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张筱云打开灯，阿K很快就留意到立在客厅里的那块几乎布满照片和文字的白板。
    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细细打量白板上的内容，两条完整的信息链各占一边，他的视线先是在吴宗伟死亡现场的照片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即便转向旁边标注有近十年来曾入住这栋公寓里的部分住户的树形图，这些人最终都归纳到一个共通点，都出现了精神问题。
    “前些日子是听到过公寓每年有人发疯的流言，没想到是真的，而且你知道的情况还那么详细。”阿K啧啧称奇。
    “这条线索是在查天台谋杀案的时候无意中了解到的，我搬过来之后又找当时提到这事的保安补充了些住户的个人信息。”张筱云走到阿K身侧说。
    “哪个保安这么神通广大？”阿K对于张筱云的这个说法有些意外。
    “就是脸方方的，总爱笑的那个，好像……姓”归”。”张筱云回忆道，不知为何当他想起那个保安的时候，印象总是很模糊。
    不单是他，连阿K也想了很久，才记起他明明今天早上才刚刚见过那个人。“原来是他呀。这人应该来这里挺久了，不过我也对他没什么印象。”
    “他知道的情况大多也是通过这个钱金城知道的。”张筱云指了指写在白板上的一个名字说。
    “老钱我是记得的，挺闷一小老头，应该已经退休了。等等，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一列，这上面的人不是都已经……”
    “他也疯了。”张筱云直截了当地打断阿K，“据说，退休前人就有些不对劲，退休后没多久就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障碍。”
    “竟然会有这种事？没想到自己住了那么久，我却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隐秘。如果这是起点的话，”阿Ｋ凝重地听张筱完说完，他随手拿起记号笔特别圈出有关天台一家四口跳楼事件的信息，道，“那么，齿轮早已经开始转动，只是我们所有人都讳莫如深，才让之后发生的诡异事件掩埋在黑暗中，织成了如今这张网。”
    “又或者是，最近这类事件发生的频率过高，才让你口中的网浮于表面。”张筱云有轻微的强迫症，说话时盯着被阿K涂画的白板看了许久，还是忍无可忍地从他手中夺过了笔。
    阿K兀自陷入沉思，并没注意到对方的举动，半晌后他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如果不是最近这些稀奇古怪的糟心事，谁会留意到这个规律。然后，过去的已经过去，该发生的继续发生，只是都隐藏在阴影中。”
    “对啊，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介入。”张筱云看着自己亲手做的信息板，心情颇为沉重。
    “所以是警方想调查西霞公寓的事，你搬进来是有秘密任务在身？”阿K借机探问。
    “只要是未了结的案件，警方都会追查到底，那是我们的工作。但……并不只是我搬来这里的理由。”张筱云扭头望着天台谋杀案的那一边，众多信息中有张照片，正是蒋客失踪那晚监控拍到的最后的背影，他沉声告诉阿K，“我来是想找出我师傅失踪的真相。”
    “谁失踪啦？”阿K好奇地问他。
    “我师傅蒋客，你见过的，天台谋杀案的时候和我一起在这里留守的刑警。吴宗伟死后他就跟着失踪了。失踪前他还在办公室里看相关案宗，这桩案子有太多蹊跷，他放不下，所以陷的也深。”张筱云用力叹了口气，又说，“我现在也和他一样，而且越深入越觉得这一切都和西霞公寓这些诡异的现象有关。”
    “这么听来你一直是单打独斗呀。”阿K看着他坚定的侧脸捍提议道，“孤军奋战最没效率，既然如此，带上我呗。”
    “你愿意帮我？不行，我不该牵连你的，也许会有危险。”张筱云感到之余又有些犹豫。
    阿K见状一扬手，洒脱地说，“你就别婆婆妈妈了，你不会以为把我带来你家见了这些，我能够回家睡一觉转头就忘记吧。更何况，这栋公寓的事，谁比谁牵扯的更早更深还说不准呢？”
    “什么意思？”张筱云听出他话里有话。
    阿K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回身找准沙发最舒服的位置坐下，旋即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张筱云过来挨着他坐。
    张筱云没有动，只管疑惑地望着他有些轻佻的举动。
    阿K歪嘴一笑，终于开口了，“来、来、来，给你一个私下审讯的机会，我有事要交待。本人作为天台谋杀案的目击证人之一，看到的可不只是死人哦。”
    听闻此言，张筱云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林杨和郑星耀并排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吃饭时气氛虽然不太热络但还算正常，等到孟晴送丛峻离开，只剩他们单独相处时，不知为什么就让沉默跟了一路，两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林杨时不时会用眼角的余光瞟一眼郑星耀，每次看到的都是对方目不斜视地闷头走路，终于他先忍不住了。
    “你今天好像不爱讲话。”林杨用关心的语气问道。
    “嗯。”郑星耀并没有否认，把头转向林杨这边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可能是累了。”
    林杨看着他不似平日活力充沛的样子很是不放心地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郑星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咦，你的围巾呢？”林杨知道郑星耀怕冷，瞧见他一小截雪白的脖颈露在立领毛衣外，急忙提醒。
    郑星耀摸了摸脖子，又拍吧个话脑门，懊恼地说，“哎呀，我给忘在餐厅了。”这又怨谁呢？只怪他满怀失意，就是走不出来。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取。”林杨闻言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跑回吉祥茶餐厅。
    “不用了！”星耀却一把抓住了林杨的手。
    两人的手原本在寒夜里都有些凉，快速的磨擦反而生出了暖意，温热很快透过郑星耀的手心漫延到林杨的心上。他不由出神地看着抓住自己的白皙纤长的手指，对方却马上松开了手。他能感觉到连自己的皮肤和毛孔都在眷恋顷刻之前那温暖的碰触，心里更是。
    当眷恋化作冲动，林杨情不自尽地在郑星耀完全缩回手之前反握住了他，甚至更加地迅疾和用力。
    这促不及防的举动让两人不约而同感到了惊恍，四目相对，刹那间，他们在彼此的眼中都仿佛看见了天雷和地火。
    “星耀……”林杨喉节微动，他听到自己饱含深意地轻呼对方的名字，早已失控的大脑还不确定接着他会说出什么话来，刺耳的刹车声和巨大的金属碰撞声乍然响起，硬生生将宁静的夜幕撕开一道裂口，也阻断了林杨和郑星耀之间旖旎的暗涌。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同时跑向传出令人心神不安的巨响的方向。
    大学路和金霞路相接的十字路口已有三三两两的人们围拢而至，每个人脸上都被惊恐的神色占据。
    路边的安全护栏因为冲撞大部分已经被毁，同样面目全非的还有那辆冒着烟的白色商务车。车头弯成几道，车门已经断裂，挡风玻璃碎了一地，血水沿着那只挂在车外的惨白人手汩汩流出，手的主人显然不可能在这样的冲击下幸存。
    有人惊呼，有人报警，林杨和郑星耀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惨烈和混乱的场面。
    “我认得那车牌。”周遭一片喧闹，险些盖过了郑星耀的声音。
    “是哪里的？”林杨知道郑星耀的记性极好，询问的目光立即落在他的身上。
    “物业的。”郑星耀脸色苍白地回望林杨，声音里透着忧虑，“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起意外了。”
    于姐站在警局门口，脸色铁青地挂断了电话。
    常燕并不知道她刚才在电话里听到了什么噩耗，还在一旁不死心地说服，“于姐，你相信我，我确定在办公室里听到苗苗的惨叫声了，就在我们后面那条小路上。我不明白警察为什么非要２４小时才肯立案。苗苗的东西还在我这，而且他们也确定她在录完口供回公寓了，她不来找我能去哪里……我给她家也打过电话了，也没回……”
    “别再说了！”于姐右手奋力一挥，厉声打断了因为心急而说个不停的常燕，要知道，此刻她可比这个哭丧着脸的小姑娘还要心烦意乱。
    陈磊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家属都已经到总部去闹过了，她在家还没写完事故报告，就接到了警局的电话，说是常燕非要报案说苗苗出事了不肯走。她匆匆赶来和对方交涉完刚想把常燕送回去，却又接到了另一起事故通知。
    一直陪着陈磊家人的吴亮，也是好不容易把人送走，却在回公办室的路上出了车祸。交警告诉她，吴亮的车撞上了防护栏，被一根抻进车里的铁栏杆直穿眉心，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当场死亡。现场似乎还有公寓的住户，提供了一些吴亮的信息。交警在死者手机里找到她的联系方式，于是先联系了她。
    她在电话里还可以听到警车和救护车交替回响的鸣笛声，让她不自觉得想象着吴亮惨死的样子，血流满面，眉心被铁器贯穿，死亡来得太快，恐怕他连眼睛都来不及合上。
    于姐掩面蹲在了地上，止不住微微打颤，吴亮一毕业就分配到她手下，是她的得力副手，她心里除了震惊还有痛心。
    一天之内，除了去向不明的苗苗，在她负责的部门已经有两个人出事，她不确定这么可怕的巧合还能不能用祸不单行来解释，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接下来的局面。
    “于姐，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呀？”还处在状况外的常燕，连忙也蹲下来，关切地扶住于姐的臂膀。
    “吴亮刚才出车祸死了。”
    于姐的声音幽幽飘入常燕的耳中，吓的她一个不稳直接坐在了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