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崇宸？”清泠泠的声音，带着些高高在上的傲然，“抑或者，我该称呼你商重宸？”

    商重宸。

    身份被突然揭破的瞬间，皇崇宸不是不惊恐，“你是谁？”

    珠帘之后，是纤细的女子身影，银面黑衣，如同鬼魅。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份。”珠帘之后传来冷淡的回答，如同远山上不化的冰雪。

    “阁下怕是找错人了。”皇崇宸上前几步，终究在珠帘前停住，“在下天资拙劣，不比兄长的雄才大略，对于权力争斗不感兴趣。”

    在乾元宫的时候，他尚且对造反没有丝毫的兴趣，更何况，是在这个陌生的人面前呢？

    “我本以为，你该比皇崇钺要聪明一些。”女子的声音中透着些失望，当她找上皇崇宸的时候，皇崇宸就应该明白，自己绝无幸免之理。

    “你不必瞒我，商家的人心中想的是什么，我清楚得很。”神无羽冷声道，“你不跟着你的父兄起哄，不过是觉得希望渺茫，不肯白白赔上性命罢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皇崇宸心中惊奇更甚，正如同她所言，他不是不想要那大好河山，只是他清楚，以小小的乾元宫之力去对抗整个天下，，结果不言而喻，无疑是以卵击石。正如同他父亲的离奇死亡，他以及兄长身边如影随形的暗杀的阴影。

    “我不过是要一个商家的傀儡罢了。”神无羽冷然道，“傀儡，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拒绝。”正如同她当年所言，？朝，并不是只有一个皇子。

    拒绝的话，就是死。

    皇崇宸很清楚这一点，谋朝篡位历来是大罪中的大罪，若是他是她的话，也断然容不下一个知道自己所谋而又不为自己所用的人。然而，他的体内终究流着商家的血，容不得他人的轻慢。“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傀儡？”

    “若是你有那个本事，也可以杀了本宫，取而代之。”神无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但是，也没有脱了那层防备与疏离之色。

    皇崇宸仔细想了想，问道，“你与当今皇上有什么仇吗？”

    “没有。”神无羽淡淡地答道，“认真说起来，他还是我的恩人。”

    若非是他当年毫不藏私，经历大变之后的她，又怎么会有自保之力呢？

    “那么，你为什么要谋反？”皇崇宸打量了她一眼，隔了道帘子，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只觉得她身形纤细，可是却自然有一种凛冽之气。

    眉妩是江湖女子，尚且没有她这般气势，可是，看这屋里的摆设，这人分明又像是深闺里金尊玉贵众星拱月般长大的，什么都讲究，可若是说岳清会听从一个寻常的深闺娇女的命令，他打死也不相信。

    “不是谋反，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皇崇宸迟疑了一下，这种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太过相似。“你与我的父兄，又有什么区别呢？更何况，他们还是商家血脉，而你，却连真面目也不敢露出来，藏头露尾。”

    “你不必激我。”神无羽翩然起身，径自向后堂的内室走去，“你若是想清楚了，就去问问紫缡，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皇崇宸一愣，“你真的是眉妩的妹妹吗？”

    “自然是。”神无羽顿住脚步，想看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是说，假如，假如你成功的话，你能够以什么样的身份掌握大权？”皇崇宸深吸一口气，“纵然，你的身份如我一般，也断没有女子掌权的道理。”

    “？朝的皇后。”神无羽简简单单地答道，径自离去。

    ？朝的皇后？

    如果她是？朝的皇后，那么，他呢？

    原来，心不是不痛。

    看着皇崇宸辗转半夜，终于披衣起身，她柔声问道，“公子，有什么事吗？”

    “我找紫缡。”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断了她所有的念想。原来，比起他的父兄，他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一直没有等到那个机会。

    “公子有什么话，问眉妩也是一样。”她强颜道，“是眉妩把公子带来的，公子想知道什么，自然也是眉妩来解说。”今天看他毫发未伤地回来，她就知道，这一刻，是逃不了了。否则，以她如今的性子，连自己都可以下手，若是他有半分不愿，怎么可能让他活着回来？

    “今天，你们让我去见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皇崇宸皱眉问道，他心思颇重，甚至没有注意到眉妩身上的鞭伤，“她说她是你的妹妹，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过？剑阁阁主，又怎么会在红袖楼？”

    何况，若是真的姊妹，红袖楼的人断没有对今天那个女子那般恭敬，对眉妩只是平常的道理。

    眉妩身子一僵，垂头道，“眉妩是什么样的人，怎么敢胡乱和主子称姊道妹呢？不过因为是眉妩的娘亲，是神主母亲自幼失散的姐妹，神主听说后，抬爱叫眉妩一声姐姐罢了。”

    无法忘记，岳清千里迢迢捎来的那个面人，那个时候，她是真的把她当妹妹看待，现在依然如此，只是，再不敢乱了主仆之分。

    “这么说，你们是表姐妹了。”皇崇宸没有察觉到眉妩的异样，“那么，她姓什么，名什么？”

    “神主姓神，名无羽。”眉妩低声道，“原来的名字，眉妩不敢擅称，神主也不愿意听人家提起。”问了紫缡，才知道她待自己还算是有几分情面的，前几日有丫头唤她“郡主”，被拉出去活活打死。

    “可是，她却让我去问紫缡她的身份。”皇崇宸眉头皱得越发地紧，“她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同时让‘黛剑’的紫缡和‘剑阁’的岳清为她卖命？”

    “紫缡与清公子，还有我，自幼便是神主的属下。”眉妩道，“只是因为清公子出身‘来仪’的剑阁，所以他和‘黛剑’的关系，一向没有什么人知晓。”说到这里，她不禁微微蹙眉，她敢公然让岳清出现在这里，只怕剑阁覆灭之日也不远了。

    “哦？”皇崇宸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不禁打了个寒战，剑阁的可怕之处他是清楚的，可是，剑阁背后的宫家更加可怕，若是单论江湖实力，乾元宫未必输给剑阁，可是，就因为剑阁背后的宫家，让乾元宫不得不投鼠忌器。

    “陛下曾经赐封神主为郡主。”眉妩点到即止地道。

    郡主？皇崇宸的瞳孔猛然收缩，？朝的郡主虽然不多，但是也有那么几位，可是，若是单单只说“郡主”这两个字，人们首先想起来的，还是那位名震天下的璇凤郡主宫挽衣，宁王的未婚妻，未来的皇后娘娘。

    ？朝的皇后。

    思及她简简单单的回答，皇崇宸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以璇凤郡主的身份地位，若是突然从深宫中消失，出现在这江湖组织之中，怎么可能不被人知晓？

    “换脸。”不敢抬头，眉妩低声说了一句，“似乎是宫家的人下的手。”

    她没有看过神无羽银面下的那张脸，紫缡也没有看过，仿佛自从神无羽出现的那一刻起，那张银面就是她的一部分，可是，她依然可以想象得到，那张银面之下，该是怎样的血肉模糊。

    宫家。

    璇凤郡主。

    皇崇宸突然一笑，就那样只披着一件外衣，走了出去，大笑道，“我赌了！”

    “皇公子是个明智的人。”外面原本是黑灯瞎火，可是，随着那个男声的响起，仿佛有无数的灯笼升起，将整个红袖楼照得灯火通明。

    “在下若是不明智，只怕也活不到此刻了。”皇崇宸看向他，说话的是一个文弱书生，身上没有丝毫武功，可是皇崇宸却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不知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在下松月亭，见过皇公子。”那书生含笑道，“主上已经安歇下了，命松月亭在此守候，待皇公子决定了，便与公子解说情势。”

    “松月亭？”皇崇宸一震，“你就是那个写了《论世家之弊病》的松月亭？”

    他原本对于神无羽的轻慢有所怨言，可是，当他反应过来松月亭是谁之后，震惊立即代替了一切。

    “是，皇公子请随我来。”松月亭淡然一笑，挥手示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