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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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楼下围观的宾客发出阵阵惊呼。
还好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曾苦练过大半年的跑酷,虽然离飞檐走壁还有很大的距离,但也不至于毫无退路。我并没有直接坠下去,而是先用手勾住三楼的栏杆,又抬起一条腿企图在围栏边缘蹬一下以借一把力,可我毕竟头一次以谢莞龄的身躯体验跑酷,又奈何身上的这套齐腰襦裙实在麻烦,箍住我的双腿不说,竟然还令我在抬脚的同时被绊了一下。我暗道不妙,尽管迅速调整了动作,以手借力,可毕竟还是失了先机,在落地之时扭到了脚,身形不稳,便“扑通”一声栽在地上。
脚踝处疼痛钻心,胳膊、手掌也疼得厉害,但我却不敢稍作停滞,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在一群目瞪口呆的围观宾客的视线中强忍痛意继续往观潮阁外跑去。
我一边跑一边龇牙咧嘴地口吐芬芳,用国骂问候幻烈以及幻氏家族的所有成员。眼看幻烈的随从越追越紧,和我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我紧张得疼痛都顾不上了,只恨不得凭空生出一对翅膀,甩掉这些可恨的跟屁虫。
难道我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谢姑娘!”刚这么一想,不远处就传来一把熟悉的声线,由远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踏踏”的马蹄声。我顾不上回头,疑惑了不到两秒,忽然感到腰间一紧,好像有一只有力的臂膀箍在我的腰际,轻轻一提,我便腾空而起,还来不及吃惊就感到后背撞上一个宽阔坚实的胸膛。
耳畔风声凛冽,我坐在飞驰的骏马背上,背脊紧贴着身后那人,任他搂着我的腰,居然一动都不敢动。
不是我怂,这可比外卖小哥的电动车要“狂野”多了。加上我曾经被那小白马颠得昏天黑地……
一路无言。骏马不知奔驰了多久,最终在一处宅邸前停下。眼前的景致变幻,像是来到了一条陌生的街道,身后也再没了追逐的声响与人影,我这才得以长长地舒了口气。
“现在没事了。”温沉的声音透着关切,我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一路上竟一直死死攀着他的手臂,即便隔着衣服,估计也被我的指甲抠出一排印痕来。我慌忙缩回手,他却好似没有半分责备之意,只宽慰地一笑,从我身后跃下马背。
我望着李清明英俊温朗的脸庞,一时间不敢同他那双澄明有神的目眸对视。他似乎察觉出我的窘迫,莞尔一笑,遂朝我伸出手来:
“真的没事了,下来吧。”
一瞬间,他温和的浅笑浸润着点点阳光,竟与记忆中那一日在跑马场的情景契合成同一幅画面,唯一不同的,也许是此刻他眉眼中的笑意,少了几分疏离,却多了几分晦涩的深意。
“……谢谢了。”我撇撇嘴,回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也不知哪里来的执拗劲儿,愣是不去握他的手,而是从几乎同我人一般高的马背上直接跃下。
……结果可想而知。
脚踝处剧烈的疼痛令我的装*行为宣告失败,我身体一晃,甚至没能稳住一秒钟,就无可奈何地向前跌倒,只这一回并没有再次悲惨地摔下去,两只大手扶住我的肩膀,稳稳地托住我的身形。
这又与那一天的情形如出一辙。
“既然受伤了,又何必逞强?”李清明蹙了蹙眉,几乎是同一时刻躬下身去,我的双脚才刚刚接触到地面就又与它脱离开来——我居然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Oh…my…gosh!!
这种电视剧里惯用的桥段有朝一日发生在我的身上,纵使“厚颜无耻”如我还是瞬间感到两颊一阵发烫。怎么回事?!李清明这厮不是要同我保持距离么?前一阵子还口口声声地说什么“与我不是一路人”,怎么今日如此一反常态?!
但我的理智思维也就仅此而已了。我抬起目眸偷偷的瞄向他的脸,利落的下颌线条,高挺的鼻梁,精致的欧式大双眼皮儿……啧啧啧,瞧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就暂时不和你计较啦。不过还好,今番我如此狼狈的模样是被他瞧见了,若是叫太子殿下给撞上了,那眼高于顶的家伙还不晓得会露出怎样讥讽的表情呢。
我思绪一滞,猛地意识到自己居然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陶若殇,那一对绿松石一般的目眸像是又浮现在我的眼前,令我心绪大乱,慌忙垂下脸去,生怕被李清明看出什么异样来。
李清明大步跨进内院,我才意识到这里是他的府邸。一名总管模样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上来,看见了我,面露异色:“将军,这位是……”
“她是谢兄的千金,今日不慎摔倒伤到了脚,我恰巧碰见了——你快去请太医来。”李清明没有多做解释,直接将我抱进正房,然后平放在卧榻上。
“不过是扭伤了脚而已,其实没必要请太医的。”为了避免尴尬,我主动寻找话题。
李清明叹了口气:“此事闹这么大,丞相想必也已经知晓。虽然是那安国侯的大公子无礼在先,但我中途将你带走,终归是驳了他的面子,此番差了太医来,倒还显得坦荡些。”
“……”靠,有必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吗?不过他这么一说我倒更加疑惑了,不禁冷笑起来,“既然如此,李将军袖手旁观不是更加容易些?又何必来蹚这趟浑水,白白地惹上了我这个麻烦?”
恐怕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我竟也学着陶若殇,笑中挟有三分讥诮与戏谑。
李清明的视线在触及我的神情时明显一滞,眸光微黯,只笑了笑,道:“姑娘受到安国侯之子的针对,多少也同在下有关。”
他的话语本该令我感到宽慰,可我视线偏移,发现他灰色深衣的里头,似乎衬着一件棕褐色衣衫,心口一紧,一种强烈的怪异感漫上心头,一时间却愣是想不明白。
“……是么?”我望着立在床榻前的李清明,高大的身躯,俊朗的眉眼,温隽的微笑,理智逐渐恢复过来,“那么你告诉我,你又是为何”恰巧”出现在观潮阁前,再”顺手”将我救走的呢?”
“……”
切,难道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只有恋爱脑的傻丫头谢莞龄不成?救我归救我,其他的事你可别想再糊弄过去了,我暗忖道。憋了一肚子的疑惑,现在真恨不得直接开口问他,可又不晓得该从何说起。
“你那日……诶哟……”我正打算发问,哪知道起身时牵动了伤脚不说,竟感觉两条胳膊和手都疼得要命。
“谢姑娘!”李清明连忙上前一步扶住我。我龇牙倒抽一口气,这才发现手臂与手心皆有擦伤,而右手的手腕,似乎在攀住栏杆的时候也有些微的脱臼。
这下好了谢晓雨,你又成为一个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动弹的废人了!
我将白眼翻到天花板上,倒将原本面露担忧的李清明逗笑了:“既然受伤了就切莫再乱动,当心扯到伤处。”
“我不乱动,只要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我打算给他挖坑,谁料到他抿了抿唇,笑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如此温暖而真切地笑容,那一道有意无意地挡在我与他之间的无形的隔膜,像是有一瞬间,消融了:
“你想问那一日在祈雨桥的蒙面人是否为我,对吧?”
“呃……”被他说中心中所想,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是我。”
“诶?”我没想到他居然承认得这么爽快,再看一眼他清朗的眉宇,澄澈的目眸,镇定坦然,竟没有半分心虚作假之态,不免又暗自佩服,“你潜入幻山河的府邸,盗取了何物?”
“一幅山水画。”他面色不变。
“一幅山水画?”脑中忽然传来观潮阁时听到的声音,幻烈的话语犹言在耳,“听说并非名家所作,竟值得你光天化日亲自去偷盗?”
“我曾以为那幅画是在下祖传之物,在太祖父之辈时期流落民间,后辗转进入丞相的手中,故而想以此方式取回传家之宝。可后来却发现此画并非原作,而是后来的一幅临摹品,所以今日又将其归还回将军府。”
“什么?”我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你又大白天地把好不容易偷出来的画给还回去了?”
有没有搞错,这人也太实诚了吧。
“嗯,听闻丞相钟爱此画,若是将此事闹得太大,终归百害无一利。”
这这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吧,我算是败给他的思维与行事逻辑了:“光天化日直接闯入丞相府行窃,你究竟是过于自信,还是……”
脑子有病?
“丞相谨慎多疑,夜间府邸内与周遭的守卫军是白日的两倍多,所以夜间盗画反而不易得手。”李清明解释得一本正经,我简直无法反驳,“我自幼时便成长于军队中,不管是丞相府的守卫军、禁军、城防军、还是令尊统帅的东羽林军,都有相似的行为规则,想要摸清其中的疏漏寻找契机并非难事。”
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可不仅仅是一个从海报上走下来的大帅哥,还是一位风姿英伟、战功赫赫的年轻将军。
“我将临摹画作归还于丞相府后途径观潮阁,远远地就瞧见你神色慌张地跑出来,身后还跟着安国侯府的追兵,便猜想你可能身陷困境。”
“所以你是在逃离的途中经过了观潮阁,然后顺手救了我?”我不由作了一个简明扼要地总结。他的话语虽然还是令我有些不相信,但瞧他神情真挚,且话语诚恳,确实不似说谎。
再说了,他若是成心欺瞒于我,又何必向我坦白自己就是那一日的蒙面人呢。
至于他费尽心力去偷取幻山河的一幅画的目的究竟是否如他所说,与我也没啥关系,我现在在乎的倒是另一点:
“既然你先前有意疏远于我,现在又为何叫我知晓这些事?”
“因为我料想你也猜到了其中一二。”李清明笑得有些许无奈,“既然如此,我索性同你说个明白,也希望……”
“什么?”我挑眉。
“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
我没料到他竟会这么说,突然间一股得意的情愫油然而生——保密?我居然已经达到能替人保守秘密的那种水准了么?你还真是瞧得起我呀李清明。
不过,他既然开口这么说了,我也绝不可能违背他的意愿。
“好。”我满口答应了,“只是你往后千万要小心,切莫叫丞相的人察觉了去。”
“嗯,我明白。”
忽然与李清明之间有了秘密,这还真是一件令我又兴奋又激动的事情啊。我美滋滋地想着,只觉手腕、脚踝的疼痛根本微乎其微。太医被李府管家领了前来替我瞧了一遭,说是并未伤及筋骨,便开了外敷的药给我,还嘱咐我这段时日须得静养,切不可猛烈运动。我满腔的委屈只得往肚子里咽,同时更加憎恶那个害我至此的沙雕公子幻烈。
太医走后不久,李清明便提出送我回谢府,这一点我丝毫不感到意外——像他这种直男,恐怕说不出那种“天色已晚,姑娘不妨暂在鄙宅休息”之类的话吧。不过我还是拒绝了,并没再隐瞒,向他坦白自己已经同谢凌闹翻,正在离家出走当中:
“你送我去南风府吧,这段时间我借住在御史大人的府邸上。”
“国师大人?”李清明眸中有难掩的惊讶,但很快被他抑制下去,终究是没再多问什么,“也难怪你会出现在南郊的马场。”
凉风萧瑟,马蹄匆匆。我回到南风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下人通传,南风醉和晏离雪居然都出来迎我,阿绫慌慌张张地扑上来:“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奴婢好生担心。”
“回来就好。”南风醉还是那般清隽而温柔,他将手递给我,我下意识地想要握住,却感到一只手臂在腰间收拢,李清明已抱着我跃下马背,将我稳稳当当地放在地上。
“……谢了。”我朝他微微颔首,然后由阿绫搀扶着往回走。
“谢姑娘。”李清明在身后轻轻唤住我,声音温沉而具有穿透力。
“李将军还有何事要吩咐么?”我略微侧过脸。
“姑娘的遭际,在下已从令尊处知晓了。倘若你不愿,便可来寻我……我定会助你。”他的一句话没头没尾、暧昧不明,我却十分清楚其意下所指。霎时间,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栗之感漫上心头,直到那人随着马蹄声一并消失,这种感觉也未从我心间抹去。
我缓缓回过头去,望着他离去的那条道,略略出神。
他说,倘若你不愿,便可来寻我。
我定会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