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猎。

    “儿臣参见父皇！”商重明身着一件绣四爪金龙的杏黄袍子，高高的坐在一匹枣红骢之上，欠身行礼之间，神采飞扬。

    “免礼平身。”终究是自己的次子，英宗也不想做得太绝，利用商重明来打击宫家，何况……略略侧身，英宗从辛舒手上接过了一张金弓，“这是朕当年做英王的时候，父皇赐给朕的，说是希望朕成为一代贤王，辅佐大哥建功立业，振兴暠朝。朕愧对了这张弓，所以一直封在库中，不敢私自取用。现在我将它赐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了这张弓。”

    商重明欠身接过，悄悄掩饰住眼中的不满之色。同样是他的儿子，就因为商重圣是嫡出，所以可以登基称帝，而他是庶出，就只能够辅佐君王，做一个王爷？

    “谢父皇赏赐，儿臣必定不敢辜负父皇的期望。”虽说是不满，商重明却不敢流露出半分，毕竟，谁也不敢得罪英宗，即使是宫挽衣，也绝对不敢真正惹英宗生气。

    “擂鼓！”英宗大声道，“就让朕看看，你的能耐！”

    “咚咚咚！”一通鼓响，随后数十面大鼓都擂响了！

    “咚咚咚！”

    “咚咚咚！”

    一时之间猎场之上如雷鸣一般，震得人耳朵都快聋了。宫挽衣难受地掩住了耳朵，她从来都不喜欢打猎，只是因为今天是商重明的初猎，所以才勉强来参加。可是，她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

    几通鼓响之后，便有人逐渐开始释放猎物，有貂、有金眼雀、有豹子，也有老虎，宫挽衣站在英宗一边看着，微微蹙起了眉头。当她看到兔子的时候，柳眉皱得更加紧了。她从来就不喜欢这些，明明是狩猎，偏偏要另外放出猎物，仿佛生怕哪个达官贵人没有猎物一般。

    “开始吧。”英宗淡淡地说。

    “是，父皇。”商重明欠了欠身，便纵马驰了出去，紧随其后的是他的侍读，宫家的现任家主宫昂，然后才是侍卫。

    “你们也下场试试身手吧。”英宗转头看向一旁的太子商重圣和安王商重德，“挽衣是女儿家，就不要去了。和朕在这边等就是了。”

    第十七章青梅竹马成反目

    “冰镇酸梅汤。”宫挽衣坐在精致的华盖下面，仍然觉得有些热，回头低声吩咐梅妆。

    “是，郡主。”梅妆应了一声，交待了身边的小丫头一句，便离开了。

    “怎么，受不了了？”英宗有些好笑的问，“你娘亲当年，可没有你这么金尊玉贵，能够和朕一起纵骑猎场。”

    “娘亲自然不是寻常女子可以比的。”宫挽衣娇笑着回答，“而且，若是有舅舅这样的哥哥，我也不会这样娇弱。”

    “简单地说，你这样全是朕的错了？”英宗有些好笑地问，“如果朕要你和宁王一起出猎，你会去吗？”

    “不要，舅舅！”宫挽衣撒娇道，“狩猎很累的。”

    “唉！”英宗叹了口气，突然想起当年那个明艳动人的女子，锦瑶从来都不会这样，而是爽朗处胜过男子，颇有林下之风。宫挽衣并不十分像锦瑶，但是，对于宫挽衣这般的撒娇，他却总是不能够拒绝。

    如果没有宫柔石，锦瑶现在也许就如同挽衣一般吧。

    “郡主，不好了！”梅妆手上还拿着酸梅汤，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也不顾酸梅汤洒了一路，“宁王殿下出事了！”

    “什么？”宫挽衣几乎惊呆了，“你说什么？”

    “听说宁王殿下的马突然受惊，狂跑起来，把宁王殿下摔下来了。”

    “去看看。”英宗吩咐辛舒，同时伸手握住宫挽衣的手，“挽衣，你先别慌。”

    “陛下！”玉贵妃兀地站了起来，“请恕臣妾失仪。”

    “姑姑，我也去。”宫挽衣也匆忙站了起来，转头看向英宗，“舅舅，你陪我去好不好？”

    英宗正要拒绝，突然看见宫挽衣充满祈求的眼神，不由得心一软，“我们都过去看看吧。”

    于是众人匆匆忙忙地起身，宫女侍卫们忙成一团，打扇移盖，宫挽衣早已等得不耐烦，偏偏手被英宗牵着，自己又不敢一个人去看，只得耐心地等着。

    等到起身，还行不了几步，便看见宫昂扶着商重明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而太子和安王跟在两人身后，神色不愉。

    “怎么回事？”英宗回首看了玉贵妃一眼，问道。

    “回陛下，臣和宁王殿下正在射一只雪狐的时候，宁王殿下的马突然狂跑起来，等臣追上去的时候，宁王殿下已经摔下来了，而殿下的马匹，已经倒在几丈之外，口吐白沫。”宫昂谨慎地回答，仍然十分理智，丝毫不显得慌乱。

    “重明哥哥！”宫挽衣挣脱了英宗的手，扑了上去，“你要不要紧？”

    “我没事。”商重明勉强一笑，“只是腿好像摔断了，可能要休养几个月了。”

    “怎么会这样？”宫挽衣慌乱地问道，“你的骑术那么好，为什么从马上摔下来？”

    “殿下的马匹，被人下了毒。”宫昂冷声道，同时有意无意地扫了太子一眼。“因为时间算得很好，当宁王殿下纵马跑了一段路时，就会加速毒发，让马匹受惊狂奔。此人用心极为险毒，是想让宁王殿下摔断腿，从此成为一个废人。”

    而废人，自然是没有办法和太子争夺储君之位的。

    太子眉头一皱，就要发作，但是看着英宗冰冷的神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是不想下手，也不是没有下手，可是商重明被惊马摔下来，的的确确与他无关。

    明明是派人在马鞍中放置毒水冻成的冰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给马匹下毒？

    “传御医！！！”宫挽衣慌张地道，“快传御医！！！”

    “陛下，请您为明儿做主！”玉贵妃立即跪了下来，“明儿从马上摔下来，马匹中毒，此事一定是章家的人下的毒手！”

    “是吗？”英宗扫了玉贵妃一眼，然后看向太子，见太子也是一副慌乱之色，不由得冷然一笑，为什么下手的人混乱不堪，受伤的人却是镇定之至，而身为商重明生母的玉贵妃，却是一点也不关心儿子的伤势呢？

    听闻玉贵妃的话，宫挽衣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太子，她知道章家和宫家是敌人，可是她知道的太子，是那个温和体贴的太子哥哥，而不是一个会对自己的弟弟下毒手的无情之人。

    这，不会是真的，对吗？

    因为宁王的受伤，狩猎匆匆结束了，英宗在大怒之下，起驾回宫，下令彻查此事。

    凶手大家都心知肚明，如玉贵妃所言，一定是章家的人下的毒手，可是，谁都不敢说，因为太子，也因为不知道英宗想要的回答。

    陛下的心意，远远比事实的真相更加重要。

    经过刑部的调查，发现是马厩的奴才失职，因为偷懒没有检查御马的草料，所以才会混入毒草，导致宁王殿下的马中毒，换而言之，这不过是一件意外。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宁王的马，为什么玉贵妃会一口咬定是章家的人，这些疑点都没有人提及，因为陛下对此不感兴趣，而在章家的大力弹压下，也没有人会愚蠢至此。

    然而，有一个人并不相信刑部的结论。

    所以，宫挽衣到了东宫。

    “你们都下去。”没有任何的客气，宫挽衣直接吩咐道，“梅妆，你也先退下。”

    “是。”知道这位郡主在太子心中的分量，东宫的下人都非常识趣的退下，留下太子和宫挽衣单独相处。至于合不合礼法，这就不是他们能够多管闲事的了。

    “挽衣，有什么事情吗？”太子问道，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太子哥哥，你告诉我，重明哥哥出事，与你有关吗？”宫挽衣凝视着太子的眼睛，没有任何的客套，直截了当地问。

    太子看着她，“你来东宫，就是为了这个？”

    “对。”宫挽衣点头道，“告诉我，太子哥哥，是不是你下的手？”

    “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会信吗？”太子苦笑道，明白自己已经中了一个圈套，宫家的圈套。是他太过小看宫家在宫中的势力了，他起初并不明白，宫家做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可是他现在明白了，宫家的目标，并不是父皇，而是挽衣。

    “我会，只要你能够明确地告诉我，这与你无关，太子哥哥。”宫挽衣仰头看着他，“太子哥哥，他是你的弟弟啊！”

    “可是，宫家也曾经打算对我动手！”商重圣怒道，“为什么你怪商重明，而要怪我？”

    “那是宫昂，不是重明哥哥。”宫挽衣道，“太子哥哥，你不懂。我可以接受宫昂的冷血无情，却无法谅解你的所作所为！”

    没有任何的多说，宫挽衣转身而去，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她，从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