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节十三·越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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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剑客闻言却收了剑,他的目光冷漠依旧,他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他死了。”
“他死了?哼,哈哈哈,你竟然跟我说他死了,他就睡在那里,只要谁能叫醒他,他没有死。”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梦中的皇甫青林的不甘,那种情绪极为热烈,他不是白衣剑客的对手,但是他不想放弃。除此之外,他更多的不甘是他们都说太死了。
他明明还在那里,你们怎么能说他死了呢。
白衣剑客也许知道他的不甘,也许不知道,他只是又重复了一次同样的话:“他早就死了。”
“越十四!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你是他最信任的人!”
也许梦中的皇甫青林太癫狂了,太不可理喻了,名叫越十四的剑客不再看他了。他的剑已经收了,这样的皇甫青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无需再多分心看他。
于是,他望着月色之下粼粼溪涧,倾听溪水叮咚作响,声音渐渐缓了下来,他道:“白鹿溪早就不闻呦呦鹿鸣了,人为什么不能死呢,人总归要死的。回去吧,治好了伤,离开北天派,不要再去看他了。”
说罢他身形一矮,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影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跃而起,在山间借力几次,最后落到了白鹿桥上,消失了。月下只余皇甫青林一人,没人要杀他,也没人能听到他。
“那又如何,你们根本不就不懂他……”
梦中的皇甫青林低笑起来,说是笑,倒笑声比哭还难听。他笑了一阵,又喘了一阵,终于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一个人走了很长一段路。那条路是从白鹿溪去往天一阁的路,皇甫青林也走过很多次。慢慢的有人开始喊他的名字,有人发现了受伤的他。其中两个少年走在最前面,两张脸在他眼前一晃,皇甫青林只觉很熟悉,似乎见过。
被他们搀扶着走过溪边的时候,梦中的皇甫青林身上有什么掉下来了,他弯腰拾取之际看了眼溪水,溪水中映出了他的脸,那张脸比他现在要稚嫩得多,也更加锐气,不比澄江大多少。
这是少年皇甫青林吗?
搀扶着他的一个少年焦急道:“小师叔,可是有人在门中作恶?”
梦中的皇甫青林摇了摇头,只道:“元谭元谨,去告诉掌门师兄吧,说我回来了。”
然后,他就醒了。
醒来后他才瞪着床帐,心中一股郁气,不得解脱。那是梦中的皇甫青林的心情,他知道。
谁死了,皇甫青林要救谁。
他来到这里成为皇甫青林的时候元谭已经做了掌门很多年,他那一辈的人只有他一个人了。元字辈向上是青字辈,青林是他的道号,他是最后一个青字辈门人,他师父的关门弟子。
这就是他知道的关于皇甫青林的一切。
除此之外,他知道皇甫青林是个隐藏BOSS,而他为何要为主角铺路,为何做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他一直不知道。
他在梦醒后突然发现,他并不了解在皇甫青林还没有成为那个隐藏BOSS之前,他是什么样的人。那么执着的要救一个别人都说已经死的人,执着到近乎疯狂。一定是个对皇甫青林来说很重要的人。
越十四,一剑霜寒十四州的越十四的朋友又是谁。五年前,他初遇澄江时候也曾经有个梦,梦中含糊不清,梦中人叫同行的剑客十四。
越十四只有一个。那个被梦中人叫十四的剑客,也是他。死了的人是谁?那皇甫青林跟他是什么关系呢?
皇甫青林说他没死,越十四说他死了。那么他究竟死还是没死,他在哪儿,他又是谁?是梦中人说要带回家的人吗?
元谭元谨……是了,最后扶着皇甫青林的两个年轻弟子分明是少年的元谭元谨。
他记得醒来时元字辈都守在他身边,元谭告诉他他是玄骨峰天一阁阁主,因为受伤躺了很久,现在醒了。似乎受了那么重的伤就是忘了以前的事也是很正常的,没有人怀疑过他是不是真的皇甫青林。
而一向谨慎的元谭不仅不奇怪,还放心的让他做代掌门,并且门中诸事都对他没有丝毫隐瞒。
皇甫青林有一种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已经被人排算好了的恐惧感,甚至会穿越这件事。
他披着外衣下了床,坐下来喝口凉茶冷静下来后便做了一个决定,去白心台,去南海。他的穿越真的是偶发事件吗?如果不是,又怎么解释呢?
如果他估计不错,梦中的老者一定还在白心台的某个地方。白心台之人精通占天之术,他们虽以人的模样出现,但是却是货真价实的妖修。妖修寿命远非一般修士能比,所以那个老者非常有可能还活着,并不是找不到。
他要问问号称从不说谎的白心台,他穿越成皇甫青林,是不是也应了白心台的占天之术中。而关于那个皇甫青林为之疯狂的人,不论他死他生,白心台知道许多。
至于那个越十四……算了吧,看上去好凶。
这么一个刺激的梦后,皇甫青林重新回到床上却没有睡好,意识昏沉之际,脑子里都是梦里皇甫青林癫狂的样子。一会儿吐血,一会儿大喊他没死。
待到澄江跑来叫他吃早饭,他看着澄江足足呆了半刻钟,这才不甘心的在澄江不赞同的目光中起了床。
“我真的是做了噩梦,你要相信我。”
“上次去昆海峰议事迟了,师父也这般说的。”
“……”然而今天的日程里没有开会呀,我的徒弟。
最后澄江帮他把衣服打理好,嘀嘀咕咕的道:“李师兄说,给你做了你最爱的小白菜汤。”
皇甫青林了然,揉了把半蹲着帮他整理敝履的澄江头上的呆毛,突然之间就不那么忧郁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都做了皇甫青林这么久,我还有个这么好的徒弟,什么都是假的也没关系,我徒弟可是真的。
“世上只有徒儿好,为师突然感觉被治愈了呢。”
师徒两人近午饭才到暮松峰,谁料饭没有吃好,离忌离恕就来了。
春园帖子来的真巧,他刚刚决定要去白心台,帖子便到了。去白心台,春园可是必经之路。
皇甫青林唉声叹气,侧头看看澄江,道:“想不想出去游历一番?”
“哦,随便吧。”这是澄江。
“……”你可是主角啊,你怎么能这么随便呢。
澄江鼓着嘴巴把额前的刘海吹起来,落下,再吹起来,落下,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觉得去哪儿都差不多。师父想去,那我就跟着去呗。师父不嫌弃我就好。”
“你这么美,师父怎么会嫌弃你,光看脸就很不错。”
澄江闻言,脸皱成了一团,有点儿小生气:“我可是男人,男人。”
“是啊,你是美少年。”
“师父!你过分了!”
皇甫青林笑嘻嘻的,深觉孩子果然都是小天使,总能治愈他一颗孤独苍老的心。又忍不住想摸摸他头。抬起来手,比划了一下又放下了,妈蛋长得好快,转眼十七了,摸头杀已经不能用了呢。
澄江哼了一声,一脸不情愿的蹲下来,嘟囔道:“只准摸头不准揉脸,我们说好了啊。”
于是皇甫青林狠狠的揉了他头,一边儿揉一边儿想,这再养下去真要舍不得了,幸好剧情又开始了。按照剧情这次下山澄江会遇到人生中的第一个后宫,虽然这个后宫有点儿难搞定,好歹也是他初恋。等再回来就是澄江离开北天派的时候了。
“唉,小时候明明那么乖巧可爱。”
“喂喂,长大了就不好嘛,还能给你养老送终。”
“你在咒你师父早死这件事上怎么这么执着,少年。”
“才不是,我只是不忍心看你老来无人可依有点儿可怜罢了。好了好了,你还要揉到什么时候啊。”
从皇甫青林的手下挣脱出来,澄江了理了理鸟窝一样的头发,一脸幽怨的表示:“再也不给你揉头了。”
皇甫青林就是笑,心中却很感慨,以后确实没什么机会了,你快就要飞走了,飞去属于你主角的那片五彩斑斓的天空。那时候就是我还想揉揉你的头,也只能想想咯。
昆海湖上突然起来起了风,吹得澄江被揉的乱糟糟的头发更像个毛球,澄江手上压着头发,眼神幽幽的瞥向皇甫青林。
皇甫青林领会:“好了好了,你过来,我帮你束好。”
澄江微微蹲下方便皇甫青林帮他束发,在他们前面的昆海湖上,又有个几个弟子在成群结队的实验腾风符。湖水卷起来了浪花,水花像四面八方飞溅,有一滴溅到了皇甫青林的脸上。
啧,还挺冷。果然已经入冬了。
“师父,你说我真的这一生都不能修炼了吗?”澄江低声道:“有时候我看着他们用腾风符戏耍,传音符聊天,很羡慕。入门五年了,我始终没有气感,虽然师父教我破招之法,门派大比之中我也从没有落后于人,可是……我还是有些不甘心。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呢?”
“哦?此话从何说起?”
“因为……李师兄也跟我说过,叫我好好孝敬师父。他的意思我很明白,若没有师父,以我这样的资质此生都与踏上仙途无缘,更不要说成为北天派内门弟子了。我本来应该满足的,可是我心里就是觉得……”
皇甫青林把他的额前碎发理顺了,道:“这种事情以后不要问李如意了,李如意太怂了。为师告诉你,你这么想谈不上什么贪心,也完全没有错。人啊,不管是修士追求升仙得道,还是凡夫俗子想要富贵健康,都是一回事儿。我们都会对美好生活向往,正因为如此,才会十分努力认真的生活,去做成想做的事。”
“这不只是没错,反而最正确不过。”
可是澄江的疑惑仍未解开,他又道:“那,我这样想要自己不能有的灵气,也没有错吗?”
“为师这一年来经常在十二峰间闲游,偶然间发现了一件事。”皇甫青林从怀中摸出来一个警报符,继续道:“这警报符根据制符人的修为深浅,所警报范围不尽相同。但是,如果把他放在白鹿溪边,不管修为深浅,都没有用,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白鹿溪边有什么阻碍吗?是了,后山有个结界!”
皇甫青林摇头:“想复杂了,其实很简单,白鹿溪已经不是北天派的范围内了。准确的说,不是我们北天派地下的那个灵气大阵的范围内了。”
“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弟子所用的腾风符,传音符,甚至还有主峰上入夜便会燃起的灯,玄骨峰必须才能带有掌门批的条子方能入内的规矩,这些都不是自来就有的。这是我派某一位前辈高人为后代弟子做出来的,我猜,他做这些也不一定是为了升仙得道,搞不好仅仅只是为了方便生活呢。”
“你所羡慕的这些,一旦离了北天派都不会有了。而你一直修习的破招化气之道,却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不要轻看了自己,修习一途重结果,不重方式,既然能登峰造极,何必在意走的是哪条路呢?”
“师父的意思是,我不过是跟他们修行之法不同,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天终是黑下来了,昆海峰上的灯亮起来了,澄江终于笑了。皇甫青林看着澄江身后的灯,漫不经心的想,那位前辈高人弄出来的这一套自动化设施,可真是有超越时空的眼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