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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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李成坤经过平仲园门庭时宛盈和宛月正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打盹。两人各据左右,一个身靠门框,一个趴着门槛。李成坤漠然瞥了她们一眼,静悄走开了。他绕至园墙的拐角,谨慎环顾后纵身跃进了园内。径直走近小楼,脚底轻盈上到了二层。正欲推门,顿了下,收回了手,转而背向门立在了楼梯口处。
他凝望着对面的影壁。
平仲园原本是太子府的一处荒地,终年杂草丛生,无人问津。半年多前疆儿降生,明旒恐这第三个孩子亦留他不住,便请来道人探过风水之后,在荒地上建起了一座孤立的园子作为他的寝房。平仲园四面围墙,唯在南壁开有一道园门。门阶下铺就一条小径直连二层小楼,却之间被一面贯长影壁横加阻拦切断了通路。小楼形状四方,结构简易。一层架空,二层居住。鵸鵌守四角,以镇梦魇。古铃悬屋檐,以摄迷魂。屋内摆设简陋,非是长住之象。园内婢仆冷清,不似久居之地。纵览整个平仲园,是一个“困”字。明旒希图借此守住疆儿的命。
命,从来都是一个既能让人妥协,却又让人无法妥协的字。
往往事在人为。
往往事与愿违。
李成坤黯然失神。
十七年前,舒瑾嫣以一曲《宛枫》赢得喝彩满堂,舒家戏班因此声名鹊起红极一时。然好景不长,戏班子在一夜之间莫名的销声匿迹。十七年说长不长,道短不短。当年事发的知情人寥寥可数,如今皆也杳无音信。长安城花天锦地,一个小小的戏班子的变故并算不得什么。更何况贱民之命从来如草芥。
草芥,可曾入过谁的眼眸一分。
忽听闻屋门有细微的动静。他深吸了口气,安然将两手往身后背了去。
秉敬晨前脚方踏过门槛,猛然一声低沉的“秉家刺客”入耳,惊得他手底下一颤。俄而回神,他不慌不乱的关上了门。
“敬晨不才,称不得刺客。”他淡漠回应道。
“我本以为你能领些教训,不想你竟当真全无自知之明。”
“人难以定位的是自己。”秉敬晨轻笑了下,抬眼看向李成坤。“长公子理当最是清楚。”见李成坤惊而未语,他接着道,“拐弯抹角,非君子之道。论身手,长公子是远不及我的。”
李成坤稍作迟疑。倏而,笑道,“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本事。我这下便与你赔礼,还望你莫多计较。”
“长公子客气。长公子有求于我,无妨请直言。”
“此间不是说长话的地方,可否改日请你往泛青苑里一谈?”
“泛舟秋水上,落枫惹青衫。”秉敬晨淡然一笑,“长公子既然寻到敬晨,想必也知晓我的规矩。”
“不离奇,自不会问你。”
“好。五日后未时。”
“泛青苑有请。”
李成坤侧身让出楼梯,目送着秉敬晨踏下台阶。待他彻底离开平仲园后,他转向卧房推开门进去了。轻步走近床榻,在靠近床头的一端坐下身。
棉被的边角俱压叠在疆儿的身下,将他的周身裹了个严实。他头枕着的小方枕巾也被铺得平平展展。枕巾的左下角绣了朵淡粉的海石榴——是去年他满月那日荣安公主李令弦所赠,一针一线皆是她亲手亲为——李成坤曾暗嘲李令弦的手工笨拙,但在见识过了太子妃的刺绣之后就闷不吭声了。从此以往他便在心里认定了女子腹有诗书是比做得一手好女工更能教人欣赏的。
“疆儿弟弟今日睡得真是毫无防备。我还从未见过你如此安稳的模样。难道因为秉敬晨?想来他哄你入睡,怕也是费了不少的工夫。”
疆儿睡觉从来都不安分,罕见被褥能长时间维持现在这般的规整。偶尔被明旒看到他踢腿,也只是替他将被子重新盖回身上,断然不会留意他的枕头如何,枕巾又如何。又平仲园里的女婢慵懒。负责清扫的嬷嬷唯恐扰醒疆儿因他哭闹不止而使自己受罚,寻常便是连园子也不愿多踏足的。宛盈和宛月更不必说,能偷懒绝不勤快。
李成坤将手覆上疆儿的额头,缓缓向后抚去停在了他的头发上。“他竟能细心至如此地步,着实令我感到惊讶。”