既然赵公子无故躲避于您,殿下不妨寻赵侍郎替您做主呀。”
此言一出,我明显感觉到陶相宜看我的目光从敌视逐渐变得缓和,显然是被我忽悠过去了:“你的话倒也在理,正好我也许久不曾见过赵伯伯了。”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既如此,民女先行告退了。”
“等一下。”陶相宜的大眼睛忽闪两下,“你是谁家的女眷,还挺有意思的。”
“回公主殿下,家父乃是上将军谢凌。”
“哦~原来你就是谢莞龄。”我料想是自己在观潮阁的“美名”被这位相宜公主听了去了,然而她瞥向我的眸中不知为何多了两分欣喜一分狡黠,剩余便是我不理解的惋惜与同情。她忽然两步跨到我的身侧,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旋即竟也不顾随行宫人们如何看法,愣是挽着赵珣的胳膊离开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回想着她方才的话语:“原本以为你与李将军才是良配,哪晓得便宜幻烈那个无赖了。”
……她她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并不在意她从何处知晓“谢莞龄钟情于李清明”这一事,毕竟此类八卦在风都根本成不了秘密;我在意的是陶相宜此言该不会意味着……几个月之前,她在也许尚不认识赵珣之时就哭闹着拒绝顺帝给她与李清明的赐婚,难道是因为……我?!
你瞧这事闹的……
想到这一点,我只觉得哭笑不得。
胡思乱想之际,视线瞥向不远处的一株银杏树,我忽然发觉那巨大的银杏树阴影下立着一抹纤瘦熟悉的身影。是拂月影。她在张望什么?我眯了眯眼,遂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绕到她的身后,想要拍一拍她的肩。哪知我的指尖刚刚碰触到她的左肩时她忽然转过身来,反倒把我吓了一跳。
“月影见过谢姑娘。”她看到是我,神情恭顺中带着温和。
“嗨呀,”我摆摆手,“你叫我莞龄就好啦。”说着我装作无意地循着拂月影方才的目光瞥去,果不其然,我发现了一名衣着不凡的男子。
不用想,此人定是传说中的六皇子——晨王陶书烬。
只是此处与陶书烬的方位相距颇远,我也只能窥个大概,但见其人长身而立,气质随和,倒有些像南风醉。
本来嘛,陶书烬就是温和清隽的人设呀。
我“嘻嘻”一笑,旋即自来熟地揽过拂月影的肩,将她拉到近前,亲切地说:“看来你对六皇子很是上心嘛。”
拂月影白皙的面颊染上些许绯色,她有些羞赧地嗔道:
“莞龄姑娘在说些什么,月影听不懂。”
我将双眼眯成两条缝隙,笑得不怀好意。但此处难免会遇到旁人打搅,我既然遇到了拂月影,何不应该寻个僻静之处同她聊聊。于是我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就像从前无数次牵着傅玥的手一样:“走吧,咱们到别处说去。”
拂月影似乎有些迟疑,可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并无松开之意。我拉着她走了一段路,看到一片偌大澄明的湖,湖上横跨着一座汉白玉砌筑的长桥。
“没想到皇宫里还有这么大一片湖诶。”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开凿的景区。
“是雨女湖。”拂月影解释道,“传言从先祖定都风都,皇宫始建的时候,这片湖就存在于此了。”
“噗……”我忍俊不禁。雨女湖……雨女无瓜?
我和她沿着雨女湖畔走到桥头,然后又一同来到长桥的中央。此时此刻,长桥卧波,镜湖沉寂。我这才松开她的手,转身将背脊依靠在汉白玉栏杆前,斜望着天边橙赤色的火烧云,那大片大片绚烂的云影投入明镜般的湖面,竟像是在水中燃烧起来。
此般景致,美得不真实。时光恍若回到许久之前,我也曾和傅玥一起,在江理的教学楼顶共赏夕阳。
我心中一动,忽然笑了起来,偏过脸去:“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太子殿下,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他了。”
某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不由自主地用“很早”这个词,但细细一想,我在《玉生烟》初更之时就对这个角色有所偏爱,或许这么说也并无不妥。
“所以……”望着拂月影面上逐渐显露出的惊诧之色,我只朝她轻轻眨眼,“倘若你心悦晨王殿下,又何必在银杏树下独自遥望,不妨主动出击,寻找机会同他接近呀——我相信,他肯定也是喜欢你的~”
关于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作者闲话:
沉迷于写文献综述无法自拔。。
窃以为,文献综述是最难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