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火笼囚徒(4)身未动,心已远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5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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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妖气太重了,不如眠月轩那样清静。又不舒服了吧!”龙璃关上窗格,透过淡淡的薄纱看着西沉的落日:“不过,你竟然能说动执!”
    “带我来,并不是那么糟糕的选择,对吧?!”思清坐在妆台前,一边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一边笑着:“你也不用太懊恼了吧!”
    “我就是拗不过你,不论你提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不管再怎么不愿意也好,不管那要求再怎么令我心生恐惧,我都是会答应你的!”龙璃回转身来,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感觉着她的温度,感觉着她的气息:“我真是嫉妒啊,嫉妒聂影西!”他轻轻的,却是如此直白的说出来,他真是嫉妒啊,为了她,思清可以不顾一切。甚至以人类之躯来到这里,直视执的眼光,忘记生死!
    “对不起!”思清忽然低低的叹息:“对不起,龙璃!若不是为了我,你不用这样涉险,是我连累了你!”
    “胡说八道!”他抱紧她,向着床榻而去:“再说这样的昏话,我要生气了!”
    “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她埋首在他的怀里,轻轻的笑了起来。
    “千金易得,知音难求!”他忽然想起这句话来,一边轻抚着她的发丝,一边轻语:“你,就是我的知音!”他抱着她躺了下去:“睡吧,你的脸色很不好呢!”
    “知音!”她慢慢的重复着,闭上了眼睛,任由他紧紧的拥抱。她的唇边微微带着轻笑,这妖气弥漫的空气让她觉得疲倦,内心却是平静。桢罗,她此时也深深的沉睡在她的身体里,如此的安宁,没有给她的灵魂带来一丝的紊乱,实在是,太好了!
    “大王!不,不好了!”影坤急步走进大殿,看着殿上坐着的风夕,急急的说着:“冬宁执他……”
    “怎么?他何时来?”风夕站起身来,看着影坤发白的面色,心内不由的一沉。他几步跨下来,说着:“使者回来了?”
    “死了!只活了一个!”影坤喃喃低语着:“而且,而且他……”
    “到底怎么了!”风夕一把揪住坤的衣襟,不由的急道:“他举行国丧,说冬宁也死在夏拓!说与夏拓不共戴天,他,他要宣战!”
    “什么!”风夕的眼眯了起来:“他要开战?”
    “不错!今天西霞关来报。说冬宁执已经登极继位,成为冬宁新主!”坤的声音竟是带着颤抖的,有些结舌的说着。
    “该死的!他继位了?他根本不顾兄弟死活,说不定现在还在心中偷笑,给他一个掌权的机会,给他一个,堂而皇之攻打我南国的借口!”风夕眼中快要灼烧一般的燃起火来,是他高估了冬宁的情意,他们根本都是无情无意的怪物!
    “现在怎么办?栖梧还在养伤,凤翼之中,愿意相助的唯他而已。内患尚未清除,现在根本不是应敌的好时机!”坤急道:“听说西海秋执龙璃新驾到纤络,现在还不知道他究竟带了多少人来。冬宁一开战,西海一定相助!我们麻烦了!”
    风夕颓然放开紧握着他衣衫的手,内心翻涌得他几乎压抑不住。他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行,现在不能自乱阵脚,一定要想个良策应对才是!是他疏忽了,以为拿住了冬宁也,就是握紧了冬宁的命脉,是他……太自信了!
    “坤,你先回去,调动兵马严守各关,以防止冬宁执偷袭。让我,先静一下!”风夕低低的说着:“你让海看好了迎风楼,不能再有任何异动!”
    “是!”坤领命而去,风夕微微的叹了口气,冬宁执继了位,并声称是为弟报仇而犯!现在若放了冬宁也,这个借口便不复存在。他再与南国开战,就是先毁前盟!但是,就这么放了冬宁也,岂不是让他们如虎添翼,到时他们再不肯甘休,又该如何是好?
    若是杀了冬宁也,正好落人口实。断其手足,更添新恨。正面与北西两国交战,就不是单凭栖梧一个人可以解决的问题了。绵年长战,不知要耗损多少力量,浪费多少时光!心火已经泛滥难休,也许等不到战争结束,就要心火焚身而死了!该死的冬宁执,根本就是把难题丢回给他。现在冬宁也已经成了鸡胁,放与杀,都对他没有好处!他紧紧的握着手掌,浑不觉指尖已经深陷掌心,微微的正渗着鲜血!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一阵铃音碎响,伴随着这叮当之声,是欢快的脚步。一股柔风扑而面来,人未到,笑已经先闻:“哥哥!”一抺红霞映入眼帘,是纱袖上的轻红流苏,揺摆着向他而来:“哥哥,你还在这里啊!”
    “绝心!”风夕微微抬眼,正迎上她进来的身影,轻盈如同掌中的蝴蝶,艳艳的撞进他的眼底。
    “听说哥哥抓到了冬宁也?”那个被称作绝心的女子带着满脸的笑意,狭长的眼尾轻扫着醉人的浅金,如玉般光滑无瑕的面庞上,带着轻粉的妍红,轻笑着掠动着无限的风姿。她一身红衣,深深浅浅,像是池畔的红莲,绰然的怒放着。
    “你特地从涟艳城跑回来,就是问这个?”风夕淡淡的回身,掂起殿堂桌上的茶杯。
    “当然了!我一听到消息,就马上赶回来了!”她一脸坦然,旋身抢过他手中的杯子:“关在那里了,让我瞧瞧!”
    “瞧什么,他又不是珍奇异宝,值得你这样巴巴的跑回来么?”风夕眯着眼,轻语着。
    “都说冬宁也俊美无双,风姿绰绝,堪称天下第一!这难道不算是珍奇异宝吗?”对于风夕的一脸索然,她并不以为意,盯着他的眼:“哥哥把他关在哪里?让绝心瞧瞧,是否传闻属实啊!”
    “哼,俊美无双,风姿绰绝?你还真是抬举他呢!”风夕淡淡一笑,脑中不由的又浮现出冬宁也那半人半鸟的古怪模样:“他在迎风楼,你要去便去,别来烦我!”
    “多谢哥哥!”说着,她身影一动,就向着外面而去。
    “等等!”风夕扬声止住她已经掠到门口的身形:“看了,晚上若是睡不着,可别怪我!”
    “真有那等美?”绝心错会了他的意思,眼睛不由的都烁闪起来。
    “哼,我是说,晚上吓得睡不着,可别来怪我!”说着,他掠过她的身旁,径直出了殿去。丢下绝心一个人在那里发怔。
    “吓得睡不着?什么意思?”她略歪着头,忽然笑了起来:“哥哥一定是嫉妒了吧!”她扬着声音向着越行越远的风夕,随即身形一动,已经向着迎风楼而去!
    海坐在迎风楼一层的大厅里,正面着是小小的庭苑,一汪浅池,几株芭蕉。不时有几只飞鸟轻立在他面前的圆桌上,懒懒的梳理着羽毛。他的手上,是刚才坤拿来的卷轴,他一边饮着清茶一边静静的看着。他的唇紧紧的抿着,要开战了么!他是等着这一天的,他早就厌倦了谋算,从最早的谋夺王位开始!他将卷轴丢在桌上,舒展一下自己的身体。不由的回眼看着身后的楼梯,上面没有丝毫的动静!他昨天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跟一些烫伤药上去,他们一直在厢阁里面,他也没看到情形。也不知道那个聂影西怎么样了!他正沉吟着想要不要上去看一下,忽然感觉到一股妖气卷了过来,速度奇快,一眨眼的工夫,已经转进了院门!
    “公主!”他直立起身,微微的颔首,对着面前的女子。
    “海!好久不见,原来是你在看守啊!”绝心轻笑着掠了过来。
    “是!”海低声应着:“公主是来看冬宁也的?”对于这个丫头的心思,他是心知肚明。
    “瞒不过你啊!”绝心笑魇如花,袖间的流苏随着她轻摇,脚踝上的铃当发出清脆的声响,依呀低唱着。
    “他在顶楼!不过,公主可能要失望了!”海淡淡的说着。
    “不如我心中想的那般么?”她虽是这样说着,身形却是不停,径直就迈上楼去。海跟着她的步伐,不再言语,何止是不如心中想的那般。就算是妖怪,见到那场景,也一样会觉得毛骨悚然!
    “顶楼是锁着的,有火笼术咒封上了。公主不能进去!”上到了三楼,海低声说着:“公主想看,只能去偏阁观景台,从那里可以顺着气窗看到屋内!不过他不见得会在堂室里呆着。”
    “我知道了!”绝心看到通向顶楼的半梯上已经加上一道栅门:“为什么把他关在宫中?便于看管么?”她一边向着偏阁而去,一边问着。
    “是的!”海并不多言,心中却不由的一紧,就算是他,一想到冬宁也那模样。也是忍不住要止住脚步呢!他正是想着,忽然听到绝心一声低呼,轻轻的低叫出声:“啊!”
    “公主!”海几步跨过去,挡住她的视线:“吓到公主了?!”
    “什么啊!快让开!”绝心一把将他推到一边,盯着那气窗,叹息着:“根本就是,比我想像的更好!”
    “什么!”他一怔,慢慢转过身躯,对着那气窗,他的眼一下子睁大了。冬宁也,他竟然好了!
    他浑身都是一怔,怎么可能?不到两天而已!他竟然,完全的化归了人形!他此时正坐在桌前,侧对着窗,微微的倚歪着椅子。他的身上,是海拿给他的黑色的斜襟袍衫,袖笼因他手臂而打着微微的褶皱,流泄出美好的弧线。他从来不穿黑色。但是,这黑色却是如此的衬着他的皮肤,更是白晰明亮起来,依旧是略带着苍白,却焕发着别样光彩!他的长发束着,有些许碎发垂坠下来,因浮淡的风而微微的颤抖着,他坐在那里,静静的,如同玉雕,眼神清冷,嘴角微微扬着。多么浮燥的人,看到他,都会不由自主的被他影响,而变得宁静了下来!
    “真好,比我想像的更好!”绝心喃喃自语着,双颊的红晕不由自主的更深重了起来:“怎么可以这么好,实在是……”她的脑中,此时已经构想不出再好的形容词来描述,只想这样一直看下去,一直一直的,看着他的侧脸!
    “你们太吵了!滚!”也眼微倪,淡淡的说着,这座迎风楼顶两侧延出的观景阁,正对着这里的气窗,可以看到这里正中心的房间。真是监视他们的好地方啊!
    绝心微怔,他声音很轻,他们却听得分明。他无礼的态度却不能让她觉得不快,甚至,她更是有些高兴了起来!她攀着栏杆,半探着身向着他:“冬宁也!你被我们抓住了,还这么嚣张吗?”她调笑般的扬着声,想逗引着他看向自己。
    也站起身来,径直转进厢阁去了。从这个气窗,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绝心一下子失落起来。她直捉着海的手:“海,我们进去吧,反正有笼火术,他跑不了的!”她急急的说着:“进去看看嘛!”
    “不行!公主该回去了!”海说着,直接转过身。他是怎么好的?这里他捉不到生魂,充其量也只不过有些死魂而已,死魂不陨世,是因为愿念太深。吃掉愿念深重的死魂,对他的伤,好处也实在是有限。他怎么能这么快就回复人形?若是大王知道了,不知道又该作何感想呢!
    “哼,我去找哥哥!我就是要进去!”绝心跺着脚,径直从台上跃了下去,一路叮当作响的跑了出去!海感觉她的气息越来越远,略想了下,便转出偏阁,下了偏梯。转到三楼中厅,向着正中的楼梯而去!
    他刚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正看到冬宁也倚在俑道那里斜倪着他:“滚!”他低低的说着:“你吵到她睡觉了!”
    海不为所动,径直向着他而去,越是近,他的心就越是了悟了起来。他一直走到冬宁也的面前,手袖一动,一个瓷瓶掉落了出来:“这个对烧伤,比昨日的药更好!”
    也并不去看那药瓶,直盯着他:“对于一个看守而言,你管的太多了!”
    “不要么?”海将药直送到他面前去:“现在栅门大开,你怎么还不跑?”说着,他将药瓶直丢进他的怀里,回身便向楼口走去!
    “你怎么不杀我?”也忽然开口道:“不是恨我入骨么?”
    “我们战场上见!”他身形不停,直接转下楼去。他明白了,为什么冬宁也会这么快好起来,他没有好,他现在弱的连寒气都感觉不到了!他把所有汲取死魂的力量都用来维持人形,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甚至比他半化成魉的时候还要糟糕!他这么急于的想回归人形,是因为聂影西吧,他不希望这样恐怖的形态展现在那个女人的面前。所以,才会将少的可怜的死魂的力量,全都用于维持形态。而不是先聚集阴力!
    但是,那个女人也一样吧。强撑着濒死的身躯活下来,破败到极点,痛苦到极点也要活下来!是为了他吧。真是痴啊,这两个人!
    也微眯着眼,他发现了吧!以他现在的力量,别说打了,要站在这里,已经很困难了。没有生魂,死魂的愿念又实在是太重了,但是,他怎么也不能再那样下去。半人半鬼的样子,只会让她更悲伤!真是讽刺啊,现在他竟然不能拒绝敌人的施舍,因为,他实在想治好影西的伤!他慢慢的回转身来,向着厢阁而去。这两天,她一直强撑着不肯倒下,伤口的血,因火力的灼烧而无法愈合。浓红的血总是渗出来,她总想拿这血来治他,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身体有裂口。只有这样,她才会努力的复元,为了,不让她的血,灼伤到他!
    “影西!”他刚一进去,就看到她又坐起来了,喘着坐在那里。看到他,她轻笑起来:“我今天好了很多啊!”她呲牙裂嘴强笑的模样,让他又疼痛起来了。他慢慢的坐在她的身边,将手中的药瓶递过去:“赤渚海给你的!”
    “他好像还不错!”影西拿过药瓶,忙不迭的打开,倒出来,不管不顾的就干吞下去。完全没了平日耍赖不肯吃药的赖皮相。她要快点好起来,只有这样,才能不拖累也!她不能再流血了,她一流血,他的身体就会痛!他才刚好一点,不能再让他难过了!别说眼前是药,再怎么苦涩难咽的东西她都要吃!
    影西接过他递来的杯子:“我总觉得,这次我们能活着。都是因为他呢!”她靠着他:“若不是他,栖梧早杀了我们了!是因为上次,我们放过了他吧。”
    “也许吧!”也环抱着她:“你再睡一下吧!”
    “睡得头很昏,不睡了!”影西说着:“也,不知道执哥哥怎么样了!我很担心呢!”
    “不用担心!”他忽然微微的扬起唇角:“刚才海跟我说,战场上见!”
    “怎么?”影西回眼看他,不解他为了听了这个反倒会笑起来:“他还是要杀你啊!”
    “他是告诉我一个消息!”也抱紧她:“冬宁一定向夏拓宣战了!”他微眯着眼:“我想,我执哥哥一定继位为新君,以此为借口直接向夏拓宣战了!执哥哥,他真是没让我失望啊!”
    “真的?”影西睁大眼,忽然眉开眼笑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
    “这样我们可能会死,夏拓会杀我们泄愤,这样还太好了?”他跟着她笑起来,轻吻着她的唇角。
    “我只是想,我们两个死了也就算了,总是在一起的。不能再拖累执跟净了!我很自私,总是想跟你一起,但执跟净是你的兄弟,他们若是因此而来送死。或者搭上整个冬宁,我就算地狱里,也没办法安息了!”她抬头看着他:“我实在是个坏蛋!想跟你一起死!”她回揽着他:“我反正是要跟你一起下地狱的,只要跟你一起,在哪里都是一样!”
    “我不下地狱,也不让你去!”他抱紧她:“只要执不冲动,我总有办法跑出去!”他的指尖抚过她的眉眼:“在这之前,你要先好起来!”
    “好!”她轻语着,闭上眼睛:“那我就再睡一下!”她重新躺下去,手臂还执着的抱着他的臂弯。
    他看着她发黑的脸,痴痴的,不舍离开自己的眼光。此时的他,是异常的平静,因她的平静。抛却了对死亡,别离,孤独,寂寞的恐惧。他与她的灵魂,都同样的安宁了起来!他靠着床架,盯着空中浮荡的死魂,那缕缕丝丝的明灭,愿念支持着它们不肯离散。一如,他与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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